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烽火连天日（1/1）

李隆基的双眼，一直跟随着李亨离开梨园的步伐，他的身影越走越远，逐渐在他的眼前模糊起来，最后消失在远处的门外。

李隆基心中无数纷繁的思绪，跳跃至最前端的，就是他这个儿子，有没有取代自己的想法。

这个太子被宰相打压了很多年，也被自己保护了很多年。

李隆基想，朕应不应该，给他这个江山，让他不至于一辈子仅仅只是做个太子呢，朕总不能，把他逼得，谋自己的反吧。

安禄山这个王八羔子，没想到，他真的敢起兵造反，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都不该辜负朕对他的信任和栽培，白眼狼终归是喂不熟的，胡人跟汉人，吃的终归是两家饭。

举国上下，还有哪些人，可以重用倚仗？

李隆基能想起来的，都是些老臣。

他已经很久没有管官员擢升任命的事情了，这时候盘算起来，竟想不出几人可用。

战报频传，好消息却并不多。李隆基的身边，好在有高力士陪着。

“高力士，你还记得吗？当年朕要将朝政交给李林甫，你拦着朕，朕还跟你生气了。可如今呢，朕想着是时候该把朝政交给太子了，又有些舍不得，你说奇怪不奇怪？”李隆基道。

高力士想起陈年往事，心中五味杂陈。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件事，这些年间发生的很多事都会不一样。他道：“万岁，当年老奴笨嘴拙舌，说话不够成熟严谨，承蒙万岁不计前嫌，未曾开罪。如今未能放心让权给太子，自有天道。老奴不觉得奇怪。”

李隆基似是头痛，掌心扶额，轻轻闭上双眼。高力士道：“万岁，老奴给您揉揉穴位吧。”

李隆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轻车熟路的靠在罗汉床上，等着高力士给他按。高力士道：“一晃好多年没给万岁按按穴位了，如今万岁，有了贵妃，不需要老奴了。”

李隆基眼睛没有睁开，嘴上却笑道：“你呀，年纪大了，怎么还酸起来了。”

高力士被李隆基调侃，也笑了，道：“陛下，您不知道？在这宫里，失宠是最可怕的事。”

李隆基依旧闭着眼，高力士手上的力道有些重，使他微微皱起眉头，他道：“你们都是怕失宠，可知朕怕什么？”

高力士心如明镜似的，却说：“万岁曾经跟老奴说过，怕这后宫里的三千佳丽。”

李隆基听到这句玩笑话，嗤笑高力士：“你这东西，越老越爱胡说了，我怕她们做什么，不就是娶回来，养着么。对朕来说，跟宫里的花啊，鸟啊，没有区别。朕真正喜欢的，都在朕的心里呢。”

高力士道：“陛下，自古圣人可没有您这么痴情的。”

李隆基道：“当年我也曾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吧？不爱美人爱什么呢？”

高力士道：“那是自然。”

李隆基道：“你这人常年地拍马屁，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时净捡好听的说。只是朕有一个正事要跟你商量，那就是——朕御驾亲征如何？亦或是将皇位传给太子，让他去建功立业。”

高力士有些紧张，两件事说出来，没有一条路是好走的，他道：“圣人，您虽龙体康健，但御驾亲征，老奴担心，刀剑不长眼。如是您有个什么闪失，大唐怎么办，奴家又该怎么办。”

李隆基睁开眼睛，道：“你说的这些，朕都想乐，朕不是放不下权势，朕是放不下你们。当年父皇活着的时候，我赐死了公主，那是我心中永远的一根刺，换过来想，我若将这国玺交出去了，处境不是跟当年的父皇一摸一样么，那还如何谈及护住你们呢，到时候便是泥菩萨过河了。”

高力士不敢接着往下说了，便问：“陛下头还疼吗？”

李隆基道：“还是有点酸胀，不过比刚刚好多了。”

封将军战败撤军和高将军不战而退的消息传回长安，高力士大为震惊，他担心宫里随时随地就要变天。可是宫里平静如常，杀了两个将军，再派一个，朝中依旧信心满满，不信安禄山还能再撑几时。

烽烟依旧熊熊升天，成群的黑鸟用翅膀拍打灰色的浓雾。劲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响，仿佛是山神的哀嚎。

高力士隐隐觉得，那个依然有心情带着贵妃去骊山泡温泉的皇上，早已经被蒙蔽地严严实实。

哥舒翰潼关战败被俘的消息犹如一道惊天的雷，劈开了大唐的万里江山，也劈碎了李隆基对收复失地的希望。

杨国忠多次建议李隆基迁都蜀地剑南，抛弃长安。李隆基一直都没有松口，只是让他先准备着。

李隆基觉得，此时的军心太过涣散，非常需要有人重振旗鼓，可是朝廷的武将要员，接二连三地失利，他已经没有信心了。他的失望是一个幽暗的洞穴，他想不通，河北二十四郡，哪位臣子不是他好生优待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忠心于他，替他与安禄山对抗，他们和安禄山一样，对自己没有半点愧疚之情吗？他不甘心，太平盛世在自己的手中拔地而起，又在自己的手中毁于一旦，他更没有颜面，将一个破碎山河，留给李家儿孙。

杨国忠听说了李隆基想要御驾亲征，留太子监国的消息，焦急不已。

一来想到皇上年老体弱，已经不适合再上战场了；二来想到皇上万一不在了，杨贵妃一准去陪葬，自己马上就会受牵连；三来自己主事这些年，万一太子监国查起来，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年，他极尽享乐，知道终归会有这样的一天，可是这一天来了，他不能让皇上就这么白白地搭上性命，只要有皇上在，杨家的滔天权势才不会崩溃倒塌。

杨国忠来长安这些年，凭良心说，虽然众口铄金，皆说他是因着与杨贵妃的关系，才有如今的地位，可他自己心里知道，他从未因为什么事情，真正利用，亦或是求过小妹玉环。

更多的，是用自己的才智和筹谋，拉拢权臣，奉承皇上，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事到如今，杨家人同在皇上这一条船上，皇上要去送死，杨家人岂不就是跟着覆水难收的命运么。

他果断地去了趟虢国夫人的府上，让杨玉瑶答应为自己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