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姑姑（1/1）
季柏青依旧保持着清澈宜人的样貌，微微一笑，眉如远山，眼似近水，静静地等待着赵九灵的到来。他身旁有一个约四十岁的人，相貌端正，充满文雅气息。实际上，他并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前来，即使她不来，他也会设法把这个人送到赵家，只是会麻烦一些而已。
赵九灵进来后，季柏青没有多作寒暄，立刻说明了他急于见她的原因：他找到了一位擅长治水的人，想要将他介绍给赵九灵！
“这位就是精通治水的徐先生！徐先生在治水方面有独到的才能，同时也忧心忡忡为家国着想。他想去河内道，如果有他的帮助，或许可以解决运河河道上的难题！” 季柏青笑着说道。他所介绍的治水专家就是坐在他身旁那位约四十岁的中年人！
赵九灵惊喜之中，没有想到季柏青给她带来这样一个惊喜！她表达感激之情，并恭敬地向那位名叫徐有贞的中年人行礼致谢。
徐有贞从小就对水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曾经游历了大昭和西蒙的许多名山大川，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与季柏青在荆州相识。徐有贞确实擅长治水，但他性情懒散，只对水利感兴趣，对人际交往等事情则非常厌烦！原本昭武帝曾征召他为治水良人，他本想前去，但一想到要处理与人的种种事务，他便打退堂鼓。这次是季柏青找到他，并承诺只要他专心治水，其他事情都有人代劳，还能给他提供保护，他才答应前去河内道。
这确实是个喜事，赵九灵不知如何感谢季柏青。尽管季柏青并未提及他的付出，赵九灵知道徐有贞是因为季柏青才答应前往河内道的。这份大恩无法言谢，赵九灵不多言辞，但暗暗记下了这个人情，心里想着一定要回报他！
这次在九里香相聚的时间很短暂，赵九灵很快与季柏青和徐有贞告别。她并未多言，只让徐有贞准备好，后天工部尚书赵长善必定会带着他前往河内道，届时他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造福百姓。
“在这里，我代表先人和大昭国百姓多谢先生。请尽力而为！赵家和大昭百姓都会铭记您的功绩！” 赵九灵临走之前对徐有贞这样说道，她对他充满了信心和期待。然后她微微鞠躬向季柏青，充满感激之情地说道：“兄长，非常感谢你！” 她曾在淼了寺也这样说过，但此刻的心情却有所不同。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帮助她，是因为她的一句请求吗？还是他曾经向她投以奇怪的目光？赵九灵无从得知答案，但她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男子为了她费尽心思解决了她目前面临的难题，她对他心怀感激，也想回报他一些什么。
可惜的是，她对季柏青了解不多！她唯一记得的是，他将在今年的秋天去世，其他事情则记不清了。她对自己前世对此毫不关注感到遗憾，否则还能提醒他一番。
算了，以后再说吧。赵九灵隐隐感觉，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和季柏青之间应该会有更多的联系。
徐有贞的出现对赵九灵和赵家来说是个好消息！赵九灵没有绕弯子，直接去找了父亲赵敬亭，告诉他今天在九里香听说有一位叫徐有贞的人善于治水，不知真假，如果属实的话，祖父带着他前去治理河内道就再好不过了！
天秀街的位置相对偏远，距离京城府有一段路程，它是围绕着秀山而形成的一条街道，聚集了不少隐居的名士，其中有一些人具备了非凡才华。赵敬亭正因赵长善去河内治水的事而烦忧，听到赵九灵的话后，以可信度待之，让手下去天秀街调查核实。等赵山报告确认这位人确实存在且善于治水时，他感到非常惊喜，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长善。
治水人才正是赵长善最需要的，而且在台前不清楚会出现什么情况，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份帮助。现在出现了一位治水专家，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于是，赵长善和赵敬亭一起去了天秀街拜访徐有贞，徐有贞一席话没有夸夸其谈，只简要分享了自己的经历和对治理河道的见解，赵长善非常赞赏，认为他务实而不自负，定是一位有才干的人！于是，在两天后，徐有贞就跟着赵长善前往河内道了。
赵家人将赵长善送走后，似乎也放下了对河内道水患的担忧。此时，他们已经尽力做了可以做的事情，雨水也停了，赵长善带着徐有贞前往河内道，人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已完成。因此，赵家的日常生活也开始恢复正常。赵敬亭继续忙碌于考试和教课的事务，快过去一年了，赵长善提到的为孙女延请师傅教导的事情也耽搁了下来。赵敬亭和赵余氏商量后决定，今年的事情太多，而且姑娘们还年幼，干脆推迟到明年再办。
赵家的生活恢复了正常，甚至开始有了热闹的气氛。
七月底，赵从武一行三人从充州返回京城。除了他们，还有赵胡氏的父亲胡适任，他是江南胡氏保和堂的当家人，专门来京城迎接昭武帝的书信。八月初一，少府监将那块写着“义商有道”的御书牌匾送到了三户商家，这对胡氏一族来说是个大事，因此胡适任作为当家人亲自前来迎接。
赵从武等人从三月出发前往江南祭祖，已经离家四个多月了。此刻回到赵家，赵从武和赵从英非常激动。尽管男儿志在四方，但家始终是心中最牵挂的地方，母亲也是最牵挂的人。赵从武和赵从英立即前往兰园给赵余氏问安，而赵从乐虽然有些神神叨叨，也不顾一切地去松柏轩问安给赵胡氏。赵余氏看着这两个远行归来的儿子，眼眶有些发红。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多月，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赵余氏感觉他们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赵余氏关心地询问他们在江南的情况，外祖家的状况等等，还让奶娘抱来赵从晨给两位哥哥见面。赵从武等人离家时，赵从晨才几天大，他们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皱巴巴的肉团阶段，没想到现在他都能笑了，头抬得很挺，不像以前那样哭闹，这让人感到心疼。
赵从武和赵从英抱了抱赵从晨，手势有些生疏，转眼就把他还给奶娘了。两人向赵余氏讲述了在江南的经历，分享了此次江南之行的收获。赵从武无需多言，他的眼界变得更开阔，对人情世故、书本知识都有了新的认识，考虑问题也更加周到。他曾经外向自信的样子收敛了很多，就连赵从英也变得更加稳重，这证明了实践胜过理论，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的道理。
赵从武一行人分发了从江南带回来的礼品，赵九灵也收到了江南的丝绸和团扇。不禁让人发笑，现在已经快到八月了，要等明年才能用到这把团扇了。赵薇更加直言不讳，嘟囔着团扇没什么实用价值，天气都凉了，而赵欣则抿着嘴笑。
几天后，胡适任前来拜访。虽然赵长善不在京城，但他也要来赵家，见见女儿和外孙外孙女。
胡适任并不像一个商人，他一副老实和善的模样，如果不是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精明光芒，根本看不出他是胡氏保和堂的当家人。赵敬守和赵胡氏都非常激动，特别是赵胡氏，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父亲了。当她见到胡适任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然后吩咐赵从乐、赵从平和赵瑶等五位子女给胡适任请安叙述家常。赵敬亭和赵余氏也前来拜见这位叔父，赵家和胡家的关系一直很好，莆田余氏和胡氏也有深厚的友谊，胡氏保和堂这些年在幕后为赵家做出了很多贡献，赵敬亭心知肚明。
当晚，赵敬亭专门设了宴席，一众子侄女孙都前来给胡不涂请安。酒宴结束后，赵敬亭恭敬地请胡适任到书房商议事务，同时还有赵敬守和赵从武。
“西蒙那边有没有收到消息？“胡适任问赵敬守，他见到对方摇摇头，并不感到失望。他知道时间还不算久远，没有消息是正常的。他稍微了解了解赵长善的计划，虽然他看起来忠厚老实，但心眼一点也不少。多年做生意的经验告诉他，跟着这个小老头赵长善走肯定没有错！在西蒙的布局问题上，赵长善提到一次，他立刻就答应了，并派出一些精英人物随使团前往西蒙，这次来京城，他顺便关注一下进展情况。
赵家热闹宴会落幕之后，胡适任并未在赵家逗留太久。他需要与胡掌柜商量关于迎接皇家御书的事情，只简略地谈了一下胡家和江南地区的最新情况。他告知赵胡氏，过几天他会让赵胡氏前往保和堂分号与父亲等一同共享天伦之乐，之后便辞别了赵家。
农历八月初一，南市的街道张灯结彩，鞭炮声此起彼伏。各种庆祝活动如舞狮等使得气氛非常热闹，街上人来人往。原因是南市有三家商铺获得皇家御书封赏，这种机会难得一见，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参观。赵胡氏带着赵从乐、赵九灵和赵瑶一行人也来到保和堂分号。胡掌柜面带笑容热情地招待着顾客，得益于这块牌匾，保和堂今天的生意非常红火，山参石斛等名贵药材也卖出了不少。
进入保和堂，可以看到挂在正堂上方的“义商有道”牌匾稳稳当当。下面许多人正在指指点点地观赏御书。赵九灵看着那刚毅的昭武帝亲笔字，感受到皇帝的气势，不过总觉得缺少了些许什么。相比之下，太祖的手迹更加给人深刻的印象，赵九灵在内心评论道。
“与太祖的手迹相比，多了一种局促之感。”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赵九灵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季柏青！真是巧啊，他也来凑热闹了？还点评御书有局促之感？赵九灵眼神中带着笑意，向季柏青点了点头示意，人这么多，她没有走过去打招呼。
季柏青也看到了赵九灵，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她。她穿着湖水绿色的襦裙，似乎对绿色很钟爱。上一次好像是草绿色，再上一次好像是墨绿色吧？季柏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为什么自己都能这么清楚地记住这些芝麻小事呢？他看到这个小姑娘向他点头示意后，便与其他人打过招呼，赵九灵没有前来，他也没有去追逐。
在兰园内，赵玉兰向两位嫂嫂表明了她的来意。她千里迢迢从蜀地来到京城，原因有三：一是送中秋礼，二是为了丈夫参加考课的事情，三是多年未曾回京城，想回来看一看，见见父亲和哥哥嫂嫂。然而，她没想到赵长善去了河内道，这次见不到他，主要原因是为了第二个原因。
“我本来没有想要劳烦兄长的，只是文华他父亲近年来身体不好。蜀地又寒冷，我想他这几年的政绩还是不错的，我不得不麻烦兄长。此外，文澜和文鸿两个孩子也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和公公那边的关系已经无法指望了，所以我冒昧请求嫂嫂们代为周旋。”赵玉兰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人，突然要向娘家的哥哥求助，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十五年前，赵玉兰嫁给了原礼部侍郎的庶长子古恒同。不久之后，古恒同前往蜀地工作，她也随行而去。蜀地虽然寒冷，但夫妻俩恩爱有加，再加上他们的儿子们都很懂事，她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几年前公公去世后，丈夫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太好，她希望赵敬亭能够为丈夫争取一个加一等的评价，最好能调回京城，无论职位大小。
赵余氏表示这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等赵敬亭从考功司回来，让赵玉兰亲自和他商量一番，她也会代为周旋，一定会想办法把姑爷调回来，让她先到幽馨居休息，晚餐再好好团聚。
晚上，赵敬亭得知了赵玉兰的来意，没有推辞，只是说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他想起妹夫古恒同的政绩，加一等的评价不难，但是要调回京城需要有一番谋划。他还问了外甥们一些问题，知道他们正在准备明年的春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根据妹妹的意思，两个外甥都是有学问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吩咐赵余氏好好招待赵玉兰等人，然后忙着去了。
由于赵玉兰的到来，赵余氏忙碌了不少。除了吩咐家仆好好照顾幽馨居外，她还亲自带着赵九灵去幽馨居和赵玉兰闲聊。姑嫂两人很久没见面了，要说的话也很多，近况、孩子们等等，时间过得很快。赵九灵和古文华也聊得来，她还送了她一些首饰，赵欣则送了她自己画的字画，赵薇则送了一些自己亲手编织的小玩意，古文华对姑父一家都很友好。当幽馨居的正房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个时，赵玉兰对赵九灵说：“母亲，姑嫂们都很好，你要好好看着，这才是大家的作风。做事有分寸，胸怀宽广，你要学着他们，不要被你伯母家的纷争给影响了心情。和睦平安的后宅，才是一个兴旺家族的典范。”她所说的伯母，是她丈夫的嫡兄古恒同的妻子，整天在后宅和庶子庶女们争斗，有不少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她用这个事情来教育古文华，不希望她学那些。
“母亲，我明白了。”古文华笑着说，她是一个有主见的人，觉得这次来京城真的太对了。
正值中秋未至，赵余氏这里又迎来一位亲戚，沈家变得更加热闹起来。虽说她来的是亲戚，但实际上也是家里的人，与赵玉兰的关系也很好。来的人正是赵石善的庶女沈亦娴，她和赵玉兰年纪相仿，嫁给了广州折冲都尉许茂丰的庶子许光誉。这次来京城是跟随丈夫给大伯徐耀辉送钱财，没有带着孩子们，当然要来拜访赵家，还带来了很多礼品。没想到看到赵玉兰也来了，姐妹们好几年没见面了，彼此都欣喜不已，相互道谢礼物，又交流了最新的情况，从远处都能听到兰园传来的欢笑声。
“噢，我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我的丈夫很擅长处理家务，和我家的二哥哥差不多能耐，我们的生活还算过得去。我一直想来京城，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们和嫂嫂们了。孩子们现在也都长大了，这次我就跟着来了。”赵娴是一个豪爽的人，她用几句话简单概括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毫不掩饰地说：“要不是大伯和哥哥都在京城，我还不想来呢！”赵余氏和赵玉兰听了她的话，暗自笑了笑。赵娴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她还能保持这样的本性，可见她过得不仅仅是过得去，而是过得相当舒心，否则怎么能一直保持真实呢？至于她得知许光誉没有纳妾，对她非常好，她也心知肚明，这也难怪呢！
赵娴稍微提到了她的几个孩子的事情。她也希望像赵玉兰一样在赵家过中秋节，但她大伯的家也在京城，如果在赵家过中秋就说不过去了，她的语气中也有几分遗憾。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在京城嘛，趁着大姑奶奶也在京城。你随时想过来都可以，不一定要这一晚！”赵胡氏快人快语地说道，她的脾气和赵娴有些相似，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差不多，她说话时更加圆滑一些。
过了这个话题，几个女人又开始聊起其他八卦，比如赵娴对胡氏保和堂得了御书之后生意是否好了很多感兴趣；赵玉兰也谈到她一路走来，听到很多人提及贵嫔和赫连眀烨皇子慈爱仁义，想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余氏也说了一些赵长善在河内道上的情况，还提到最近为了年底考功定等而来拜访的人很多，她都一一推辞等等。
兰园的气氛非常融洽，赵从晨和赵恺农两个小朋友傻呵呵地笑着，他们并不明白大人们在说些什么，感觉就像听到几百只鸟儿在叫，喧闹而又愉快……
赵家的热闹不仅仅因为赵玉兰和赵娴的到来，更重要的是随着考课程序的推进，考课工作进入到最重要的阶段——即定等考试阶段。因此，各官员都心急如焚。不仅内宅的夫人前来赵家拜访，还有不少官员给赵敬亭投了拜帖，其中有些是他无法推辞的。在中秋节之前，沈家也接待了几个家庭的拜访，赵余氏忙得不可开交。
自从昭武以来，考取上上等的官员极为稀少。毕竟要做到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勤勉不懈这四点并不容易。大多数人的等级是中上或中中，也就是说，大多数官员的目标是晋升等级和工资，并努力避免退降等级。由于每个地方的实际情况不同，即使尽职尽责地履行官员职责，实际政绩也可能不显著，甚至许多官员的表现平平。其中关键在于考功司如何进行考核。尽管考核细则已经出台，有章可循、有法可依，但这些具体细节还是由考功官员来操作的。所以，不仅是赵敬亭家变得热闹起来，顾梓程家也收到了不少拜帖，吏部尚书徐磊和尚书左仆射萧厚仁的家更是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这种情况不算贪污腐败，但难以杜绝。只要有官员存在，就会有利益交换的事情发生，连帝王都曾感叹过：“朕居深宫之中，视听不能及远，所委者惟都好刺史。此辈实理乱所系，尤须得人。”连皇帝也感叹过这个事实，可见官员之间的私下活动不断。
经过几天的忙碌之后，赵家迎来了中秋节。虽然赵长善因为治水的事不能回来，但赵从晨等人回来了，而且赵玉兰也来了，整个气氛很热闹。晚宴准备了几桌酒席，与去年相比，赵家丁口多了一个赵从晨。这个小家伙和赵恺农相处得很好，两个小家伙给气氛增添了很多乐趣。赵李氏快要生产了，赵余氏把赵恺农和他的奶娘一起接到了兰园，一方面是因为担心到时候六和轩的人忙不过来照顾，另一方面也怕赵恺农年纪小，无法承受产房的氛围。赵王氏对此表示支持，因为她也快要生产了，也确实担心手忙脚乱无法照顾到位。她对赵余氏表示感谢，心里却有些沮丧，第二个孩子，丈夫赵从文还在湘州，不能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