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严肃的一集（中）（1/1）

米歇尔对陈终楠的回答不算满意，那种话语间的感染力无法影响他。

哪怕在战争时期，他也不是那种政府说两句家国情怀，就会拿起枪冲到密林里面打游击的人。

到底是冲进去抢石油还是赶走侵略者，这尚未可知。

米歇尔不会因为陈终楠扯的人类大义就脑袋一昏什么都不管。

不过说实在的，米歇尔其实也相信了，因为就他所拥有的东西不值得她处心积虑来骗他。

“那是你的使命，不是我的，即便你告诉我这是我原身的选择，虽然我不知道原来的我为什么蠢到被大义绑架，但至少现在的我不会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解释。”

米歇尔把头撇开，不去直视陈终楠锐利的视线，说道：“我不想和你聊这些太宏观的东西，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我不想做就是不想做，我只想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我的过去，还有船上发生的那些事。”

“如你所愿。”

陈终楠照旧打了个响指，这似乎是一种激活指令。

米歇尔的瞳孔一缩，无法计数的纳米机器组合起来覆盖在视网膜上，将光子按信号的特殊频率射入。

只见眼前突兀的出现了几块屏幕，像是看电影一样。

有触手怪物和板甲骑士激斗的画面，有士兵拎着贵族的衣领咆哮的场景。

画面中的每一处细节都被标注，米歇尔甚至能够看到以舞女的身份低着头躲在一名衣着暴露的女性身后的阿柚——不是因为眼睛尖，只是纳米机器人打上了标签。

也能看到那些真正现实的画面——在废墟里挣扎的，在痛苦中哀嚎的，各色各样的人。

其中就有其其格。

而在那些屏幕的右上角都有一个突兀的倒计时，0:05。

不知道是因为科技的力量，还是一种天生的本领，陈终楠总是能提前知道别人想的是什么，于是她提前回答了疑问：“就像你说的，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救不了任何人，我也是，5分钟之后一切都将毁灭。”

一个新的屏幕被调了出来，只见一艘流线型的梭状空轨早已在不远处悬停。

只是因为在正午的阳光下，隐藏于海天间的银白飞梭被太阳光折射的难以看清。

“为什么？”，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米歇尔，反倒显得格外平静，他不会去放肆嘶吼指望爆种或者奇迹的降临。

世界是客观的，一个人要死的时候，那么他大概率是要死了，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和莫名的情绪而逆天改命。

对于米歇尔来讲，这反倒值得庆幸，因为这件事不是因为他的毫无作为导致的，这样就够了。

“还是明日计划，10人中，武皇派的维尔兹策划了这次事件，他的计划通过2年的审批得到通过。

维尔兹和我们不同，他不认为媒体和教育可以带来思想演变，他认为必须要通过战争来集权，调动民族矛盾来把国内的所有矛盾全部外化，然后再大刀阔斧的进行思想统一。

这只是开始，帝国放弃了北海，放弃了斐济南，放弃了很多利益，只是为了达到一个效果——如果你不支持战争，不管你是姓资姓社姓安原，反帝反动反封建，那都是敌人！”

米歇尔能理解这句话，因为在历史上双极联邦就是通过民族矛盾来实现党的绝对集权的。

元首决定一切，在牛奶面包和仇敌面前，一切反对战争的都是错误的，包括自己的道德。

听上去，维尔兹试图走的是个人崇拜的路，这不属于思想，只是一种方式，维尔兹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思想普及于世。

不得不说这很有魄力，因为一旦失败或者计划暴露，迎接维尔兹的将是万劫不复的耻辱深渊。

“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和船上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陈终楠没有正面回答，因为那个计划不属于她，所以没有资格参与。

她只是知道维尔兹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她通过反问来解释这一切。

“畸变为什么会同时开始？为什么刚好有一名双极人的间谍在船上？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双极政府给她下达的命令是去中央区，那发出命令的时候是认为这条船一定能到的。

那双极人是神经病吗？他们会连自己的特工都不通知，让她跟着一条根本到不了的船去往中央区？

据我所知，北海区的疫情防控是没有什么同时发作的情况的，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受感染时间不同，凭什么同时发作？

所以这必定是人为的，不是意外，有人希望这条船到不了中央区。

谁？那肯定不能是帝国对不对？因为斐济南在这里，他是一名位次极高的贵族，大家都知道帝国派船派兵派飞机舰队是为了保护他而行动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怀疑帝国。

毕竟帝国甚至为此牺牲了一个中队。

那能是谁呢？

与此同时，帝国将双极人的情报网络连根拔起，这一点，在船上有帝国的“叛徒”通知了那个间谍。

那艘船上有反动分子，帝国叛徒，双极间谍，到底是谁导致的这一切？”

屏幕上的倒计时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分钟，飞梭的舱门打开，几架小型直升机飞向游轮。

屏幕中，瓦伦丁接收到了上级发出的信号，拖着已经害怕到虚脱的斐济南往甲板去，而阿柚依旧跟着那个衣着暴露的女性在暗处尾随。

“这是一场面向公众的直播，和北海区抗击疫情的直播一样，是一场营救公民的直播。”陈终楠解释道，然后她将屏幕全部关闭。

米歇尔很急，他想要看到后续的情况，但他没说，甚至没有表现出来。

“要不要猜猜之后会发生什么？”

米歇尔说：“这场直播会让营救公民的帝国得到失去已久的民心，来自北海的，罗文的，斯克墨，汉华，南洋，各种区各种阶级的人都会获救，被反动思想分离的社会将实现大团结。”

“团结会这么容易吗？我从黑帮手里救了你的邻居不会让你爱戴我，但如果黑帮杀了你的邻居，并且随时能杀你，你就会支持我消灭黑帮。

现实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事实上没有人能活着回去。”

“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说帝国策划了这一切，难道他们还会当着直播杀人？”

屏幕恢复，这次连接的是公众网络的直播现场。

只见阿柚挟持着面如死灰的斐济南，用电子音威胁着士兵离她远点。

或许在她看来，一个值得帝国调动舰队来保护的贵族，足够充当让她这个无名之辈离开的筹码。

但如果你换个角度去看，你是一个无知的网民。

船难发生了，国家的军队去救人，一个外国间谍抓住了一个人质，威胁士兵放她离开。

那么显而易见，从任何角度去看这都像是间谍引发的船难！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网民逻辑思维：不是你做的，你急什么？

如果不是双极人做的，那她为什么要威胁士兵放在了她？肯定是因为怕被抓呀，怕担责呀。

我不觉得那坨粘在裤子上的黄泥是屎，但不会有人愿意凑近去尝一口，我看到的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觉得是，难道要我们跑到犯人面前去问吗？

那不是屎，也是屎。

于是乎，这次船难就会从病毒的意外性变成刻意而为之。

与双极的弱关联变成强关联，社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平等的看待双极人。

最后，从船上查出有叛徒外通间谍卖国，有反动分子惹事生非。

只要把帽子给你扣上，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用武力能够快速征服双极，有用吗？不义的战争只会让国内的反动势力继续增多。

奉天好果汁集团董事长张作霖就曾说过：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交通事故！

杀人还不容易？开枪就是了，可杀了人还有理有据，那才叫厉害。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本可以当一个普通人的。”米歇尔把那些烦人的想法甩出脑袋，他不敢再看那场直播了。

因为现在还不是表演的最高潮——人还没死。

怎样能把人弄死？在全国人民面前合理合法的把人弄死？

米歇尔不敢想，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想的东西。

陈终楠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还是一个反问：“你觉得帝国很强吗？”

米歇尔不知如何作答，几乎无所不能的科技水平，这还不够强吗？

“你有没有想过，帝国为什么愿意牺牲这一切来换取短暂的“大团结”。

不是因为帝国没有人性，这不是强盛的表现，反而是暴露了它最薄弱的一点——思想。

我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战斗了，因为在思想的层面，我们只能依托于明日计划，而你，我，维尔兹，我们的武器几乎与徒手无异。

而我们的敌人武装充分，让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一个奇怪的时代。

人们可以为了一个美好的谎言，跨阶级的共同奋斗直至死亡。

却不能容忍和自己用不同APP看短视频的陌生人发表对真相的看法。

并不是因为人们不在乎真相，当有人试图在直播间里为双极人说话的时候，为“反动思想”站台时，被喷的狗血淋头。

反动派，昨日计划。

就像三体里面和三体人没什么关系，大部分是在和ETO干仗一样。

面壁人就算是拥有全世界的资源也干不死壁事真多的破壁人。

那个旧日时代的真正使徒，帝国的行刑者，在思想这个帝国无力企及的层面，手执镰刀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