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城市剑客（下）（1/1）
身形交错，金铁交鸣，几缕发丝随风飘散。
泰山身上点点火星迸溅。
安康街头，随着孝字堆打手全面溃败，陈继祖一方的人马终于进入正常的追杀环节。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一开始就在第一排扛线的红棍好手，再就是后援的铁狼、晒马强等人。
作为生力军，铁狼、晒马强此时的表现无疑最为抢眼。两人如同两支箭头冲在最前，身后则是自家门生打仔挥舞武器沿途追斩掉队的孝字堆打手。整条街上鬼哭狼嚎，到处都能看到被砍翻在地惨遭围殴的孝字堆打手。这两人没心思理会喽啰，而是一心支援陈继祖。除了挡路的以外，其他人一概不理会。堪堪赶到街心，正看到陈继祖与泰山对决场景。
两人都在泰山手上吃过苦头，知道这个孝字堆第一猛将的厉害，铁狼大喊道：“小心他的铁布衫！”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过，只见泰山的那件长袖运动服化作无数碎片随风飞舞，露出里面的一件铁甲！
所谓铁甲，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古代甲胄。甲胄制作的非常粗糙，就是两块两寸厚的铁板，用牛皮筋连接直接套在身上，遮护的范围从前胸一直通到小腹。在双手小臂位置外侧，各绑着一截钢管。有长袖衫遮掩，自然是看不出来。打斗的时候，他故意用胸膛或者手臂挡刀的信心也来自于此。大只茂就是吃了这个亏，才短时间内就被砍得半死不活。
晒马强怒骂一声：“我X！我还以为你真是硬气功比我厉害，你他妈的居然穿护具！我老大说我酒色过度，所以硬气功练不好。我这半年见到大咪咪都只敢摸不敢上，没想到你居然耍诈！”
铁狼看着那身护具，眉头紧皱语气低沉：“我砍他那次是在浴德池，他连衣服都没穿更别说护具。我连砍他三刀，也没能砍伤皮肉。他的铁布衫不是假的。”
陈继祖倒是没觉得泰山这身护具有什么奇怪，战阵功夫本来就需要武器、护具甚至坐骑配合才能发挥全部威力。毕竟这门功夫不是用来打架而是用来打仗，武将满身盔甲骑马挥舞长兵才是常态，那些武将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战场功夫会被混混拿来街头群殴。
这个时代不太可能让泰山在街头披甲骑马，能想到用这种自制护具护身，也算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只不过万事有利有弊，这身护具的份量不轻，对于肢体行动有很大影响。也就难怪泰山从出手到现在始终都有一个问题：动作速度不够快，变招也不利落。
眼看自己的装备暴露，泰山右手持斧左手在肩头用力一扯。生牛皮制成的皮条应手而断，两块护身铁板随之落地，与之同时落下的，还有双臂上绑的钢管。卸去甲胄的泰山，深吸一口长气，浑身肌肉鼓起，整个人似乎都膨胀了几分，身形略略下蹲，裂帛声响，长裤自膝盖以下碎裂，露出胫骨上绑的钢管。
随着泰山肌肉鼓胀，绑钢管的皮条生生绷断，两根钢管掉落在地。此时的泰山，彻底失去甲胄防护，也彻底挣脱了束缚。
就连嘴上不服输的晒马强也没了话说，孝字堆第一猛将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凶悍。就算自家老大巴闭，和他对上也没什么胜算。半年前在石硖尾……他或许真是手下留情。
马达轰鸣！
一部摩托车疾驰而至，摩托在街口甩尾停下，车上骑士高声大喊：“我是烂口华！谭哥有话说……”
“说你妈！”铁狼不容烂口华讲话，双刀挥舞飞身直取，晒马强站在原地没动地方。
烂口华大喝道：“谭哥有话！天一亮就把六百万存到祖哥户头，只要让泰山哥回去……”
“啊！”
一声怒吼，金刃劈空！
那柄满是血肉的消防斧被泰山用力掷出，劈面砸向陈继祖。在扔出斧头同时，双足撑地弹射而出，一双铁拳如同闪电般连环击出，对着仇人的头、胸、肋、小腹猛轰。
脱去束缚的泰山，行动速度比之前快了将近一倍。几乎是眨眼间，人已经逼近面前，一双铁拳和消防斧几乎不分先后同时落下。
怒吼连连，拳如骤雨！人如疯虎，势不可挡！
晒马强脸色微微一变，这套动作让他想起了半年前石硖尾的那次败仗。那时候的泰山并没有发疯更没有用消防斧这种大杀器，饶是如此，自己还是在医院住足两个月。眼下这个怪物如同疯魔，全力轰出的拳头势大力沉，随便一拳就能要人命。就算自己有硬气功在身，挨一拳怕是也要骨断筋折，陈继祖……能挡得住？
一声冷笑、一声冷哼：“我送你父子团聚！”
只见陈继祖身形腾空而起！右足一记无影脚正中消防斧，把堪堪劈到面门的利斧又踢回半空，左脚在泰山头顶用力一蹬，不等泰山作出反应，人已经落在泰山身后！
“谁动泰山就是……”
烂口华知道自己不是铁狼对手，今晚又是双方火并，胜字堆公开和孝字堆开战，情形和以往不同。如果落到铁狼手里，自己下场肯定比大眼林惨得多。因此根本不敢和铁狼正面冲突，仗着摩托车速度快，一边躲避一边扯开喉咙，把师爷谭的话说出。
铁狼可以不听，但是在场的人又不是只有铁狼。只要其他人肯听，也是一样的。
也就在他摩托甩尾移动的瞬间，正看到陈继祖飞身而起的一幕，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虽然整个孝字堆门生对泰山身手都有着足够信心，但此时此刻的烂口华只觉得心脏莫名缩紧，仿佛已经预见到不幸即将发生。
泰山哥不能出事！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语速，希望把话说完。但是他快，战场上的两人更快！
这句话没等说完，泰山已经转过身来，双拳如同双锤猛攻而出，一拳击后脑、一拳轰后心。
陈继祖身形陡然下伏，回首侧望泰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手中钢管激射而出！
弯弓射月！
杨家回马枪！
这个动作和之前马腾龙在天府大厦施展的回马枪如出一辙，只不过手法略作变化，速度更是快了一倍！
一声闷响！
泰山的拳头在距离陈继祖后脑不足五厘米的位置顿住，迟迟未动。
“泰山哥！”烂口华只觉得心头巨震四肢无力，险些从摩托上掉下。
随着他这一声嘶吼，泰山那高大的身躯朝着陈继祖重重砸下！
泰山倾颓！
如同一袋重物被人从高空抛落，泰山的身体就这么重重地砸在地面，一截锋刃从脑后穿过，上面满是红白液体。
陈继祖负手向前，不再多看一眼，就这么从容地朝烂口华走去。
烂口华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忘了恐惧更旺了躲避或是逃跑。
孝字堆第一猛将，号称铜皮铁骨硬气功全港第一的泰山，就这么死了？被这个戏班出身的小子，随手一击杀掉了？
若非亲眼所见，他打死都不会相信。但是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他质疑。
晒马强、铁狼、乃至赵子彬、刀仔等人这时候都已经聚拢过来。
胜负已分。孝字堆石硖尾人马彻底溃败，陈继祖一方大获全胜。除了一部分人马继续追杀溃兵外，剩下的人控制了整条安康街，把烂口华团团围住。
铁狼和晒马强看陈继祖的眼神，都透着诧异。虽然知道这是徒手打死持枪越南杀手的狠角色，但是帝国夜总会那一战他们没有亲眼看见，现在则是目睹。一个听说一个眼见，影响还是有区别。
更别说比起素不相识的越南杀手，泰山给他们的压迫感更强。毕竟两人都是泰山手下败将，即便嘴上不说，也在心里认定泰山比越南杀手可怕。他们相信自己如果准备充足也可以和越南杀手周旋，遇到泰山就是怎么准备都没用。
按照这两人的想法，要想留下泰山，怎么也得是十几个打仔外加至少四个和自己身手差不多的狠角色围攻，才有可能成功，单打独斗不动枪，最多就是把他打跑不可能打死。
陈继祖厮杀的时间也很长，而且一直扛在第一线，体力消耗不比其他人少。他能和泰山打个平手，就有资格以顶尖打仔身份傲视港岛江湖。
现在他居然一击，就把泰山杀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陈继祖微笑着走向烂口华：“下次说话记得快一点，谁动泰山怎么样呢？我很有兴趣的，说来听听也好。”
看着越走越近的陈继祖，烂口华只觉得面对的不是个少年，而是一尊新出现的杀神。饶是他追随师爷谭多年，见过大风大浪无数，此时却也感觉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勉强能维持坐在摩托上已经不易，做不出其他动作。
再说现在前后左右都是陈继祖的人，就算自己发动摩托也没法逃脱。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祖哥……我只是替大哥传消息。这件事跟我无关的。”
“你说无关就无关啊！”铁狼已经从震惊中缓解过来，进而变为狂喜。
阿慧的仇，有希望了！
他来到摩托车旁边，一把抓住烂口华，把人从车上往下拖。
“烂口华！师爷谭的近身，平时很拽的！现在这样子不像你啊！无关？难道你不是孝字堆的！老孝的人，就不要说无关了！”
“狼哥！”陈继祖喊了一声，微笑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师爷谭不守规矩是他的事，我们不能不守。给我个面子。”
说话间，陈继祖朝铁狼点点头，后者终于松开手。
陈继祖又朝烂口华一笑：“华哥是吧？麻烦你转告师爷谭，那些钱不用他帮我存，我自己上门取。泰山是你们的当家红棍，师爷谭的好兄弟对吧？我这个人呢做人最公道了，人死不结仇。麻烦你把尸体带回去，让师爷谭料理后事。强哥，狼哥，辛苦一下，帮华哥把死尸弄到车上。”
就算陈继祖不说，两人也要看看，自己这个大敌到底怎么死的。几乎不分先后来到泰山尸体旁边，等到把那高大的身躯搬起，两人才发现那根钢管直接插进泰山的左眼，被消防斧砍出来的斜茬如同长矛矛尖，顺着左眼贯脑而过，一击致命。
“铁布衫这种硬功就算练得再厉害，也不可能真的刀枪不入！除了练门，再就是眼睛、耳朵、下体这些地方没办法的。当然，练硬功的人和人交手的时候，也会注意防范这些要害。不过泰山再厉害也是人，砍了自己那么多小弟，怎么可能不累？再说他刚才疯疯癫癫的，虽然打起来很勇猛，但是脑筋不清醒，只知道打人不知道自保。如果被他吓住不敢还击，就会很麻烦。跟他对打就没问题，他出手那么慢，杀起来很容易的。”
烂口华已经带着泰山尸体离开，钢管则被木头拿在手里端详。
众人围在陈继祖身边，听他讲如何杀死泰山。他说得轻松，晒马强、铁狼却根本不相信。两人知道泰山的本事，自然知道要做到他说的那些是何等困难。
这些道理谁都会说，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
如果真的疯了就好对付，泰山也活不到今天，更不会成为孝字堆当家红棍。
换做自己的话，面对这个疯泰山，就只能选择逃之夭夭。像陈继祖方才那种一击必杀，只有一个解释：他的功夫远在泰山之上。
想到之前他用飞铊打碎自己茶杯的一幕，晒马强心头一惊又是一阵庆幸，幸亏我们今晚是友非敌……
赵子彬已经累得呼哧带喘，一边擦着汗一边问道：“阿祖，你真的要去九江街？”
“如果我不去的话，何必让烂口华把泰山尸体带回去？”
陈继祖目光扫过众人，几个主力大将除了大只茂、黄少荃以外并无大碍，就算金牙贵都捡了一条命。但是除了晒马强、铁狼带领的生力军以外，其他人体力大多消耗殆尽。不少人身上也有或轻或重的伤。
对他们来说，这一仗似乎应该结束了。再打下去，徒增伤亡毫无意义。反正一战打死泰山，击溃号码帮大军，已经足以名扬江湖。
“大家今晚都辛苦了，感谢的话我就不说，该有的回报我不会赖掉。总之我会去九江街，就算大家都不去，我自己也会去找师爷谭。木头叔，你身上有伤就不用去了，再说从医院跑出来，万一被人发现很麻烦。如果闹到警方介入，就更不合算。”
木头咧嘴一笑：“医院太无聊，出来透透气，那些夜班护士都是懒鬼，晚上不会查房的，怎么会知道我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去？恶人谷啊……好久没去过了，正好去看看老朋友。对了，阿波手下有一个小弟，据说是你的师兄，叫童立的，你认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