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离死别（1/1）
“张大哥，你在干嘛呢？”
就在我神情恍惚之间，李萌如黄莺般的声音，从店门外传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她双手负于身后，正缓缓的走了进来。
“唉...还能干嘛！都快愁死了！这都一周过去了，我竟然连一单生意也没做成。再这样下去，我就得喝西北风咯！”
我深叹一口气，心情差到了极点。
“呵呵...张大哥，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生意不好吗？”
“为什么？”
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人家开店铺的都有招揽客人的牌匾，顾客想吃什么想买什么，看看牌匾就知道了。而你呢？门口连个牌匾都没有，生意能好才怪呢！”
来到一个扎好的童男童女面前，蹲下身子，用她那白皙的玉手，摸了摸女童的脸对我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做一个牌匾可不便宜，我这么一个穷光蛋，哪里有那么多钱呀！还有，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没事就往我这跑，你不嫌晦气啊！”
我转过身来盯着她，有些无语的向她问道。
“天天被我妈逼着待在家里做功课，我身上都快长蜘蛛网了。而且她又不让我乱跑，只有到你这里来，她才不会生气！真是烦人！”
李萌噘着个小嘴，用手轻轻打着纸人身上的彩带，不停地抱怨着。
“他们也是为了你好，高三这年是最重要的一年。等你考上大学以后，他们自然不会再管你了。所以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总想着跑出去玩。”
“切！我学习好着呢！用不着你管，哼！”
听到我也开始数落她，李萌气鼓鼓的跺了一下脚，甩着手臂便向外面走去。
“亏我还过来找你玩！大笨蛋，略...”
走到门口，李萌转过头来，冲我做了一个鬼脸后便扬长而去了。
看到她离开，我笑着摇了摇头。
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就向二楼走去。
晚上，十点。
走到店铺门口，我扬了扬有些酸麻的胳膊。
看着仍旧徘徊在街道上的行人，心中不免佩服起这群人的熬夜能力。
可就在这时，几个长相很是哇塞的妹子，三五成群的走到了我的店铺门口不远处，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个下身穿着紧身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个吊带的妹子。
她右手搭在另一个妹子的肩上，酒气熏天的说着胡话，显然喝了不少的酒。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的兴奋呐！
“喂！那个卖花圈纸人的，你是不是能看见鬼呀！跟姐说说，鬼长啥样呀？它们是飘着走？还是蹦着走路呀！”
说着，她还推开身边的女孩，双手平身，一边扮着鬼脸，一边还向前蹦跶了两下。
惹得她身后的几个妹子，哄堂大笑了起来。
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也懒得搭理她，转身就向纸扎店里走去。
见我没有搭理她，那个女生瞬间就不高兴了，她指着我的背影叫骂道:
“臭屌丝，你拽什么拽，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的铺子！”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欺负欺负良善，打发打发时间。
对她们来说，或许是相当开心的事。
骂了一会后，那个女生似乎也觉得无味，这才冷哼一声，带着身后的一群妹子离开了。
“唉...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顿，我也真是够倒霉的！”
我苦笑着摇摇头，简单收拾了一下店铺的卫生，准备关上店铺大门，然后上楼睡觉。
“小伙子，你这有没有寿衣卖呀？”
随声望去，不知何时，店铺的门口竟然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她走进店铺后，四周打量了一番便向我看了过来。
“老太太，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寿衣店，那东西我这不卖。”
说完之后，我还仔细打量了这个老人一番。
七月份，已经是入夏了，而这个老太太竟然还穿着残破不堪的秋装，看上去她的年纪至少也得八九十岁了。
她手里还拄着一根泛着黑黄色的拐杖，看样子腿脚很是不太方便。
“哦！那寿衣店在哪呀？我又应该去哪里买呀？”
就在我还在打量她的时候，老太太继续向我问道。
“老人家，现在已经是深夜，寿衣店早就关门了，不如你明天再去买吧！”
哪曾想老太太闻言，却冲我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明天就晚了，我怕我老头子恐怕撑不到明天啦！小伙子，谢谢你，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说罢，她便迈着有些哆嗦的脚步，转身向店铺门外走去。
“老人家，你等等！”
见她要走，我便急忙叫住了她。
老太太转过头来，一脸不解的问道:
“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我看您腿脚也不方便，大晚上的一个人出门，恐怕不妥。反正我现在也没事，不如我陪您出去转转。我这有三轮车，您行动也能快些。”
听到我这么说，老太太脸上露出了一抹感激之色。
“那...那谢谢你了，小伙子！”
“没事，那您等一会，我上去拿下车钥匙。”
说完，我便向着二楼跑去。
夏夜的风，犹如少女的手，它轻轻抚摸着每一个，仍在深夜奔波人儿的脸上。
我开车李宏光的电动三轮，直奔医院附近的寿衣店，看看能不能找到仍在营业的寿衣店。
虽然我知道希望很渺茫，但是当我看到老太太那落魄的背影时，我突然想到了乡村的爷爷。或许是这个原因，我才愿意出手帮助她的吧。
“老人家，今年高寿啊？”
骑着车子，我向老太太询问道。
“我今年89了，我老头子92啦！”
“嚯，您二老都是高寿啊！对了，您怎么大半夜的自己出来卖寿衣啊？您的孩子们呢？”
“孩子...老大出国后就联系不上了，老二老三得了病也走了。儿媳妇们带着孩子们改嫁的改嫁，出去打工的打工，哪有时间管我们的死活。唉...人活了这一辈子，究竟图啥呀！”
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伤感。
几分钟后，我在医院附近的小胡同里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寿衣店。
寿衣店的老板是一个六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坐在铺子里踩着缝纫机，埋头苦干着手里的活。
下了车，我搀扶着老太太便径直走了进去。
见有生意上门，寿衣店老板停下手里的活，和颜悦色的走了过来。
“老板，这套寿衣怎么卖呀？”
走进店里，老太太指了指一身棕色的寿衣问向老板。
“哦，这套220块。”
“啊？这么贵呀！那我买两套的话能不能便宜一点？我自己也备上一身。”
老太太指了指旁边淡青色的寿衣，再次问向寿衣店老板。
寿衣店老板闻言，不免嘴角抽了抽，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了。但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家愿意多买，那自然是好的，于是寿衣店老板便对老太太回道:
“老人家，您看这话说的，就您这身板，再活个二三十年绝对没问题。这样吧，如果您执意要两套，那我给您优惠四十，四百两套给您算了。”
按照身高体重，寿衣店老板给老太太找了合适的尺寸，然后给打包后递给了老太太。
付了钱后，老太太紧紧抱着两套寿衣，坐在三轮车上，模样看着很是慈祥。
顺着老太太所指的方向，我骑着电动三轮载着她，直奔而去。
老太太住在一个很是偏远的小乡村，骑着三轮车都用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我难以想象，这么远的路程，老太太到底是怎么走到我这里来的。
来到老太太的家门口，看着破旧不堪的房屋，我叹了一口气。
搀扶着老太太进到屋内，我便赫然看到了，躺在床榻之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老大爷。
“三魂七魄不稳，看来真是大限将至啊！”
搀扶着老太太坐下，我看了一眼床上老人的情况，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谢谢你啊！小伙子，要不是你，我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回来。”
老太太感激的看了我一眼，便起身冲着床上的老人说道:
“老头子，能听到我说话不？今天咱遇到好人了，是这个小伙子把我送回来的，要不然，我可能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咯！”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拿起那套棕色的寿衣，开始往自己老头子身上穿。
穿寿衣，在传统习俗当中，是给即将离世或者已经离世的老人穿的衣服。
在民间认为，人死后一定要穿上寿衣。原因是穿上寿衣之后，死者可以体体面面的下葬，这样就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
再者亲戚朋友来给死者送行的时候，看到死者穿上考究的寿衣，会认为子孙很有孝心，这样在亲友和邻居面前，显得会很有面子。
而帮寿衣的人必须是这人的至亲之人，比如儿子孙子也或者是自己的另一半，这种事情外人是不能插手的。
“老人家，你们结婚多少年了？”
我找了一个木凳坐下，看着老太太的背影问道。
“记不清咯，好像是十六岁吧！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能记得住呀！但我记得那时候他去我家，向我提亲的时候，送给我的是一身红色的新衣服。那时候穷的吃不上饭，能送的起衣服的那都是算有钱的家庭了。结婚这么多年，他对我一直很好，不瞒你说，这辈子我都没做过几顿饭，都是他做给我吃的。现在他不行了，也该换我伺候伺候他了。这一辈子，能和他一起生活，我觉得值了。”
“听到了没有，实在熬不住了，你就先下去等我，就当我给你放了个假。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等我也下去之后，我又要让你不省心咯！这一生呐，你太累了，歇歇吧，歇歇吧。可为什么一想到你要走了，我就想哭呢。老头子，你要不...再陪陪我行不？我啊！不想你走，我真的不想你走，这一辈子你把我给惯坏了，现在眼也花了，盐和糖我都分不清楚，你走了我该怎么活下去啊？求求你，别离开我...求求你了行吗？”
老太太语气，也从开始的平淡，慢慢的变成了不断的哀求。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趴在老人的身上，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就像一个被大人丢掉的孩子，眼睛里充满了不舍和凄凉。
我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眼泪瞬间就模糊了我的视线。
从木凳上站起身来，我再也承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便悄悄地走出房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