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下棋（1/1）
事情正如赵敬文和赵几何所预料的那样，在被迟禄缠扰了五六天后，赵敬文似乎终于受不了迟禄的唠叨了，他无奈地说道：“我现在还有个难题没有解决呢，哪有时间帮你写棋谱？”口气中充满无奈。
迟禄看到赵敬文稍稍松动了心思，现在他听到赵敬文的意思是，只要解决了这个难题，他就会有时间来帮他写棋谱了？迟禄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事呢？”他心想一定要帮他办好这件事，这样赵敬文才会有时间帮他默写棋谱。
迟禄听完赵敬文所烦恼的事情后，拍了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这件事啊，不过是两张户籍文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放心，我过两天就会帮你办好。”他满怀得意地笑道。既然户籍文书问题解决了，赵敬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说默写棋谱需要一些时间，并告诉迟禄五天后再来领取棋谱。
赵敬文将户籍文书交给了赵敬学，赵敬学通过朝晖大街的商人将文书备案在燕都府，同时根据西蒙的习俗，对文书上的两个名字进行了修改，因为这两个名字的寓意不好。他们甚至多次改变了在燕都的住址。最后，文书的主人不小心将户籍文书烧毁了，只剩下模糊的印鉴，于是去燕都府换了两张全新的户籍文书，原本的文书都被当作废纸了。
经过几番周折，就连赵敬学都快要忘记这两张最初的文书姓名。这样一来，赵几何和赵丛涛的身份在西蒙得到了合法认可。
当然，迟禄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棋谱中，觉得那些变幻无穷的棋局中蕴含着无限的深意，仿佛无论怎么看都看不透。
下棋的人会耗尽心思，很快就会筋疲力尽。在大昭使团返回京城的第二年，迟禄就去世了。据说他临终时还紧紧抱着棋谱不放，这是后话了。
总算不辜负赵长善的托付，户籍文书的事情解决了。赵敬文感到轻松，他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是赵几何和赵丛涛的事情。他开始有心思在燕都游玩了。除了方少南和李真航身负重任外，其他使团官员大多都是陪衬的角色。这一天，他和大昭的官员一同陪同副使单于安来到燕都最著名的风潮大街。单于安是单于政的侄儿，不知道单于政出于何种考虑，接待的正副使都是单于皇族的人。但赵敬文并不理会这些，反正使团很快就要回国了，他不想过多思考。
赵敬亭站在风潮大街的街口，心想这个名字确实贴切。风潮大街的尽头是一座天然山峰，非常独特。当年单于皇族建城时，不知为何没有将这座山峰平掉。山峰并不高，但层层叠叠，峰顶上还有一道瀑布，流水不断，当风吹过时，即使站在街口也能感受到凉意。西蒙夏天炎热的时候多，这样也算是给街道上的人们带来福利。众官员对风潮大街的景象表示赞叹——瀑布虽然很常见，但在繁华街道上的瀑布却很少见。
赵敬文和官员们一起沿街道走着。当他看到某家店铺的名字时，不禁多看了几眼。“粟中醉“这三个字明显是个酒店的名字，取得也相当有意思，不错不错。
方少南和李真航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与经商和互市的事情不同，这次双方没有利益争执，所以大昭和西蒙在这方面并未花费太多时间，他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这次只是商讨出兵的方式和时间，双方没有多少利益可言。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各自的边境利益。大昭和西蒙的官员最终决定：明年春天冰雪融化之后，双方将共同出兵。在春天之后，突厥马匹疲弱，容易取得战果。
双方商定了联合出兵的详细细节，并游玩了燕都的名胜古迹。到了十一月中旬，大昭使团的任务基本完成，他们开始商议返回京城的事宜。
单于宏自然也为大昭使者举办了盛大的饯别宴会。宴会上，迟禄安慰了赵敬文几句，并表示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让他节哀顺变。
原来自从到了西蒙，赵敬文带来的仆人和佣人们就开始适应不了当地的环境，前些日子，有人终于扛不住而去世了，无法返回国土，这真是令人悲伤。
赵敬文脸色有些忧伤，说客死异乡实在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但这样的情况就像棋局一样无法预测。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地又开始讨论起棋局来。迟禄还表示遗憾，说赵敬文一回到大昭，就再也没有对手了。赵敬文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并承诺如果明年使团再次出使西蒙，他一定会跟着来，并与迟禄一起畅饮数杯。
“粟中醉“是风潮大街上一家刚刚开张不久的小酒馆。酒馆并不大，据说东家是一个从农田来的老人，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会说一口流利的燕都话。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孙子，平时说话较少，负责酒馆的前后事务，干得利索。酒馆还雇了三个伙计，生意虽不是最好，但也足够维持。东家应该是有些积蓄的，才能在风潮大街上开店。因为酒馆的招牌酒“垄山酿“清爽甘醇，价格也不贵，所以每天这里都有不少人来消遣时光。东家乐呵呵地坐在柜台前，也不介意这里成为人们闲话的场所。
“哎，大昭使团今天离开燕都了。唉，说起来，上次那场棋艺比赛，我输了一大笔钱，亏得很惨啊。谁能想到大昭使团竟然有那么厉害的棋手呢？“一位酒客在说，口气中带着痛惜。
“使团离去时身后是一车一车的礼品，听说都是朝廷赠送的。“另一位酒客说道。
唉，甘山的百姓还没有渡过灾荒，使团来了之后却没有作出什么贡献，却拿走了这么多东西，真是不公平啊。这位酒客感叹地说道。
别谈国家的事情了，我们还是喝酒吧。店家，请再给我们来壶垄山酿……另一位酒客叫着酒，改变了话题。
好的，马上来。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快捷地给他们送来了一壶垄山酿。他好奇地问道：“客官们，甘山灾荒是怎么回事？我和爷爷刚从坡垄来到燕都，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带着好奇的表情请教道。
“甘山灾荒啊，就是……”那个酒客先喝了一口酒，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开始详细地讲述起来……
整个十月，赵家一直平静无事。中旬的时候，赵九灵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她邀请了赵欣、赵薇、赵瑶等妹妹来翠石居庆祝，也收到了她们的礼物。
当然，赵王氏和赵从武等人也表达了祝福。月底，沈家为沈庆泽举办了满月宴，这已经是赵敬亭的第二个孙子了。考课即将开始，他只请了和赵家关系最近的几户亲戚，比如大理寺主簿方知云家和礼部员外郎张鹏睿家等，甚至连叶问也亲自前来参加宴会，给了面子。
十一月中旬，赵敬亭的考课工作即将结束，官员的定等评语已经写好并标注完毕。考功司的官员正忙于最后的核对工作，御史台的官员也频繁前来考功司，他们需要抽查一部分官员的考第情况，但是并没有发现问题。
尚书左仆射萧厚仁和吏部尚书徐磊对赵敬亭的工作非常满意。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生任何差错。接下来，考功司将忙于封卷和报送给门下备案等事宜，剩下的就是等待昭武帝的批准。总的来说，这些都是最后的手续，因此赵敬亭也轻松了很多。在卷宗报送门下省后，他在京城最著名的酒楼望京楼上宴请考功司的官员，以表示对他们一年来的辛勤工作的感谢。连白岩海和沈赵刚也参加了这次宴会。工作即将结束，真是不容易啊。
大昭立国已经有两百多年了，考科工作最初是由太祖上官伏提出的。经过几代皇帝的完善和更新，考课和监察形成了相互配合的制度。然而，这个制度已经从起初的有效变得如今形同虚设了。官员之间原本互相监督的机制已经变成了官官互相庇护，御史台设置的密使和密箱早就失去了作用。甚至有些偏远的县级机关连密箱都取消了。
因此，考功司很难对京外官员进行考察和监管，也很容易出现漏洞。他们只能根据考功令史搬回来的施政记录和大致的民情调查来进行定等评价。杜宇恒的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官员的具体定等情况是保密的，必须等到昭武帝批准后才能公布。所以即使赵九灵在赵敬亭的书房里侍候，她也不知道定等的具体情况。赵敬亭没有向她透露任何信息，但赵九灵却知道，根据前世昭武三十六年的考科情况来看，考功司的员外郎杜宇恒遇到了问题。
上次是御史台也没有发现问题，于是将卷宗报送门下省。贺县的百姓在年底昭武帝陈述冤情。他们指控邹经亘谋害官员、剥削百姓，并指责桂州刺史张凯如包庇渎职的行为，以及官员间相互庇护。
贺县百姓向昭武帝具体陈述了冤情。原来，邹经亘是个极为邪恶的人。他雇凶杀害了前任贺县县令李瑾瑜及其家人，还杀死了与他竞争的贺县前任长史傅浩及其家人。他不仅滥用县令的权力，大肆掠夺贺县百姓的财富，邹家族嚣张跋扈，与当地盗匪勾结。只要百姓稍有反抗，就会遭到邹家族的残暴毒手，其行为已经成为贺县的最大祸害。百姓日夜生活在恐惧和痛苦中。十月时，邹经亘下令全县百姓必须上交过年的重税，这使得百姓的生活变得难以为继。无奈之下，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上京城向昭武帝求助。
昭武帝对此感到震惊和愤怒，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立即派遣金吾卫士和御史台官员前往平川道展开调查。调查结果证实了百姓的指控，而且再次确认考功司将邹经亘评为上中的事实，这明显是考试舞弊。
经亘之案的处理结果很快出台：邹家族的成员全部被捕并接受审问，杜宇恒因渎职下狱，赵敬亭因失察被罚款，并发布命令重新进行考课。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在重新进行考课时，发现内地河南、湖北也出现了类似邹经亘的事件。考课由吏部尚书徐友元和御史大夫陈亮负责，却出现了如此多的严重问题，引起了昭武帝的极度愤怒，他追究了考功司的责任。
考功司郎中赵敬亭被连降三个等级，贬为南岭县令，考功司主事高强、郑凌云、李谷之等人也被贬职或降职，吏部尚书徐磊和御史大夫陈亮被罚三年俸禄因失察。此事牵涉到不少吏部和御史台的官员，其中吏部郎中白岩海和赵刚被禁止晋升三年，御史中丞简不凡等人也受到同样的处罚。此案还涉及到许多地方县令、长史等官员，从上至下，许多官员都受到了问责和惩罚，影响非常大。
这就是后来被称为“经亘之案“的事件，发生在昭武帝登基后的第36年，正是赵敬亭任职考课期间发生的。
在前世考课重新进行之后，赵敬亭被贬职到南岭，直到昭武帝登基的第38年，赵敬亭凭借在平韶之乱中的奇功才恢复原职，赵家才再次回到京城官场，随后是赵九灵与赫连明烨皇子赫连明烨的定亲，赵长善献上了安定八策，最终赵家被灭门。
这就是赵九灵对考课之危的记忆，她能够回忆起前因后果，是因为这件事对赵家影响巨大，就连赵九灵在闭门思过之时也对此了如指掌。
这次自从去年赵敬亭担任考功司郎中以来，赵九灵就一直在考虑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直到今年年初才想出一个办法。
务必想办法让监察御史前往贺县一趟。这件事，不管怎样，都要努力实现。
“你现在可以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了。从监察御史身上入手，具体如何操作，你自己想办法吧。”赵九灵想了想，让秋桐去想办法。
秋桐听完赵九灵的话，已经习以为常。这个小主子总是会时不时地下达一些奇怪的命令，刚开始的时候，秋桐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她还是尽力去完成，最后发现，这个小主子所有的奇怪命令都是有原因的，而这些原因都被事实证明是非常正确的。
秋桐欣然接受了这个命令，甚至非常乐意。然而当他接过地图一看，顿时感到无比困扰，觉得压力山大。
贺县是位于平川道西桂州下属的一个县，关于那里的人情景物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是它位于偏远地区，离京城十分遥远。监察御史怎么可能会去那个地方呢？去那里做什么呢？还有监察御史王真，他是谁？如何下手呢？秋桐感到非常困扰，然而那位主子却表示这件事极为重要，必须想办法解决。
“想办法，该怎么办呢？王真，王真是谁呢？” 秋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经过多次监视和打听，他了解到王真是一名普通的监察御史，而且监察御史的地位本来就很低，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王真是个孝子，一个极为孝顺的孩子。
王真从小失去了父母，是母亲李氏一手抚养长大的。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幸好王真尽职尽责，成为了正八品的监察御史。他对母亲非常孝顺，可惜李氏身体一直不好，因此王真经常四处寻找名医和有效药材，以调养母亲的身体。
了解了王真的背景情况后，秋桐又去找了李晓亮闲聊了一阵。李晓亮刚从平川道回来，秋桐找他了解西桂州的情况，两人年纪相近，交谈起来也比较轻松。
实际上，李晓亮对贺县并不了解，他们经过的地方并没有贺县，但他知道贺县最出名的是黄精和银杉茶。当秋桐听说贺县以黄精最为出名时，他明白赵九灵说的没错，王真是最好的突破口。
没过两天，王真就从胡氏保和堂的大夫那里听说贺县的黄精最出名，是难得的姜形黄精，药效非常好，对于治疗疲倦虚弱和气不足有奇效，正好符合了李氏的调理需求。一听到这消息，王真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前往贺县一趟。
趁着考试和御史台的事情不是很忙，王真请了假，直接前往贺县，准确来说，是直接前往贺县采购黄精。
然而没想到王真刚到贺县，还没有找到姜形黄精，就发现了非常严重的情况。贺县的百姓个个都对县令邹经亘深恶痛绝。王真亲眼目睹了邹家族压迫百姓的恶行，作为一名敏感的监察御史，他意识到贺县异常不对劲。他不敢再寻找黄精，迅速返回京城。
王真向御史中丞简不凡请示后，连同监察御史许中、邓正悄悄去了贺县，小心避开了邹家族的耳目，收集了邹经亘和邹家的不法行为和证据。到了年底，御史台已经获得了贺县的实际情况，并将其上报给昭武帝。因此，在考功司定等之前，邹经亘已经被诛杀，张凯如被免职下狱。
邹经亘的事情曝光后，杜宇恒感到害怕，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下大错。看来对京外官员的施政记录和百姓民情还有疏漏之处。为了不再有任何大意，他与御史台官员一起审查京外官员的情况，又查出了河南、湖北的案件。直到考功司和御史台的官员多次审查确认无误后，考功司才开始进行定等事宜。
因此，赵敬亭接下来的定等和送省，赵九灵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
贺县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被赵敬亭等考功司官员轻易地避过了。然而，潜伏在底下的风险，赵九灵同盯梢的人暗中化解了。如果没有重生，没有赵九灵以前的经历，那么一切将按照前世轨迹继续发展。
祸福难料，这也说不准。
十二月的时候，京城变得渐渐热闹起来。普通百姓忙着过年，而京城官场的热闹与新年无关，他们关注的是曾在西北都护府担任监军近一年的三皇子即将回到京城。
受到李谷一的震慑后，三皇子改变了西北的策略。一方面加大讨好和拉拢李谷一的力度，另一方面通过财物收买西北的将士。同时，他还在北夷人中积极推行他的“仁政“，免除了北夷百姓的军户税。
军户税是北夷地区特有的一种税种，规定北夷百姓不仅要交纳基本赋税，还需要额外交纳一定数量的款粮，用来供养驻守甘蒙都护府的五万士兵。军户税是西北都护谷鸿猷根据北夷的实际情况向昭武帝建议征收的，已经在北夷实行了十多年。
起初，北夷百姓和甘蒙都护府的士兵都认为征收军户税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甘蒙都护府的士兵是为了保卫北夷百姓的安全而驻守此地。这个地区条件恶劣，物产匮乏，再加上朝廷对西北地区的补给常常不到位。甘蒙都护府之所以能在北夷保持稳定，军户税功不可没。
然而，赫连明宏是谁呢？他是三皇子，监军之职使他代表天子而巡狩北夷。既然他宣布要免除北夷百姓的军户税，北夷百姓便将此视为朝廷的态度。在赫连明宏的幕僚制造舆论和游说的影响下，北夷百姓渐渐开始思考。是的，为什么在北夷要征收军户税？西北地区的五万士兵每年都有朝廷提供的供给和俸禄，为什么还要北夷百姓额外支付？这明显是苛政，这明显是甘蒙都护李谷一在剥削北夷百姓，以满足他自己的野心。
这样的想法在北夷百姓心中逐渐滋长和蔓延。再加上三皇子的手下们大肆宣扬免税政策对北夷百姓不会带来危害，同时在突厥入侵时，西北五万士兵必定会全力以赴抵御敌人。北夷百姓完全不用担心。这种所谓的“仁政“宣传影响日益扩大。渐渐地，北夷百姓对征收军户税感到不满，认为这不符合民情。最终，许多百姓聚集在甘蒙都护府前，要求免除军户税。北夷百姓和西北士兵因此发生冲突，形势混乱而危险。幸好，李谷一及时制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否则北夷必然会陷入动乱，局势将无法收拾。
事实上，赫连明宏的想法很简单。受到李谷一等人的威胁，他无法收买西北兵将，甘蒙都护府甚至对他这个监军不屑一顾。因此，他将目光转向北夷的十五万百姓，认为必须从这十五万百姓中着手，才能改变甘蒙都护府的形势。否则，他这趟来就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