第30章 草丛遇见蛇（1/1）

当那条蛇昂着三角形的脑袋朝我吐着蛇信子的时候，我却浑然不知，正兴奋地蹲在一大片的刺莓丛边，双手忙不迭地摘着一颗颗还带着露水的刺莓果。

那一丛的刺莓果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就在那一片石头坡上。鸭掌形小小的绿叶，衬得那红红的果实鲜艳欲滴，在灿烂的阳光下，宛如一颗颗红玛瑙。我边摘着刺莓果，边大声呼唤着一起来的同伴：

“蓉子，快来摘呀，又多又大的刺莓！”

蓉子是我的父亲的好朋友王叔叔的大女儿，眼睛大大的，和我同岁，那年我们应该只有十岁吧，我俩认识好几年了。我是六岁那年离开江厝巷的，因为我们家搬到新厝去了。新厝在村东头。村东头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还比较荒凉，只有不多的几户人家，小孩子倒是不少，我和蓉子、阿玉是最好的玩伴。拔兔草，捞浮萍，上山扫松针，下田捉泥鳅，这些乡下小孩常做的事情，我们总喜欢一起去做。蓉子身手敏捷，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比我做得快做得好，唯有读书不如我。

那天我和蓉子相约一起到离家不远的石头坡上割猪草。石头坡在果园里面，是由修水渠时挖出的泥沙和石头堆积而成的，长约两公里，宽约五十米，不很高。坡上种着不少的梨树和桃树，更多的是杂生的野草和灌木。一年四季，除了冬天，其他季节这里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上了石头坡后，我们就分头找野果、拔猪草去了。

我喊了蓉子几声，她也回应了我，可是却迟迟不见她的到来。我心里觉得奇怪，以往只要我一喊她，她就准知道我又发现了好东西了，就一定飞奔而来的，今天怎么啦？我站起身转过头找她，却看见她已经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了。我发现她表情怪异，一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的前面，充满了恐惧。

“你怎么啦？”我很是纳闷。

她不说话，只是拼命地朝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我的眼睛也直了，我在心里惊恐地大叫了一声：“蛇！”

那条蛇离我不到一米远，盘成蒲扇那么大的一团，直着身子，昂着脑袋，正朝着我不停地吐着红红的蛇信子，一对绿豆般的小眼睛还直盯着我看。我浑身僵硬，手脚冰冷，五月的阳光在那一刻也失去了温暖。我一动也不敢动，怕自己不小心弄出的响声会激起它进攻的欲望；我也不敢将目光从它身上收回，怕我的胆怯会增添它进攻的勇气。我目不转睛地地盯着它，它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和它就这样对峙着。不知过了有多久，直到我们中不知道哪一个发出了一声喊：“快跑！”我俩才拔腿逃离。

我们慌不择路，裤子被荆棘勾破了，手脚被锯齿植物拉伤了，装猪草的竹筐丢了，满口袋的刺莓撒落一空……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只顾逃命。

我想那条蛇一定是向我们一路直追着来了。我边跑边想象着它扭动着长长身子飞快爬动的丑态，实在是害怕被它咬到了脚后跟。逃到石头坡下的沙地时，我突然想起曾经听大人们说过的一句话：“蛇跑直线最快！”就赶忙朝着蓉子喊：“跑弯路！跑弯路！”

于是，很多年前那个五月天的一个上午，在灿烂的阳光下，在距离村子不远的果园的沙地上，有两个乡下小姑娘，带着满眼的惊恐，正气喘吁吁地绕着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果树飞奔着。我们一忽儿奔向东，一忽儿奔向西，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让那条蛇追上。

当我俩脸色苍白地出现在果园的那个木门边上时，我们遇到了蓉子的母亲，她正要到石头坡上去挖草药。见到我们，她一脸狐疑：“你们怎么啦？偷水果被发现了？猪草呢？”

“蛇——蛇——”

我们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