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变异，化身彼养的帕克（1/1）
甲板的背光面，地上满是破碎的玻璃杯，渗入木板的冰碎血迹被冻的发紫。
除了少数冰冻的感染者在地上呻吟扭曲外，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一股粗重且灼热的喘息声。
那声音来自于堆放救生衣的箱子，伴随着越加剧烈的心跳在空气中炸响。
约瑟夫捂住胸口疯狂喘气，肺部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怎么吸氧都不够。
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越发离谱的血压将氧气泵向身体的每一处细胞中，但缺氧感还在加剧。
眼睛发红，脖子发紫，约瑟夫感觉世界变得漆黑一片，血液直冲脑门。
因为远离泳池的人群，让他逃过了初始的混乱，但责任心让他不能袖手旁观，他觉得那些人只是生病了。
近距离的接触让他也被感染，为了保护他人，他将自己束缚于装载救生衣的铁皮箱里。
但这也正好救了他的命，让他在初始的“互噬”阶段得以苟活。
所谓畸变，就是完全不知道发展终点和变化逻辑的一种改变，可好可坏，发展的好叫进化，发展不好叫癌变。
而物质是守恒的，生长肉体需要能量，会本能的从外物摄取，低端的是通过饮食，高端的可以分解原子。
口腔，皮肤，肠道，肺部，任何一个可以吸收能量的器官都会为了迎合这种需求能量的本能而去进化。
大部分人会在短时间内被这种剧烈的改变引致死亡，但其中也有少数幸运儿会以一种新的，难以理解的生命形态存活下来。
能量来自于外界温度，并非像化学实验中需要实验环境，畸变者作为一种生物，他们拥有“捕食”的能力。
而畸变从来就不意味着失去理智，就像一个正常的人在饿急了的情况下，也会卖掉子女换粮食，去啃树皮观音土，甚至吃人。
一旦巨大的能量需求被满足，生命体征趋于稳定，那么“人”依旧是“人”。
但畸变之所以是畸变，就是因为这种变化永远不会停止，不知道会在哪一天，让趋于稳定的生命体征连环崩溃。
容器箱脆弱的铁皮在愈发剧烈的心跳之下显得格外脆弱，现在的约瑟夫其实可以很容易的出来。
但理智让他克制住了自己，就像未经过训练的人溺水的时候，哪怕在水中也会下意识的要呼吸，这种本能是可以克服的。
这需要巨大的毅力。
终于，在数十分钟的仿佛溺水般的煎熬中，那种脱氧感终于离他而去，呼吸消失了。
随之消失的还有被分解的脂肪，五官，头发等一切在黑暗容器中的无用之物。
约瑟夫难以理解现在的自己是一种什么状态，他不可名状。
通过毛孔他能感知到世界的一切，可以捕捉空气的振动导致的声音，可以采集空气中的氧气直接塞进血管。
即便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但他依旧还是个人类，是一个从思想到行为都从贯彻始终的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比如说约瑟夫真的认为一个人天生下来就比其他人聪明，那他理当用这份聪明去造福更多的人，而不是为自己谋私利。
如果一个人身体健全，那他就应当去帮助身体残缺的人，这是他天生的义务。
在私有制的角度去看，我赚的钱是我自己的，帮不帮穷人是我的事。
我努力好学，并不是为了去帮他人而是为了自己能找到好工作，我积攒财富是为了我的子孙后代，而不是为了广大劳动者。
这些都是基于私有制之上的普世道德，而在社会角度上公有制的道德不被认可，往往被看作一种无脑的表现。
私有制认为人生来就应当是自由的，有能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要不危害社会，你有钱你可以给你的猫买三文鱼吃，山区的孩子没有资格说什么。
两者的差距就像祖宗人和失败的鳗一样，一个是能力越大权力越大，一个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约瑟夫不在乎自己付出了什么牺牲而去得到的这份力量，当这样的一个人获得了力量，就像路边捡到的钱一样。
他不会占为己有，而是思考将这份力量用到他该用的地方，如何造福社会。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3个小时之后军队会到来。
一边是恪守命令的国家军队，一边是做着好人好事的畸形怪物。
一场即将到来的悲剧，已经可以预见了。
约瑟夫生疏的操纵着自己的肢体控制住那些在地上扭曲呻吟的感染者，将他们一个又一个绑好，然后系在栏杆上。
他继续往下层走去。
支撑着他继续行动的理由其实还有一个。
那个叫陈终楠的家伙死了吗？
我得去看看。
....................
甲板之下，约瑟夫还未赶到，在船舱一层的自助餐厅却已经被肃清完毕。
一名打扮的一丝不苟的青年将盘子中最后一点植物油用餐巾纸吸干，然后将刀叉交叠着，富有仪式感的置于其上。
他的短发十分精神的根根竖立着，淡淡的眉毛呈平静的一字，嘴角自然的略带上扬，表现出礼貌且敷衍的习惯性微笑。
一身黑色的休闲服被整理的没有任何皱褶，穿出了正装的感觉。
他平凡的就像你按下关机键后盯着漆黑的屏幕所能见到的那张脸。
但这恰巧就是他最大的特色，因为他比所有人都要平凡，一种可以使人印象深刻的...极致的平凡。
他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张淡蓝色三角巾手帕，对折两次，用它擦拭着手指关节。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在全覆盖式板甲包裹下，除了脸色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女子。
昏黄的灯光下，透过面甲的缝隙，可以照出宛如昆仑白玉般的洁白皮肤。
那名女子正隔着面甲吃饭，毫不在面甲上沾满了食物油脂，用筷子夹起，往里面硬塞。
自助餐厅内的所有感染者都已经被清除，而青年默默等待，期间不时的向楼梯口看去。
食不言，寝不语，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习惯会一直维持下去。
饭毕，他那洪亮雄浑富有磁性的男声在这里回荡：
“现如今，本部最主要的矛盾不在于人员稀少，意识散化，武装力薄弱，而在于缺乏一般等价物。”
他端坐在木质椅子上，一边用随身携带的钢笔书写着，一边侃侃而谈，不时放下手中的钢笔带着煽动性的挥舞着右手，目光灼灼的紧盯着李钰，试图得到一点回应。
他的声音高亢，左手平放在桌上压着纸面，几乎全程都是他在发言。
最终，李钰坐在对面的木椅上，剑鞘依靠在桌旁，手指敲击着桌面简练的总结了这场会议：“直说：缺钱，搞钱，差多少？我给你抢去。”
男人握笔的手迟疑了一下，然后肯定的点头认可地说道：“我们是正义的组织，宗旨是解放全人类，不能言强取豪夺之事！”
“那你说怎么搞钱？”李钰把背往后靠，肩膀往椅子上一瘫，眉毛往上皱，似乎对他的话颇为不屑。
“李钰同志，你的思想有问题，但初心是好的，所提的意见也确实具有参考价值，以目前的情况来讲，没有生产能力与经济，自然形不成组织规模。
我们需要投资，需要启动资金，这笔资金自然得向未来支取，我们是革命者，而革命，是为了未来而在现今奋斗，所以我们需要未来的力量，我们要...”
李钰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直说怎么做。”
“无偿性借贷。”
“抢谁？”
“不要说抢！这和抢有本质的区别！我们是为了解放全人类而去统筹的资源，就像国家的税收，税收也是无偿的！但税收用于公共服务，用于宏观调控，用于社会进步，而并非进了什么贪官污吏的口袋！
什么是抢？那是不义的强盗之举！其本质是自私自利的！”
“啊我懂懂懂，那我们去...无..无偿性抢...借贷谁？”
“党性呀！李钰同志你的思想上还是没有改变过来，我们是革命者，不要张口闭口就说抢，要有党性！组织需要钱财！更需要精神！没有好的组织架构，我们终究会成为下一个帝国！”
“别几把讲了，老子要是帝国的卧底，第1个先把你宰了。”李钰不耐烦的打断，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要求。
“同志，你要知道，我们是在为全人类解放的伟大事业而作斗争....”
“行了行了，走，搞钱去。”
女人将靠在旁边墙上的两米的唐刀单手持着，稳稳的走出了餐厅，而正装青年背着手默默的跟随着。
不知为何，此时已经断电，两人走进了漆黑的走廊，他们不是为了救人去的。
而要搞钱，最好的就是没人的地方，也就是甲板。
有人在向下走，为了救人，有人在向上走，为了搞钱。
搞笑的是，他们都是为了那所谓的人民。
世界是一场无休止的冲突，往往不是正义和邪恶的对碰，主角和反派的对战，而是无数有着自洽的世界观的人试图教别人做事而引发的矛盾。
李钰在正装青年看不到的角落悄悄摁下了刀把上的按钮。
甲板传来了众多畸变者疯狂的嘶吼声。
约瑟夫痛苦的捂着脑袋破坏楼道的一切，那种嗜血的感觉让他几乎难以自拔。
此时距离支援到来，混乱平息还剩2小时51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