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话 龙江大道八号（1/1）

在血族统治下的人类社会，只有在太阳大的好天气才能恢复一点活力，没有血族在场，街道上挤满了表情轻松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路边的小摊上聊天喝茶。

当然，也不能太浪，你不会知道在街边的建筑物里，太阳晒不到的室内会不会有血族用赤红的眼睛盯着你，只等太阳一变弱，就扑过来撕裂你的喉管，将你作为一瓶量很足的会走路的饮料。

顾星兴高采烈地在街上闲逛，狍子反而有些心事重重，时不时用很复杂的目光看看她，感觉她随时会嗝屁一样，而同样表情复杂的还有跟着他们的杜若溪，她稍微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模样，想来是怕被谁认出来。

可你都怕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一定要跟着出来呢？顾星才没空理她，顺着路朝东走，耳朵不断接收着一切可以获取的信息，在嘈杂的环境中很快分辨出了她所需要的关键字，龙江大道。

她很自然地转变方向，反正是闲逛，漫无目的才是正确的，针对性太强倒显得不对劲，所以当她走上了龙江大道的石板路，杜若溪一点没觉得有问题，因为龙江大道是城市里最繁华的街道之一，顺着人流很容易走过来。

才来到街口，顾星就已经看见了那栋惹眼的、跟其他建筑相比拥有迥然不同的建造风格的阔气建筑，然后眯了眯眼，大概率那个就是龙江大道八号了吧，她不露声色地继续朝前走，默默地数着街道旁挂在门边的门牌号。

左边是单号，右边是双号，而这栋足足占了三分之一街道的巨大修道院，旁边的小楼门牌刚巧是六号。

她停在了修道院门前，那里已经排了好几十号人，似乎都在等着修道院开门迎客，不是，招待信徒，而杜若溪站到了她身边，同样仰着头凝视庄严的建筑，此时悠长的敲钟声从修道院的顶部塔尖传出，所有信徒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关闭的大门被从内拉开，修女走了出来温柔地说道：“时间到了，请各位自便。”

顾星看了一眼街边的时钟，刚巧是下午两点，她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九姐，今儿周几啊。”

被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嘴，杜若溪也没当回事，很自然地回道：“今天周五，这修道院每次看都觉得霸气，不知道花了多少民脂民膏建成的。”

还民脂民膏，你怎么不说纳税人呢，顾星掩去眼中的冷漠，看向缓慢且庄严地朝教堂内走去的人群，他们的表情是朝圣般的虔诚，当身体受困时，心灵上的寄托就尤为重要了，顾星抬脚看似要离开此地，谁知脚尖一转居然走到了队伍的尾部。

“你干嘛。”杜若溪拉住她，一脸不可置信。

“九姐，我想进去坐坐，你陪陪我吧。”顾星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反手扯住她走入人群中，杜若溪在外面不好做出太过显眼的举动，毕竟身份特殊，不能引起其他人的关注，被顾星来了个突然袭击后无奈之下只能随她去了。

每个人都走得很轻很慢，但实际上整支队伍因为井然有序，所以速度其实相当的快，不一会就进入了教堂的正门，几位修女面含微笑，对每一位进入这里的信徒点头示意，有与她们相熟的还会低声打一下招呼。

顾星朝对自己微笑的修女点点头，踏入了教堂内，教堂建造的非常通透，美轮美奂的玻璃窗并不像其他的建筑是摆设品，而是真的可以透光的窗户，下午的阳光斜射撒入内部，带给人一种温和但不刺激的暖意。

虽然人不少，室内的音量却被控制在了很低的程度，可能是环境太安详，没人愿意打破这个难得的宁静，原本不情不愿跟进来的杜若溪也受到了感染，放轻了脚步，满脸好奇地打量这个她从未踏足过的世界。

顾星坐到了最后一排的椅子上，最靠前的几排已经坐满了人，他们低眉顺目地正做着祷告，三人坐定之后，她的目光静静地缠绕在正前方那座巨大的神像上。

跟现实世界中的教派不同，神的模样并不是长着胡子的那位，在这里被换成了有着光洁下巴面容祥和的形象，看着不像神，而像一个被塑造出来的偶像派。

顾星并不在意神的模样，她在意的是神像握在胸前的那双手，从她的角度并以她的视力，能隐约看见虚握的手掌内有什么东西，再结合毛医生笔记里的那句“典狱长的秘密藏在最不可思议的、供所有人仰望的地方”，她大致知道那东西是啥了。

可问题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下，走到神像面前，越过高高的台阶，攀上神像然后从它手中取走厉牢头的秘密。

不然造作一把？顾星的眼睛里流光一闪，但也只是一闪而已，很快便被名为理智的小人扼杀在了摇篮中，并朝顾星威胁式晃了晃拳头。

她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神像上挪开，转而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在扫到几间搭建在室内的类似于街边电话亭构造的小屋子，高高地挑起了眉梢，接着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扯住杜若溪的袖子，示意她凑过来。

杜若溪一脸迷惑，见顾星神神秘秘的，虽然不清楚她要干嘛，但还是依照她的意思靠了过去。

“九姐，这里挺不错的，应该没有人跟着。”顾星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纸条，是那张毛医生笔记里关于厉牢头的提示，她迅速地将纸条塞进杜若溪搭在膝盖上的手中，示意她快看。

杜若溪假装祈祷，偷偷地在手掌里打开了纸条，只看了一眼就震住了，接着目光很复杂地扫视了顾星一下，问道：“从哪里找到的？”

“毛医生的笔记本里掉出来的，原本想交给李队长，但他那个人....我不太喜欢，一会跟你很亲切，一会却又变得冷冰冰的，怪得很，我还是交给你比较妥帖。”

顾星眼神有些犹疑，顿了一下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般继续说道：“我感觉破晓里...好像也不都是跟咱们一条心的，在基地里把东西给你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惹麻烦，所以....”

所以你才闹着要出来走走，原来是想避开其他人，杜若溪立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眼神里的质疑也被迅速换成了温和的笑意，对于顾星这种只信自己的行事标准表示十分的满意。

“我刚才找了一下，觉得那神像的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这上面写的藏厉怪物秘密的地方，可惜拿不到，不然说不准真能攥住它什么把柄也不一定。”

顾星满脸可惜地瞥了一眼神像，将杜若溪成功地引导到了她该站的位置后，女人靠向椅背不再多言，静静地等待猎物的行动。

杜若溪也算上道，非常识相地开始坐立不安，满眼都是神像那双握紧的双手，她最终不负顾星所望地站起身，嘱咐她和狍子不要乱跑，自己大步地蹿出了教堂，看样子是回去找帮手去了。

而顾星在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便站起身，示意狍子坐在原位，自己则走向了小屋子，随意地拉开没有人占据的一间的门，里面孤零零的只有一张小板凳，她坐下后侧面的门板随即被拉开，镂空的透气孔传来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

“我的孩子，你的罪是什么？”

“我的罪啊....我当然有罪....”顾星的嘴角带着弧度，轻声地说道，“就是不知道神能不能接受我的忏悔并原谅我了，齐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