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1)
吃过饭,外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荆少语回房换了一身夜行衣,然后又熟练地将一袭锦袍套在了外头,收拾利索便准备出门了。
“你……小心一些。”邵时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到底还是没忍住嘱咐了一句。
虽然是句废话,但荆少语还是怔了一下。
他笑了笑,回头看了邵时有一眼,“你还真是个好人呢。”
都这么欺负他了,还替他操心呐。
他摆摆手,走了。
在距离苏家不远的巷子里,荆少语脱了外衣,穿着夜行服,借着月色跃上了苏家的院墙,然而他很快发现了不妥,与钱家的灯火通明不同,月色下的苏家仿佛睡着了似的,连盏灯笼都没有留,整个院落都黑漆漆的,看似平静,但却无端端让人觉得危险,仿佛有一头危险的野兽潜伏在黑暗之中,张着巨口,等待着吞噬闯入者。
荆少语向来十分相信自己对于危险的直觉,因为这是他无数次在死亡边缘徘徊才得来的经验,他矮下身去,悄悄地趴在墙头观望了一下,果然,许久之后他看到有几道黑影掠过屋檐,似乎是来换班的……荆少语悄无声息地退后,如来时一般静悄悄地走了。
他回到巷子里披上锦衣外袍,若无其事地回了钱家酒楼。
同无时无刻都兢兢业业的酒楼管事打过招呼,上了二楼,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荆少语脚步微微一顿……他察觉到房间里有两个人,这个时候除了邵时有还会有谁?他左臂微微一晃,绑在手臂上的匕首落入掌心,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了门。
“是你啊。”看清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他扬了扬眉,顺手又把匕首塞回去了。
坐在房间里的,除了邵时有,还有闫慎。
闫慎眼角扫到他手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轻嗤一声。
邵时有倒是没有注意到刚刚一瞬间的剑拔弩张,他看到荆少语回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主要是和闫大统领共处一室,压力实在太大,比起这位素有疯犬之名的闫统领,邵时有觉得荆少语好相处多了,虽然性格恶劣了一些,但至少相处起来还算轻松啊!
和这位闫大统领单独待在一个屋子里,他简直快窒息了!
“你来干什么?”邵时有大喇喇走到桌边坐下,喝了口茶,直截了当地问:“查出寄山酒楼的问题了?”
“寄山酒楼每年两季花市都会选出花王送往京城,他们将花王送给了京里的一位贵人。”闫慎也不废话,面无表情地道:“那个贵人就是魏晟。”
说出“魏晟”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表情一丝波澜都无,仿佛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人……而不是有恩于他,却又死于他手的义父。
荆少语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苏家像个蚌壳似的撬不开,闫慎这边却是查出了这么重大的一条线索,“也就是说,寄山酒楼在这桩盗铸案里扮演的,极有可能是一个运输的角色,那成箱成箱的金银锭,都是由寄山酒楼押送到京城魏府的。”
这样线索就连上了,魏晟府中会搜出大量盗铸金银的答案原来在这里。
“可是魏晟不是已经畏罪自杀了吗,那前不久花市里选出来的那株花王是送去给谁了?”邵时有发问。
“我让人拦截了那辆押送花王的马车,车上只有花,并没有出现盗铸的金银。”闫慎道。
“不对……”荆少语忽地站了起来,看向闫慎,“你可还记得我们逛花市那日,马车将要驶进花桥街的时候,有几辆满载着盆栽菊花的马车从花桥街刚出来,当时我还好奇问了这些运花的马车为什么要出镇,钱姑娘回答说那些花是要送去府城的。”
闫慎眉头一蹙,“你是说……那些马车才是有问题的马车?”
“以幕后之人的狡诈和谨慎,很有可能,可惜晚了,这会儿再想去追那几辆马车,怕是没什么踪迹了。”荆少语摇摇头,又道:“先把寄山酒楼的东家冯子今抓来审,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冯子今在那辆押送花王的马车上,我让人拿下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闫慎说着,看向荆少语,问:“邵侍郎说你去夜探苏家了,如何?”
邵时有听到这个问题,有些紧张地看向了荆少语,他私心里十分不希望自己崇拜的苏状元和这桩盗铸案扯上什么关系。
“根本进不去,苏家看似只有一个不起眼的老仆,但暗处守卫森严,看身手和作风应该都是江湖人士。”荆少语说着,从自己荷包里拿了一个被绞开的金锭放在桌面上,敲了敲桌子道:“这是昨日苏县令的女儿送来的,十两的金锭,共两个,都是注了铅的,再加上今日看到的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江湖人士,其实案情已经很明显了吧,与其这样拖拖拉拉磨磨蹭蹭,不如叫上赵知府,直接上门拿人,抄一抄苏家,就什么证据都有了。”
“这太乱来了!”邵时有瞪大眼睛反对,“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怎么能上门拿人?”
邵时有没有搭理他,这个书生做向来磨蹭,和他不是一路人,他将饶有兴致的目光投放在闫慎身上,觉得以这一位的行事手段,可能会赞同他的建议……他倒也并非一定要得到闫慎的赞同,主要苏家那些江湖人士有些棘手,有闫慎帮忙会好许多。
好半晌,闫慎才在荆少语期待的眼神里慢吞吞地道了一句,“荆大人行事,向来如此偏激的吗?”
“……闫统领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荆少语抽了抽嘴角,好奇地问。
一个外号是疯犬的人,来说他行事偏激?没事吧?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还是按规矩来吧。”闫慎顶着荆少语怀疑人生的目光,镇定自若地道,“我会让人沿途盘查从凤来镇前往京城的马车,争取早日找出证据。”
这一瞬间,邵时有觉得,也许一直以来他都误会闫统领了!
这是一个多么通情达理的人啊!
“行吧。”荆少语不可置否地点头。
这一瞬间,邵时有和闫慎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头……他们居然一瞬间心灵相通了,荆少语会这么好说话?他是个什么狗脾气,能这么听人劝?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荆少语乐了。
“那就要反省一下你自己了,荆大人看起来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闫慎面无表情地告诫道,“希望荆大人不要私自乱来,否则我定会上告陛下。”
“你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荆少语不甚雅观地翻了个白眼,他一屁股坐下,又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见闫慎还是一副不信任的表情,虽然觉得闫慎这态度有点奇怪,但还是大度地摆出了一副我不与你计较的表情,好心解释道:“主要现在着急的那个人不是我,是那位苏县令啊。”
荆少语说着,又含笑轻轻敲了敲桌子。
桌面上放着那个被绞开的金锭。
“我们不上门拿人,只怕人家也是坐不住要来杀人灭口的。”荆少语微微一笑,“你们不让我主动出击,那我只能委屈自己守株待兔了。”
闫慎闻言,眉头微蹙。
荆少语看到他这副表情,心里愈发疑惑了,这位闫统领态度实在有些奇怪啊,他不想早点结案回京吗?还是说……他果然不是奔着查案来的,看他这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态度,果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他根本就是在觊觎着钱家的家财!
荆少语摸着下巴揣测。
荆少语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起床便打算去街上闲逛。
“……这么早?”邵时有一脸的困倦地看着他,荆少语是什么怪物吗?他们为了这个案子劳心劳力,又一路奔波,他都不会感觉到疲惫的吗?
“早上街上人少,方便杀人灭口。”荆少语微微一笑,煞有介事地道。
“……”邵时有活生生被吓清醒了,他一下子想起了荆少语昨晚那些关于守株待兔的言论,原来他是认真的吗?!
“你累的话不用管我,我自己出去转转,你再睡会吧。”荆少语很是善解人意地道。
“……不必,一起吧。”邵时有坚持道,他的困意已经彻底被吓跑了,按荆少语这番言论来说,苏行桑可是亲眼看到苏小姐把荷包交到他手里的,他的处境也很危险啊!一个人待在酒楼里睡觉,万一睡梦里被杀手抹了脖子呢?!
“你该不是在害怕吧?”荆少语扬了扬眉,问。
“……陛下可是让我司监督之职的!”邵时有挺起胸膛,义正辞严道。
“好吧,随你。”荆少语耸耸肩,走了。
邵时有忙跟上。
接下来几日,荆少语时而去街上闲逛,时而去钱家陪钱老爷下棋,趁机还能见见心上人,顺便还能盯着闫慎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对钱家下手。
日子不可谓不滋润。
总之就是一副闲散纨绔的样子,就等着苏县令的人来杀人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