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长跪不起，心中执念（1/1）

云冈石窟。

整整三日，两人路过了许多地方，见过了这边关城中许多好看的风景，而此时两人正漫步走到石窟前，天上陡然下起了大雪。

红衣少女伸出手接过一缕雪花，雪花在手心慢慢融化，泛着丝丝冷意。

“又下雪了。”罗轻寒抬眸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身旁的蓝衣少年目光追随着少女，她在看雪，而他在看她。

“嗯，很好看。”谢玉萧眼眸深邃的盯着少女的侧脸，抿唇道。

“你说什么？”罗轻寒一脸狐疑的问道。

耳边的雪花夹杂着风声，让她有些听不清少年说了什么。

“我说，这雪很好看……。”谢玉萧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大声的说道。

其实他想说，这大雪虽好看，可却怎么都不及眼前的女子好看。

不过，他不会告诉她，这份心思或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他心中萌发，大抵是第一次相遇，又或是他背着她走在雪地里的时候，总之，她对他而言，如今已然是不同了。

少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命运的安排让他遇见了她。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少年眼眸明亮透彻，紧紧的盯着前方一抹红色身影，那红衣女子在大雪纷飞中欢快的旋转着身姿，张开双臂任由雪花飘落下来，落在眉宇间，自她脸上却带着欣喜的笑意，如同几岁的孩童一般，童心未泯。

半晌后，少女才尽兴，迈着小碎步轻快的朝少年走来，一步一脚印的踩在雪地上，两人身前不远处是石窟的大佛。

“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罗轻寒欣喜若狂的朝少年说道，眉眼带笑。

“看出来了，你似乎很喜欢雪。”谢玉萧回应道。

刚才他一直关注着她，所以才会这样问道。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只知道念随心动。

“不是喜欢雪，我只是不想忘记下雪的模样。”

红衣少女淡淡一笑，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薄唇微抿。

她的母亲，就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死去的，她每年都会告诉自己，看着这漫天飘零的雪花，就是母亲痛苦的时候。

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亲手了结了那人。

闻言，少年沉默不语，眼眸深邃的盯着少女，此时此刻他却感觉怎么也猜不透读不懂她的心思，甚至觉得她离自己好像越来越远。

“你若想记得雪的模样，也别忘了我。”谢玉萧一脸平静的抿唇一笑道，眼眸紧紧盯着身旁的少女。

红衣少女身子微微顿住，指尖有些发抖，神情有些恍惚迷离，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侧头望向一旁的少年，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你……说什么？”罗轻寒一脸惊讶，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我说，你若执意想要记得雪，那你也莫要忘了同你一起看雪的我。”谢玉萧抬眸看向少女，眸子里干净温暖，淡淡一笑，薄唇微抿着道。

若有一日，他们两人天各一方，也希望她不会将他这个人从她的记忆中抹去。

他也曾与她一同看着这漫天飘零的雪花，在同一片天空下。

少女眸光潋滟的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温暖。

他这个人，还真是……

总会让她看见惊喜，也总会做出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

可他说什么？他说让她不要忘了陪她一同看雪的少年。

“放心吧，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会一直记得你，你叫谢玉寒。”罗轻寒轻笑一声，眼眸明亮如星光般闪烁着，目光如炬的看着少年，启唇道。

少年点了点头，抿唇一笑。

片刻后，两人并肩沿着石窟朝前方的道路走去。

两人的上方是一座座慈眉善目的大佛，屹立不倒在石窟洞中，俯看着来往的人们。

都说我佛慈悲，佛渡有缘人。

可那有缘人，却是少的不能再少，在少女看来，求佛保佑不如求己，悲喜自渡，他人难悟易误也。

盯着上方的大佛想了一瞬，少女才转过头来看着前方，心中早已看透一切，无悲无喜。

等两人走到尽头时，发现一个老者在前方膜拜佛祖，两人连忙朝那人走去。

“老人家，您为何一个人在此？”罗轻寒轻声询问道。

老者反应极慢的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的两人，摇着头说道。

“二位有所不知，昨日王将军大败敌军，得胜归来，老朽替王将军来此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呐。”老者一脸忧心忡忡的说道，语气有些惆怅。

“老者为何如此担忧，这不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吗？”罗轻寒看着面前的老者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禁狐疑的问道。

“昨日将军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位红衣女子，看那模样倒同你有些相似。”

“红衣女子？”

“他为何会抱着一名女子的尸体？”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震惊。

战场之上，万不许女子靠近，哪怕是两国的将士，也不会让女子去那杀人不眨眼的战场上送死，除非是那位高权重之人，故意而为。

“老人家，这名女子是何来头？”罗轻寒追问道。

“听说，是燕国的太子妃，被燕国太子慕容熙挟持当人质，带到战场威胁王将军，只因这位女子是将军心仪已久的心上人。”老者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

两人这才想起来，三日前与那少年将军相遇时，从他口中得知的女子，不就是如今老者口中的女子。

没想到短短过了几日，竟已然是这样的结局，倒让人唏嘘不已。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谢玉萧眉头微微一皱，抿唇道。

“后来啊，据说王将军为了那位太子妃放下了手中的枪，结果等那女子走到将军身前时，燕国太子竟命人射箭，那女子以身替将军挡箭，死在了将军怀中，最后将军一怒之下亲手了结了燕国太子，抱着那女子领着将士们朝城里走来，看将军的样子，很是难过悲伤，眼里竟无一丝光彩，真是可悲可叹啊。”老者像是述说着一件不为人知的故事一般，徐徐说道，眼里闪过一抹同情。

“竟是如此……还真是可惜。”罗轻寒眉头一皱，抿唇道了一声，而后沉默不语。

少年也没想到竟会如此，眼眸不禁闪过一丝惊异。

“是啊，后来将军抱着这位女子徒步走到恒山之巅，将她葬下，而他却是在山下的悬空寺前，烧香拜佛，长跪不起。”老者一脸无奈的摇着头，对此很是同情。

“失去一个最重要的人，任谁也会如此吧。”红衣少女眼眸深邃，深深地感叹道。

“是啊，老朽只希望将军能早日释怀，毕竟他是我们城中的大将军啊。”老者语重心长的说道。

看样子很是敬佩这位少年将军，而他在人们的心中，地位已然是很高。

“老人家您也别太忧心，相信王将军他吉人自有天相。”罗轻寒连忙安慰道。

“好，多谢姑娘了。”老者眼眸深邃的看着少女，朝她点了点头说道。

说完，两人便朝老者抱拳，告别着朝前方走去。

而此时的悬空寺前。

人们口中的那位少年将军，此时竟在满是香火气的寺庙前，长跪不起。

寺里的僧人曾问他为何要如此执着？

他却只是看了一眼僧人，对他说了一句：

“为一故人来此长跪不起，她说会有那么一天，她会化作一只彩色蝴蝶，回来看我最后一眼，所以……我就在此处等她。”玄衣少年眼眸深邃的幽寒，眼底满是坚毅不屈，身上落满了雪花，显得整个人有些沧桑。

就这样，少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来此长跪不起，只为了等她临死前的那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次的少年穿着一身红衣，鲜衣怒马。

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穿的颜色，所以现在他也要将她喜欢的东西穿在身上。

红衣少年双膝跪地，一脸虔诚的看着前方的香火盆，心中满是惆怅凄凉。

这样的动作，他不知做了多少次，坚持了多久。

少年垂眸不语，眼眸里满是黯淡，而此时身旁竟真的飞来一只彩色的蝴蝶，扑腾着翅膀朝红衣少年飞来，在他耳边盘旋飞舞着。

少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连忙抬眸看向前方，竟看见一抹彩色蝴蝶的身影在他眼前盘旋着，少年心中一惊，有些惊喜。

“南初，你终于来看我了，对吗？”王听澜抿唇笑着说道，目光紧紧盯着那只蝴蝶。

只见蝴蝶好像听懂了少年说的话一般，围着少年转了一圈，停在了他的胸膛，少年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坠下。

少年缓缓伸出手，只见那只蝴蝶立马朝少年的手中飞去，好似本该如此一样，慢慢落在少年手心里，似乎想要他看清楚它的模样一般，少年嘴角上扬着盯着那只蝴蝶。

他知道，它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萧南初。

原来，她真的回来看他了。

她没有骗他……

红衣少年抬眸看着彩色蝴蝶飞舞的身影，那抹彩色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明白她要走了。

她曾经说过，会回来看他最后一眼……

这一眼万年，他会永远记得的。

红衣少年终是朝悬空寺前拜了拜，释然一笑，看了一眼蝴蝶飞走的方向，转身离去。

他心中的执念，已经解开了。

此后也不用再长跪不起了，剩下的路他会独自一人走过，直到能去那彼岸陪她一起。

六年后，少年屡战屡胜，一举歼灭敌国。

再后来，二十七岁的少年，再此来到悬空寺，孑然一身走到恒山之巅，来到故人的坟冢前，少年依旧是一身红衣，眉宇间却又多了一抹沉稳。

来这之前，少年仅凭一己之力以一人一骑打败了敌军，守卫了边疆的领土。

而此时少年的腹部，却流淌着一抹红色血迹，他不知疼痛一般的看着那早已长满了青草的坟冢，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十年前红衣少女的身影。

半晌后，少年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坟前，眼眸里满是深情的对望，好似前方的坟前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对望着他一般，只见他抿唇一笑，身体缓缓倒了下去，闭上了眼。

再后来，悬空寺的僧人为这位少年将军，立了个坟冢在红衣少女的旁边，只见两个坟头依稀都长满了绿意盎然的青草。

两只彩色蝴蝶在坟冢前交织飞舞着，一同朝远处飞去。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少年的一生，如今已然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