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谁是被害者（1/1）

嘉义，刑警队内。

李忠明用力揉着眉心，即便喝了双倍的止疼药，还是感觉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人心不足蛇吞象。

在明华饭店枪战的时候，李忠明还在向妈祖婆祈祷，只要自己不死，今后肯定不殴打嫌疑犯、不收黑钱、不秘密检举，更不求财求官。

时移事易，越南人死光了，自己侥幸得活，就把发过的誓言全部忘光。又开始琢磨着前途、富贵这些东西。

今晚的嘉义死人实在太多，多到谁也压不住的地步。

五湖帮、大联盟，两位老大挂掉不说，他们的别墅里更是爆发了激烈枪战。

其中一伙来自东南亚的武装组织战斗力强悍，差点突围逃走。幸亏宪兵及时赶到助战，才把他们全部消灭。

高君武那里倒是容易许多，警察赶到的时候，双方两败俱伤。越南人死光，高君武留守的人也没剩几个，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拾掉。

即便如此，又是开枪又是爆炸，甚至用了枪榴弹。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通天。

北门街那场规模超过千人的大斗殴姑且不谈，就是这几处的火并，自己的报告就不知道怎么写法。

更要命的是，这不是结局而是开始。

大联盟那么多角头，肯定会有人站出来为老大报仇，顺带接管司伟聪的地盘和财富。毒蛇帮不打，五湖帮和大联盟也要打。

这些帮会打来打去，战场还是嘉义。自己这个刑警队长，这次真不知道能否过关。

唯一的收获，就是根据秦北平提供的地址，从一栋民房里救出两个少女。其中之一，就是之前一直在找的林映秋。

李忠明想不明白，如果是五湖帮做的，秦北平为什么那么卖力的找。他当时不是做戏，真的是很希望把人找到。现在又说人在自己手里，前后矛盾完全说不通。

林映秋不承认被绑架，只说是在这里坐客。这种话就更不合道理。不要说警察，哪怕是普通民众多不会相信。

最让他头疼的是，五分钟之前，孟霜打来的电话。明早九点，自己会亲自开车来接林小姐。在那之前，请保证林小姐的安全，另外不要让她离开警局。

保证她的安全？谁来保证我的安全？

你们在北门街大打出手，军警出动也只拉回三十几个人顶数，不用问就知道是充人头的倒霉蛋。

又是液化气罐又是燃烧瓶，最后就拿那么点人出来抵，这摆明就是不打算给自己这个刑警队长交待。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如今的孟霜，是嘉义本地派大员眼里的活财神加大恩人。不算港岛投资那件事，就是今晚这种规模的斗殴，已经让那些白道人物感觉到脊背发凉。

如果不是孟霜快刀乱麻一晚上把事情解决利索，真的打上十天，剑锋总裁就可以名正言顺把本土派往死里打。

别看今晚嘉义杀人放火，对那些大人物来说不算什么，大不了就把李忠明这种警务的人丢出去背锅可以交待。折损他总好过损失议员或是立委，更好过损失嘉义本土派大将。

于公于私，本土派的白道大员，现在都会撑孟霜。和这帮人比，李忠明的职务和权力根本上不了台面。只能孟霜说什么，自己听什么。

警察为兄弟服务。

听上去荒唐，但是在宝岛，就很正常。

既要让警方上司满意，又要让兄弟满意，还要让铁衣卫查不到问题，更要考虑以后的路怎么走。

若干问题一起发作，李忠明的头几乎要炸开。

漫无目的散步，不知不觉来到问询室外，隔着窗户向里看去。铁头王为民正给林映秋和那个名叫余英男的女孩做笔录。

如果不是人手不足，他又非要归队，也不会让他回来。现在就希望这个混小子别给自己再惹麻烦。

王为民这时候也注意到门外的李忠明，慌忙离开问询室向李忠明汇报：“情况不对。”

“今晚这种情况当然不对了！我们的兄弟损失了三分之一，怎么可能对！这个城市都出了问题，我们怎么可能没问题？”

“不是……我是说这两个人不对劲。那个英男没有身份证，查不到任何信息。我怀疑她的身份包括名字在内都是伪造的。这位林小姐看上去没问题，但是我感觉她精神不稳定，说不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药物影响。她的口供漏洞也很大，说自己在医院接受治疗，却说不出具体是哪家医院，也找不到就诊记录。更重要的是，她无法解释自己隐瞒行踪的原因。我认为应该先把她送去医院检查……”

“再这样子，当心被上面把你进医院检查！”李忠明低声怒吼：“你明明只要听话做事就好，为什么非要给我找麻烦？是不是看我不顺眼？还是觉得自己太闲，非要找麻烦？现在我以上司的身份，再次明确你的工作。好好陪林小姐聊天，笔录内容按照上面的意思写，不要记那些有的没的。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想要休息就安排她去休息室。只要把人留到明天早上，你就算完成任务。听明白没有？如果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我只能推荐你去大厦当保安。”

“今晚这么多恶性罪案，难道就这么算了？我们是什么？”

“你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要不然你替我到局长办公室问一下？做事！”

骂走铁头的李忠明，隔着窗户看向林映秋，林映秋似有所觉抬头看向窗口。

两人的目光隔着玻璃碰撞一处，李忠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莫名一紧。

这个女明星给自己的感觉，怎么比那些越南人还可怕？

铁头其实说的没错，她绝对有问题。不但可疑，而且……危险！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吃醋的女人更危险。”

明华饭店内，换了新娘礼服的孟霜微笑着打趣。

她和孟婷并肩而坐打扮也接近，不过身上手上的珠宝金饰，都换成陈继祖在天人阁送出的礼物，更把那枚钻石嵌在胸前那朵红花上。

这就是孟霜的安排，一晚上两个新娘。既然注定要分开，今晚就干脆彻底放纵癫狂。

孟婷也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并没有对这个安排表现出抗拒，只是嘟囔着：“我说过不吃你醋了。”

“我是说林小姐啊。女人呢最敏感了，你不是真以为可以骗过她吧？明天人接到酒店，记得给她敬茶。至于人家肯不肯喝，就不一定了。”

陈继祖坐在两人中间，环着两人肩膀：“能不能不说这些？本来我和高君武开打就很累了，再说这些我什么兴趣都没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今晚呢是要开心的。”

“想开心还不容易？”孟霜一笑：“先说让你最开心的，毒蛇帮的投资啊。之前一直说投资，但是我始终没说过数目。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赢，如果不能的话，我说的钱再多也没用。现在呢，终于可以了。今晚打那么大，该打点的要打点，抚恤善后这些东西都要花钱。我最终能投资在你这里的，总数有七千万，现金。”

“是你的，还是毒蛇帮的？”

“现在是毒蛇帮的，明年就是我的。”孟霜也不隐瞒：“毒蛇帮搞成这样，雷世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所以就像你说的，抓紧时间把雷家的钱变成我的钱。高君武很有钱，但是老雷也不差。除去外面的那些不动产，还存了这么多现金。你猜猜看，这些钱放在哪里？”

陈继祖微微皱起眉头思考，但随即猛地把一旁的孟婷扑倒在床上，在她惊呼声中开始动手解衣服。

“我今晚是新郎，有力气当然是用在新娘身上，谁管这些啊。”

不管怎么做心理建设，也知道今晚是最后的时间，再不把握住就真的飞了。可事到临头，孟婷还是难掩羞涩，哀求孟霜先出去顺带关灯。

孟霜也知道，今晚不该和孟婷抢，可是事到临头总觉得不是滋味，只好拿起玉烟枪边往外走边说道：“阿婷和我不一样，你对她温柔一些了。”

孟婷有怨气。

其实陈继祖可以感觉到，她今晚始终是有情绪的。而且这种怨气是逐渐增加并非减少，和今晚的气氛并不贴合。

因此把孟霜赶出去之后，一边动手解衣服，一边低声说道：“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如果你说不要，我就会停手。如果等到我把你的衣服脱光，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那我现在拒绝，你会不会后悔？”

“会！我会后悔为什么在那个晚上没有给你打印，会后悔为什么放过你。但是我不会为了自己不后悔，就强迫你。我们在石硖尾遇到就是命运的安排，在一起还是错过，当然也要交给命运来决定。我知道你不开心，因为感觉自己被冷落。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你也看到了。今晚分庄闲定生死，没太多时间陪你。”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没有阿姨那么聪明，也不像林小姐运气那么好。”

“阿霜应该对你说过了，我们之间可以成为情人，但也有可能做对手。我们今天很好，是因为坐在一条船上。如果有一天分道扬镳，彼此都不会手下留情。她选择了权力，你选择了爱情。或许有朝一日，你会变成她。但是在那之前，我们之间的关系，肯定和阿霜不一样。至于师姐，其实我们的关系很难说。我甚至无法确定她回去之后还能否接受我。但我会对她承担责任，这是我欠她的，这一点没得商量。如果你接受不了这点，我不会勉强。”

孟婷盯着陈继祖的眼睛：“那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从头到尾有没有那么一丝丝喜欢过我？一点点也可以的。我只是想要听真话。”

“我如果没有喜欢过你，就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更不会让师姐今晚住在警局。石硖尾，你杀人的时候；在村围，你和那些便衣驳火的时候；你讲自己家故事的时候，都让我喜欢。我喜欢你，就像我喜欢冒险一样。你让我觉得神秘、危险、刺激且充满吸引力。我很清楚，接近你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但越是这样越想接近。否则我为什么要陪你到艋舺见阿霜？阿秋是良家妇女，适合做人老婆操持家务，但不适合跟我们这种人谈恋爱。说良心话，我们这种人没有未来的。高君武昨晚开开心心，今天就连命都没了。我们又好多少呢？对我们来说，没必要追求天长地久，只要眼前快乐就够了。就算可以过几十年，我们也不适合结婚。我们都喜欢冒险，都不喜欢循规蹈矩。两个喜欢冒险的人，没办法组成家庭。而且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短到来不及谈恋爱，这也是现实。我们这种人在一起，就像是火柴，刹那间产生火花，然后马上熄灭。”

“你是想说，我们适合做情人，不适合做夫妻。”

“你能想象我们两个成家过日子是什么样子？反正我是不敢想。”

“不敢想就不要想了。”孟婷微微一笑，主动解下了自己最后的防护。

“你这个答案让我很开心。你说的没错，我们遇到就是命运，未来的事情交给命运决定。你今晚当好新郎。在港岛我被林小姐抢先，在这里被阿姨抢先，如果今晚再放过你，下次不知道还要被谁抢。我不想也不敢再等。你是我的，哪也不许去……”

孟婷主动帮陈继祖脱去染血的礼服，用舌头轻轻舔舐着那些竹刀制造的伤痕。

她很清楚自己在玩火，更清楚今晚这场火必然会把自己也烧进去。她这样做就是在表明态度，不管未来如何，今晚，她宁愿粉身碎骨。

外间的孟霜手中玉烟枪轻轻转动，虽然关上了门，但是孟婷的呻吟声和突如其来的痛呼声还是清晰地传入耳中。

玉烟枪陡然握紧，仿佛正在承受冲击的那个不是孟婷而是自己。

虽然这一切是亲手安排，也早在预料之中。细究根由，自己才是那个不该卷入其中的多余人。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心里还是莫名难受。

本想离开又觉不舍，只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听着卧室内传出的动静，脑内充斥着，都是自己和这个男人缠绵的情景。

时间一点点流逝，孟霜的耐心也在飞速消失。

终于，她停下脚步，把头上白纱用力一扯拉开房门，在孟婷的惊呼声中冲入房间。

一夜无眠。

早上八点钟，神采飞扬的孟霜走下床去打电话，为昨晚的争斗做善后。孟婷则懒洋洋地依偎在陈继祖怀中：“我昨晚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要去港岛！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去。你说了，我们适合做情人不适合做夫妻。做情人当然要住在一起才对么。而且我很喜欢闯祸的，你要负责帮我善后。”

“你问我一百次我也是同样的态度，双手欢迎！不过现在我们有几个亿身家，做人做事呢就要谨慎一点，不能再拿着黑星去当罗宾汉。就算要当，也要用其他方法。”

望着这个被自己从女孩变成女人高妹，实在是狠不下心肠拒绝她的要求。就像昨晚说的一样，她迷人且危险，但同样也因为危险才有吸引力。她到了港岛肯定会惹麻烦，但是麻烦本身，也是魅力所在。

很多事情就是要么不做，做了就没法回头。已经走上江湖路，再让自己过回四平八稳的日子很难，至少会觉得无聊且缺乏激情。

孟婷就是自己生活的调剂品，能让生活变得刺激、有趣。

好在她是个懂游戏规则的女孩，搞清楚自己想法后，也明确表达了态度。

在宝岛，摆过酒席的才是老婆，林映秋再怎么样不能骑在孟家人头上。

在港岛就按照港岛的规矩，不会和林映秋争什么。

实在不行就住在城寨里，毕竟九龙城寨内部纳妾依旧合法。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戏谑，但至少说明一点，她愿意守规矩。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孟霜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回来，拍了拍两人：“别腻在一起，洗一洗去警局接人了。”

“上面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昨晚这么大动静，指望上面装瞎子肯定是不行的。就像你说的，当局的承诺从来不能作数。哪怕写出来的都可以推翻，何况口头承诺？现在不说无法十日，反倒是要个交待。不过三大帮会要是都没了把子，社会治安只会变得更差。所以我是安全的，只需要交个堂主去绿岛蹲几年，我留笑面佛一条命，就是做这个用的。他为毒蛇帮效力多年，是时候让他升职做堂主了。”

“你不怕他出来咬你？”

“等他出来再说了。这次进去的人里面，毒蛇帮占一成，五湖帮占六成，其中堂主就要有两个，剩下的都是大联盟的人。在外面是我们凶，在里面就是他们凶。外面的恩怨，不会因为进苦窑就一笔勾销。笑面佛有命进去，未必有命出来。”

陈继祖一边在两个女人伺候下穿衣服一边思忖：“如果我是当局，就会把五湖帮之前的老大或者够身份的人放出来一两个，免得让你一家独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记住一定要忍要退，嘉义的地盘都可以给他。我们昨晚做了大赢家，让别人两步也无妨。如果事事都要出风头，上面不会放过你。”

“我明白。梅夫人也对我说了，上面不希望一个港岛人成为地下世界的龙头，一个女人就更不行。就像你说的，他们会放五湖帮几个元老出来继续跟我斗。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总裁怎么想，下面的人现在都想着怎么发财，不会打死我这个女财神。”

说到得意处，孟霜又忍不住大笑出声。

如果按照宝岛以往的规则，昨晚这种大混战打完，肯定是三个帮会都要被收拾。哪怕从维护秩序角度对毒蛇帮优待，孟霜的处境总归是有危险，搞不好要出国避避风头才行。

现在则不然，梅花夫人告诉孟霜什么都不用怕。各层官员现在惦记的不是抓孟霜，而是怎么拿高利息回报，以及那边的市场能消化多少。

只要有这些利益绑定在身上，孟霜就有不坏金身。她牵扯的人越多，敢动她的就越少。再加上姐妹会的力量，日后说不定可以去竞选立委，直接洗白上岸。

阿灵那边，也知道了高君武的死讯。她的反应也很平常，只要多给百分之五的利息，再给她拿一千万当安家费，大家依旧还是姐妹。

反正出来混注定是这个下场，她早就想开了。

在前往警局的路上，孟霜和陈继祖的呼机一直响个不停。

孟婷有些纳闷，孟霜呼机响很正常，陈继祖这个呼机是高君武给的，知道号码的没几个，能给他打传呼的有谁？

陈继祖微微一笑：“你猜。”

“昨天你不猜，今天我也不猜。有本事的话，今晚来房间告诉我。就怕你有了旧人忘新人，在你师姐房间里整晚不出来。”

孟霜嫣然一笑：“他不敢的。不过今晚他能不能留在林小姐房间，难说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