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伏法（1/1）
来的怎么会是渊儿？
古贵妃勾结满朝文武逼宫，这个时候，最合适站出来拨乱反正的，该是皇兄才对。
正统的太子之位，可以让他避免诸多非议与怀疑，也能让前来勤王的各路人马不敢蠢蠢欲动，还可以使京城未参与谋反的大小世家安心。
尤其是顾皇后和她身后的顾氏一族。
而且，渊儿刚刚归国，根基尚浅，经验又不足，实不宜担此“大任”。
最关键的是，明明皇兄也在，但偏偏站出来力挽狂澜的却是渊儿，这样不合常理的举动，势必会让有心人多想。
这对皇兄和渊儿，都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被有心人利用。
虽然皇兄不在乎，可他背后的势力，却未必不会这么想。
单看顾怿一直以来对她的敌意便知道。
毕竟他们姐弟从一进入江夏，就已成了某些人的防范对象，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而一旦渊儿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他们未必就不会选择向他下手。
若是他再因为今日的平叛立了功，在朝中拥有了支持者，形成派系，那往后的事情将更加复杂。
她不愿在江夏剩下的这几日，全用来应付这些闲杂之事。
古贵妃面色愠怒，盯着苏文渊良久，方恨恨道，“没想到，你才是藏在最后的那一个。”
“现在看来，连苏锦逸恐怕也着了你们姐弟的道了吧？”
他们来江夏，果然是有备而来。
尤其是这个苏文渊，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她还一度以为，他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不足为虑。
没成想，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已和这些外放的将领勾结在了一起，现在更是趁机站出来，向狗皇帝邀功。
她转向顾皇后和顾怿，忍不住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为他人做嫁衣裳，四大世家之首的顾家，原来竟如此的蠢笨。”
“让本宫猜猜，苏锦逸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越笑越得意，“真是苍天有眼，被最信任的人暗算，他也不怎么样嘛，哈哈哈哈哈……”
苏倾暖和苏文渊是不大可能在行宫杀了苏锦逸的，一则动静太大，二则，苏锦逸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们提前猜到了她的布置，然后诓骗苏锦逸回了京。
所以她的一番谋划，竟成了他们姐弟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太可气了！
顾皇后淡漠无声，仿佛古贵妃说的不是她儿子，而是无关紧要的旁人。
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在场之人瞧见，不约而同都在心里嘀咕。
都说顾皇后生性凉薄，同太子的关系更是疏离的不像话，如今瞧见，果真如此。
倒是顾怿，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但不知因为什么，竟也没有开口。
苏文渊紧了紧手中的剑，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最终还是忍下了怒意，只嫌弃的睨了古贵妃一眼，“你多想了，皇兄活的好好的。”
言罢，他也没多解释，只快速走到江夏皇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父皇受惊了，请恕儿臣救驾来迟。”
若不是怕提早惊动古贵妃，坏了姐姐的计划，他早就带人攻进来了。
这帮勤王军虽然各怀心思，但好在还算听话，来宣德宫的路上，也没生什么幺蛾子。
原本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心思，如今倒是省了。
至于他们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傲慢与轻视，他自动忽略了。
大事要紧，只要他们乖乖配合，他苏文渊也不是没有容人的雅量。
更何况，自己除了皇子的身份，也确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成绩，这些人心里不服，也在所难免。
看着脸庞稚嫩，身形尚显单薄的孩子，此刻却是一身戎装，满脸担忧的跪在台阶之下，江夏皇早已冷硬似铁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没有丝毫犹豫的快步走下台阶，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他眼眸微微湿润，声音几近哽咽。
“不晚，你来的正好，父皇没事，别担心。”
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却同方才面对众臣时的威严冷酷截然不同。
就好似换了一个人。
苏文渊起身，见江西皇还托着他的臂膀，双眸中更是盛满了感动，正慈爱的看着他。
他略略有些不自在，便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半步。
“儿臣前来救驾的路上，刚好碰到了各位将军，便和他们一并来了。”
三言两语，算是解释清了他为什么会和勤王军一起出现。
他的确是提前得知勤王军消息的。
皇兄早已安排好。
但这件事，他并不打算明说，免得人多口杂，连累到皇兄。
江夏皇哪里看不出，他这是怕他多想，以为他们早有联络。
毕竟这勤王军，出现的太及时，也太巧了些。
他不甚在意的点点头，亲昵拍了拍他的肩膀，骄傲之情溢于言表，“阿渊，今日你立了大功，待回了京，父皇一定好好为你论功行赏。”
说着，他抬眸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勤王军将领，敷衍道，“你们也是一样。”
虽然不知他们为何会来。
按照原计划，他们本不该出现的。
天乩楼来的人，足够收拾这帮叛臣贼子。
但既然来了，自然也不能不予理会。
他还没那么吝啬，封赏而已。
众将忙敛去心思，齐齐应道，“谢皇上隆恩。”
虽然面上不显，可他们心里却大受震撼。
都说刚回国的三皇子很得圣宠，今日一见，这哪里是普通的受宠？
简直就是被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疼啊！
那眼中的疼爱之情，完全不加任何掩饰，让他们想忽略都难。
原本大家对这位三皇子并不怎么服气。
都是上过战场的，再不济，也是镇守一方多年的大吏，谁愿意听一个毛头小子号令？
要不是太子殿下暗中施了压，他们是怎么也不会买他帐的。
可现在，他们深深庆幸，得亏这一路上，没怎么敢怠慢过这位爷。
否则，还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一头雾水。
皇上偏爱三皇子倒罢了，怎么太子殿下，也是一副处处护着他的模样？
毕竟三皇子受宠，怎么看都是不利于他的。
而他不仅将这立功的机会给了三皇子，还尽心尽力替他谋划安排。
他自己，却默默躲在了背后，深藏功与名。
所以，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打算捧杀？
还是考虑到皇上的偏爱，便暂避其锋芒，故意示弱？
亦或是，有其他的谋划？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的心思太过缜密深沉，他们便是绞尽脑汁，都很难猜透。
原本他们还打算趁这次救驾机会，索些好处什么的，如今瞧见，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
否则万一站错了队，别说封王进爵了，搞不好连现有的一切都要赔进去。
“只要父皇没事，儿臣不要什么封赏。”
苏文渊老实摇头，不卑不亢道，“于公，儿臣享受了皇子的特权，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今日的救驾，是儿臣应该做的。”
“于私，作为儿子，儿臣就更不能看着您被他们逼迫了。”
不日他就要离开，趁着现在，就好好尽一番自己的孝心好了。
他对自己和姐姐不错，他很开心，能为他做些什么。
所以之前皇兄将这任务交付给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原本他只是一番肺腑之言，可听在众人耳中，顿时便不一样了。
三皇子这嘴，还真够甜的。
什么承担责任，为君分忧？
不就是想得到那个位子吗？
江夏皇满目欣慰的看着他，“还是阿渊贴心，父皇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已经开始了一番新的计较。
原本他是打算百年之后，传位给苏锦逸的。
作为交换，他必须要向他保证，护他们姐弟俩一生周全。
那孩子虽然同他不亲，但这么多年的观察，他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但如果阿渊有意这个位子，那他就要重新考量一番了。
他想要的东西，他自会全部给他。
至于苏锦逸，他再另作安排就是了，左右不会亏待了他。
果然，听到江夏皇充满暗示的话，众人心里又是一惊。
没有看错人？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真的有意更换太子？
毕竟他们的猜测是一回事，亲口听他说出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倾暖的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眸光晦暗不明。
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高调的夸赞渊儿，他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很多人联想到更多？
这不是爱护他，而是将他置于烈火上焚烤。
苏文渊却是笑了笑，仿佛没听出他的意思，反而顺着他的话，神情极为认真，坦坦荡荡的向他保证，“儿臣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更不会辜负皇兄的悉心教导。
“好样的。”
江夏皇心慰不已。
原本他还有些考虑在，此刻听他这么说，更是直接下了决心。
怕他不明白他的态度，又隐晦的补充了一句，“阿渊，不论什么时候，都有父皇在。”
他会为他安排好一切。
苏文渊感动的点点头。
两人又父慈子孝的说了几句话，江夏皇这才示意他站到一边。
毕竟，这里还有一干罪犯没有处理。
在场之人听见两人的对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换太子的事，看来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不少人心里都有些同情苏锦逸。
这二皇子还未落网，就又来一个三皇子。
不管什么时候，皇上眼里真是始终没有他的存在啊！
可明明，他的优秀有目共睹。
当然，更多的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这些皇子们斗的越狠，他们才越有机会升官进爵。
至于最后谁当皇帝，权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了。
苏文渊一得自由，立即快步走到苏倾暖跟前，讨好的叫了声，“姐姐！”
同姐姐分开后，他的确是先去了顾皇后那里，然后才和其他勤王军汇合。
但姐姐不知道他的安排，却是事实。
皇兄说，他要成长，这一步早晚是要迈出来的。
姐姐知道的越多，就会越挂心他。
所以他就大胆了一次。
只希望，她不要生他的气罢！
苏倾暖神色复杂的瞧着他，半响，才淡淡嗯了一声。
即便有什么疑虑，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但她可以肯定，渊儿绝对不是因为觊觎皇兄的太子之位，才选择这么做。
这一刻，她也想通了。
既然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便多做干预。
他总要成长的，而她作为姐姐，更多的是要引导，而不是事事替他做决定。
那样只会将他推的越来越远。
苏倾暖的冷淡，让苏文渊顿时忐忑起来。
姐姐果然生气了。
他就知道不能瞒着，这下惨了。
“古氏，你趁着朕受伤之时，勾结朝臣，意图逼宫夺位，再加上之前的种种恶行，你可知罪？”
江夏皇脸色自动切换到漠然，低沉的嗓音威冷森严，恩赐的目光落在古贵妃身上。
“念在你古家曾为太后娘娘医治过疾患，朕可以给你个自缢的机会。”
古氏的罪恶，罄竹难书，便是凌迟，也不为过。
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做的太绝，毕竟当年阴差阳错之下，古太师救了太后一命。
太后不喜他，但他作为皇帝，不能将不孝表现出来。
当然，古氏若不愿自我了断，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哈哈哈哈哈——”
古贵妃嫌弃的唾了一口，“我可不稀罕你的假慈悲。”
“你觉得，我会认输么？”
他未免太过自信。
即便没有御林军，还有埋伏在周围的暗卫和死士。
翻盘不是没有可能。
江夏皇不屑同她多做纠缠，便“好心”告诉她，“你埋伏在周边的人，已经全部落入了天乩楼的手中，如今，你插翅难逃。”
原本他是不打算让众人知道，天乩楼也参与进来的。
以苏锦逸的手段，迟早会查清楚。
天乩楼要除还是要留，他自己决定就好。
但现在，既然要将江山交给阿渊，那天乩楼，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有可能威胁到他们姐弟安全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天乩楼？”
古贵妃脸色瞬变。
怎么会？
天乩楼不同于江湖八大组织，名气并不高。
它太过神秘，神秘到大部分人，压根就不知道它的存在。
可知道的人，却无人敢轻视它。
在江夏，有一句话在暗中流传——
惹谁都可以，千万不能惹天乩楼。
倒不是说它做过什么惊天动地或十恶不赦的大事，而是经它手查过或追杀的人，无一逃脱。
它的情报网强大到涉及江夏各个角落，上至皇宫，下达民间，无孔不入。
便是江湖八大组织，唯一能与之一决高下的，除了远居海外的御圣殿，怕也只有玲珑阁了。
古贵妃并不愿惹这样的组织。
好在天乩楼素来也不喜多管闲事，所以这么多年，双方一直相安无事。
可现在，它竟然插手了，还选择了帮狗皇帝。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又藏在了哪里？
对此，她竟一无所知。
江夏皇当然不会好心的告诉她，偏殿内有一处暗道，可以用来埋伏许多人手。
他挥挥手，立即便有无数白影自殿内闪出，将在场的文武官员，包括古贵妃在内，团团围了起来。
他们个个俊秀非常，统一身着锦缎白袍，腰系长佩，手持玉笛，宛如贵公子一般，姿态悠闲从容，不像是来打架，倒好似在参加什么宴会。
在他们的胸口处，有天青色的丝线绣着“天乩”二字，标示着他们的身份。
高调又不失优雅。
苏倾暖暗暗慨叹。
连出来执行任务都穿的如此贵气逼人，这天乩楼，还挺讲究。
当然，更不会缺银子。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天乩楼”这个组织。
但也许是在同一阵营，最起码目前是，所以她并未升起什么忌惮之心。
当然，防备还是有的。
所以她拉着苏文渊，略略后退了些许，给他们让开足够的场地。
既然江夏皇有准备，那她就不准备插手了。
银线蛊已经到手，接下来，她只需要看戏便可。
群臣大部分都不知道天乩楼，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被对方强大的气势所慑。
“皇上饶命啊，罪臣错了，罪臣不要什么交代，您就饶了罪臣吧！”
不知是谁起了头，接二连三的跪地求饶声，顿时此起彼伏的响起。
“皇上饶命啊！”
“罪臣是被逼的啊！”
……
一群人涕泪交流，悔不当初。
他们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贵妃娘娘的忽悠，以为皇上已经没了依仗，只要稍加逼迫便会乖乖退位。
如今反而被清算，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江夏皇当然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不耐的吩咐了一句，就让人把这些软骨头墙头草拖下去了。
包括在场已经背叛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
不拖也没办法，很多人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连路都走不了了。
一连串动静过后，大部分人都被带了出去。
原本有些拥挤的院子，登时空旷了下来。
古贵妃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知大势已去。
她心里快速计较一番，倏地向着高墙便飞了上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情况已变，她还是先逃出去，和遥儿汇合吧！
只要守住京城，他们照样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只是她一动，那些白衣人瞬间也动了。
数十道人影利落挡住她的去路，其他人则由另外三个方向，同时发动了攻击。
古贵妃被密不透风的包围了起来。
玉笛代替了宝剑，招招狠辣致命，同他们温和清俊的外表，完全不符。
竟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苏倾暖又一次被惊讶到。
这天乩楼，果然有些本事在。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听得人毛骨悚然。
古贵妃被围着打，本就处于下风，此刻愈发心焦不已，气息飘忽不稳，不多时，身上便已受了七八处伤，血流如注。
可那些白衣人，却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直到，她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地上。
江夏皇慢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凤眸中，写满了冷漠厌恶。
“今日参加叛乱的贼子，皆以伏法，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罪状确凿，他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活到明天。
古贵妃这才知道，刚才的惨叫声是从何而来。
没想到，他竟真的不计后果。
那么多文臣武将，说杀就杀。
她擦去了嘴角汩汩流出的鲜血，恨恨的看着他，渐渐笑出了眼泪。
他们夫妻二十余年，到最后，竟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可，又怨得了谁？
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只不过是她往上爬的踏板。
也许有过心动，但终究，他的心还是给了别人。
负她的，她势必要一个一个讨回来。
只可惜，如今她要死了，那些欠她的人，却还活的好好的。
她初凝，真的好不甘心。
就因为她是女子，掌管着家主令，所以注定不能接触初家高深的功夫，不能修习厉害的蛊术。
不能威胁到，初家家主的地位。
“技不如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双眸仿佛淬了毒，一字一句，说的艰难缓慢，“苏琒，我在地下等着你，你活不了多久的。”
银线蛊若那么好解，就不是子母蛊了。
锋利的剑，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她的胸膛。
看着她陡然瞪大的双眼，江夏皇薄唇不耐的吐出两个字，“聒噪！”
至此，把持江夏朝政八年之久的古贵妃，终于伏法。
顾怿彻底放下了心。
只是——
在看向苏文渊的时候，胸腔内激荡的那丝激动，又不知不觉平淡了下来。
接下来的阻力，或许更为棘手。
江夏皇收回落在古贵妃尸身上的目光，声音绝情冷厉，“古氏褫夺封号，贬为庶民，赐草席一张，扔乱葬岗。”
若非考虑到影响，他都想将她挫骨扬灰。
“是！”
知道事关重大，原御林军统领亲自带了人，将古贵妃的尸身抬走了。
“郑恩——”
江夏皇负手回身，看向跪在地上，已经抖如筛糖的郑恩，眼神冷漠，“你跟着朕，也有些年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