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1）

“阿嚏。”出了钱家不远，荆少语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勺，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了？”

“……这次真没有。”阿勺十分无辜。

荆少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想到钱弄墨主仆正因为阿勺给他编出来的身世而愤愤不平，而他这个真正的荆家小少爷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成了一个技不如人又小肚鸡肠的废物纨绔……更没有想到钱弄墨结合他昨日醉酒后的只言片语，已经把他想象成了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小可怜……

钱弄墨和小碗正大肆批判那位自己学艺不精却迁怒旁人的荆家小少爷，忽然有丫鬟来禀报，说苏家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小碗皱起了一张小脸，因为珍宝阁门口的事情，她现在不大喜欢这位总是特立独行的苏小姐。

“来者是客，不可怠慢。”钱弄墨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我先去陪她说说话，你们准备一些点心来，就莲子酥和枣泥糕吧。”

小碗扁扁嘴，应了一声。

这两样都是那位苏小姐喜欢吃的，小姐总是这样体贴地记着别人的喜好，可是那位苏小姐总是高高在上的，根本没有把小姐当作好友。

钱弄墨揉了揉小碗怨念的脸，笑着走了出去。

钱弄墨走到前厅的时候，便看到苏嫱正低头看书，察觉到她来了立马将书宝贝似的收了起来，一副生怕被她发现的样子。

“阿嫱，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玩了？”钱弄墨微笑着坐下，也没问她先前在看什么书，也不提那日在珍宝阁门口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心平气和。

苏嫱皱眉着她，觉得这样的钱弄墨看着让人憋气，“你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阿嫱想让我说什么呢？”钱弄墨微笑着看着她。

“我那日在珍宝阁门口，大庭广众之下那般说你，你便不生气吗？”苏嫱咬咬唇，瞪着眼睛质问她。

听听这话，明知道自己先前的行为欠妥，却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来质问她，钱弄墨笑了一下，“如果我说生气，阿嫱会道歉吗？”

“你凭什么生气！我哥比你难过多了，我哥都那样难过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去逛首饰铺子！”苏嫱跳起来道。

还是这样的炮仗性子。

钱弄墨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这时，小碗已经准备好了点心端来，恰好听到了苏嫱这番恶人先告状的话，气极了，又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得拉着一张小脸，将点心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退到一边去了。

因着小碗的动作，苏嫱一下子注意到了桌上的点心，莲子酥和枣泥糕，都是她喜欢吃的。苏县令清廉，也不看重口腹之欲，因此家里的厨娘手艺一般，只会些家常菜罢了，这些做法考究的点心她平常也很少吃到……即便吃到了，她也总记着爹爹说过的话。爹爹说，沉溺于口腹之欲的人是没有出息的，所以即使很喜欢，她也不会表现出喜欢的样子来。

可是钱弄墨心细如发，总能注意到她喜欢什么……并且记住。

苏嫱咬咬唇，她明明……她明明已经渐渐开始喜欢她来当她的嫂子了，她也会努力当一个不难相处的小姑子。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半晌，响起了苏嫱示弱的声音。

她垂着头道：“钱弄墨……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招赘啊。”

“不能。”钱弄墨摇摇头，没有拖泥带水暧昧不清，而是果断告诉了她答案，然后在苏嫱瞪着眼睛准备发怒之前，又轻声道，“阿嫱，你知道这些年，外头是怎么议论我的吧？”

苏嫱眼神略略游移了一下，她……知道的。

她哥哥这样优秀，喜欢他的姑娘自然有很多，这一点苏嫱是深有体会的，那些姑娘们总是会讨好他，不仅仅因为她是苏县令的女儿，还因为她是苏行桑的妹妹……她自然知道那些姑娘们背地里是怎么嫉妒和嘲讽钱弄墨的，苏家是官，钱家是商，本就门不当户不对，而且……哥哥虽然说倾慕钱弄墨，却从不曾遣人上门提亲，她们嘲笑钱弄墨就要待在闺中蹉跎成老姑娘了，她们说哥哥一定不会娶一个商户女。

那时，她也觉得钱弄墨配不上她哥哥。

可是后来……后来她就不这么想了啊。

“……哥哥不曾上门提亲，那是因为他要考科举啊，他学业那么繁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嫱一开始还有些气弱，说着说着，仿佛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音也渐渐强势了起来，“哥哥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体谅他一些吗？！”

钱弄墨看着她，表情依然十分平静，一点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苏嫱最讨厌她这副不动如山的样子，显得自己毛毛糙糙的，她瞪着她，“你说话呀，是没话说了吗？”

钱弄墨笑了一下，“那你哥哥跟你讲过，他想纳我为妾的事吗？”

“什……什么？”苏嫱瞪大眼睛，因为怀疑自己听错了，还结巴了一下。

“前几日他见了我一面，说想让我以妾室的身份陪他入京参加明年的春闱，等明年春闱之后再补我一个婚礼。”钱弄墨看着她，一脸温柔地问，“阿嫱，你说，我应该答应吗？”

当然……不能答应。

苏嫱只是性子比较毛燥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但她又不是傻，若有人敢这么忽悠她，她绝对一个耳巴子甩上去……姑娘家的名誉何等重要，一旦背了妾室的名声，一辈子都洗不脱。

哥哥……怎么能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我不信。”苏嫱瞪着眼睛道，“我不信我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默默退到一旁的小碗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气鼓鼓地道：“难道我家小姐还会冤枉苏公子不成，苏小姐若是不信，回家一问便知了，我家小姐到底为什么要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啊！”

苏嫱捏了捏拳头，没理小碗，仍然一脸固执地瞪着钱弄墨。

钱弄墨看着她一脸执拗的样子，忽地笑了，“说了这么多，你不渴吗？坐下来喝些茶水吃些点心吧。”

和之前浮于表现的微笑不一样，钱弄墨这次是真的笑了。

钱弄墨知道苏嫱的答案，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这样天真莽撞但却又不失善良的孩子啊……苏县令这一双儿女的性格真是南辕北辙，一个心眼多得像筛子，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

苏嫱瞪着她，瞪着眼睛都酸了，可是钱弄墨竟然就笑了起来，还这样云淡风清地哄她吃点心，苏嫱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觉得十分难过和委屈。

然后……她哇地一下就哭了。

“谁要吃你的点心！钱弄墨你太欺负人了！”

说完，苏嫱就抹着眼泪委屈巴巴地转身跑了。

钱弄墨抚额，“赶紧让阿渚套车送她回去。”

“尽给人添麻烦！”小碗气呼呼地追了出去。

苏嫱来得也快，去得也快……钱弄墨默默拿起桌上被冷落的枣泥糕咬了一口，不知道这一次，苏行桑会给他的妹妹一个怎么样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