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守得山清月明（1/1）
第十七章 守得山清月明
塞北荒芜的季节思亲之情惹着尘沙几许。寒来暑往，萧明月与澹台镜镇守西域已三年之久。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西域王宫不比中原皇室少有家的味道，放眼四大外域没有比西域王更宠孙女的爷爷，更没有比千鹤更疼妹妹的姐姐。萧明月、澹台镜和桑延很难不真心实意把这里当家。
本以为日子会平平淡淡地在一个事先铺设好的轨迹上滑行到一个又一个不确定的既定坐标，比如大概熬过了这个冬天萧明月就能等到沈澜槐遥遥无期的探望。
然而先一步比萧明月思亲望探的期盼抵达的却是朝廷的一道严峻的圣旨。澹台镜接下圣旨就事不宜迟立马调兵前往东野平乱。
重兵离守只剩几队精锐银铠骑军留守，守护西域的压力倍增，重担一下子全部落在了萧明月一个人身上。所幸西域内部的种族冲突早已被西域王镇压，有二心的异族也早已被澹台镜打服了。只是南蛮的策反势力还在虎视眈眈观望着西域这片小国度，企图将其收入囊中以此扩张军力妄想吞并中原皇土。
南蛮还没趁澹台镜离西动手的理由再简单不过，他们很怕皇室调了别的精兵替任驻扎西域。南蛮其实也在等，看皇室会调哪一路精锐来西域驻守。御林军？黑骑军？禁卫军？还是传说中的十二时辰暗卫？
“十二时辰暗卫不离宫的，想都别想啦！”，萧明月把玩着手里的长弓试图耍个“花剑”然而失败了，她只好停步弯下腰把手一滑掉在地上的长弓捡起来，暗自懊恼小时候贪玩没好好跟爷爷学花剑。
“那月儿见过他们吗？”，千鹤的温情声线把萧明月差点被自责与遗憾占据心室的阴霾一扫而空。
萧明月直起身对上了千鹤停住脚步等自己跟上侧过来的含着笑意的宠溺目光，心里重新盈满了满室的暖光，“没，很神秘的，传说一样！久而久之大家其实都真当传说了。”，萧明月抱着长弓紧跑两步与千鹤并肩继续懒懒同行，“换个角度来说，至今还没有情况危急到请他们出动的时候，也是太平无忧嘛！”。
“更令人好奇了啊！”，千鹤把无极递给萧明月玩，换走了她手里的长弓拎在身侧。
萧明月“嘿嘿嘿”得跟黄鼠狼偷到小鸡崽了一样的“奸计”得逞的肆意笑容笑得千鹤心里一甜。千鹤也是宠萧明月没个边际灵器无极说离手就离手，甚至还看着妹妹好奇心极重地研究无极上的纸鹤雕饰摇摇头偷偷取笑她的小傻样。
无极是一把三只纸鹤镶嵌的小金弩。鹤弩主体金色中间栖息着一只红鹤，两角各一只小红鹤，一鹤沟通同界，一鹤探索异世。阴阳二鹤受鹤主驱使，可以作为一种飞行工具，也可以用来布阵。拥有太阴太阳两种精火。
千鹤对萧明月真的很不吝惜溺爱，不然也不会把无极借给萧明月玩更是陪着她一起在绿洲里猎兔子。要不是为了给萧明月解解馋千鹤才不会来，毕竟西域属佛国普遍信佛千鹤的信仰使然她既不杀生也不吃荤腥。
萧明月抱着三只耷拉着小脑袋死透了的小兔子，屁颠屁颠跑到千鹤面前又嘻嘻嘻甜笑起来，给千鹤的心脏开始了又一轮的裹蜜工程。
“三只够吗？回去之后可不准再私自出行了哦！不说澹台将军不在有桑延相伴也不可！！”，千鹤接过萧明月乖巧递回来无极收回乾坤袖，严肃地叮嘱妹妹道。
“知道啦知道啦！月儿最听姐姐话啦！！”，萧明月wink了千鹤一下撒了个娇，一副“全世界就数我最听话”的乖宝宝模样。
千鹤笑容恬静带着甜甜小乖包样的妹妹往回家走，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萧明月害怕破坏西域这唯一一片的绿洲生态，馋肉馋得紧了也只敢猎三只不能再多的小兔子饱个口福。无论千鹤怎么强调多猎几只小兔子也没太大关系影响不大的，萧明月的小脑袋都摇得跟小拨浪鼓一样表示有这些就满足了，千鹤也就没再坚持悦颜收下妹妹对这里的关切之心。
好不容易盼来的属实不易的能开次荤的萧明月，这顿饭其实吃得没那么满足总觉得差点什么。
唉......果然没有镜哥哥在身边相伴，就连最爱吃的兔肉都不觉得香甜了。
澹台镜离西好久了，东野的局势紧张战事残酷，似乎一直都胶着着还没个结果。萧明月写了一个又一个祈愿牌，起行是小写的澹台镜的名字竖写着安好的字样落笔处是小写的萧明月的名字尾端缀着一轮小弦月图案。
黄沙之中这棵十万年枯树枝桠上不知不觉满满当当挂了一树萧明月写给澹台镜的祈愿牌，风一吹比萧明月的琴音还好听，是边塞最好听的风铃声。
枯藤老树下萧明月双手合十闭目垂头满怀虔诚为澹台镜祈安。
萧明月靠着枯树树干席地坐下，灵力淬火烧掉了澹台镜特意给自己也发放的那一份捷报。
镜哥哥我有好好吃饭你放一百个心我可乖了，东野情势危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既是最后一战了你定要好好的回来......
萧明月躺在盘枝错节的粗壮树根上，阖上眼想象着澹台镜的音容笑貌在心里给他对自己的关切回着信，想着回着一不小心进入了梦乡。
梦中萧明月回到了初见澹台镜的那天，在去皇宫的马车上她抱着澹台镜的脖颈坐他腿上亲手撩拨出他左耳侧边的一簇发束编小麻花辫，掏出了自己最珍贵的三颗小玉珠子缠绕其中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彼时凌澜庭还笑话澹台镜一点都不主动定情信物这种东西还要女孩子先送，关澜越和邬澜渊还咳嗽着起了会儿哄，萧明月年纪小听不懂歪过小脑袋看了长辈们一眼不解其意回过头继续给镜哥哥编小辫子，小少年澹台镜的羞脸红蔓延到耳尖发了烫他僵着抱着怀里的温温软软的小身体的姿势心里止不住窃喜。
澹台镜的战马纤骊孤身奔腾而来疾步荡尘踏碎了萧明月梦境中的回忆，萧明月被惊醒睁开双眼只见纤骊孤零零停驻于自己身前做休憩状活动马蹄，却不见它的主人于它身的马鞍之上对自己笑容明净。
萧明月站起身伸手摸着纤骊的头安抚着马儿，百思不得其解澹台镜是有什么惊喜给自己怎么还不现身？镜哥哥什么时候喜欢搞神秘了？
不时，桑延与澹台镜手下的副将一同火急火燎地出现在萧明月面前。副将重重跪下承上一个精致的小木盒给萧明月请公主过目。
萧明月拼命压抑的心慌越来越喧嚣，她手指颤抖着打开了小木盒见了内物后心境里顷刻间一片雪崩之像。
小木盒中一颗血染的小玉珠一寸寸割裂着萧明月的眼瞳。
“启禀公主，澹台少将军他......”，副将哭腔动容。
“他人呢？”，萧明月难以置信地死盯着血玉，声音打颤抢了话。
“回公主，澹台少将军在最后一役中只身杀入敌军中心与其首领厮杀双双坠崖......英勇就义了。”，副将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继续道，“卑职带兵搜遍了崖低只见敌军首领的尸身不见澹台少将军，最后只找回来澹台少将军的随身之物，请公主降罪！”。
“继续找！没有看到他的尸身我不信！！”萧明月胸腔里一口淤积的鲜血随着剧烈的咳嗽喷涌而出，桑延赶忙扶住萧明月给她顺着气。
“公主万不可情绪激动，您顽疾在身需好生养护！”，桑延把对兄弟的情绪压死在心底，强迫自己淡定先稳定公主的情况。
萧明月把小木盒死死握在手里护着胸口过激的心颤，眼泪断了线一颗颗连串着落在脚下的砂砾上悲鸣。然而给萧明月悲伤的时间并不多，跟澹台镜的噩耗接踵而至的是千鹤的贴身侍卫带来的更坏的消息。
南蛮起军欲攻大漠千窟城前城旧址，现已兵临城下送来口信约谈。
事不宜迟，萧明月命桑延牵好纤骊一边收拾着七零八乱的心情，一边带着众人心急如焚地回西域王宫商议应对之策。
“我就知道南蛮这帮狗杂种果然还是安耐不住出兵了是吧！？”
“朝堂的增援不知为何久而不至，眼下西域虚防，若是我也会放手一搏。”
“旧城遗址给他们倒也没什么，就是来不及转移百姓们可如何是好？”
“你糊涂啊！他们要的哪里是废址遗城？他们要的是杀一儆百以此来威逼利诱西域归顺与他们对抗朝政！”
“他们迟早会为自己的勃勃野心付出惨痛的代价！”
萧明月的稚气声音甜糯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穿过殿堂投掷在商议中的贵族们中间的会议长桌上，“不迟不早，不如就现在。”。
“月儿？”，西域王不解中满是震惊。
“感谢千爷爷和各位长辈们信任皇家，事到如今亦不曾怀疑过大萧对扶持西域的真心。”，萧明月明明眼眶里还湿润润的，可公主风仪天下之态还是拿捏得死死的，“西域别说一城一池，就是一砂一绸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妄想！”。
“月儿，在座的长辈们都知道你有守护西域的使命在身，但你也要知道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几个西域够赔给你父皇的？”，西域贵族们对小姑娘的满腔热血嗤之以鼻，“弃一座城换一族安定，这买卖倒也划算。”
贵族们接二连三附和着开始阴阳萧明月，“就是说啊！”
贵族们七嘴八舌地对萧明月开启了嘲讽模式，“再等等呗，若是南蛮子们都打到千窟城内城城下了，朝廷的增援还不到我们指不定就跟他们同流合污了，小公主也别对我们有太大希望啊！”
“放肆！什么话能胡诌什么话不该乱开玩笑你们这些大人心里没点数么？心里再怎么不满又跟个孩子撒什么气？！”，西域王动完怒，转而缓和了一下语调冲萧明月道，“月儿你好好养病，其他事由本王来处理。”
“我确实是来西域治病的，但是千爷爷你们好像没明白一件事。”，萧明月嘴角扯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挂上了傲慢的小表情，像个睥睨众生的小小神明，“您们要知道朝廷派来镇守西域的不止是七公主萧明月，因为明月公主本姓.......沈！”。
说完这句话萧明月狠狠白了在座的各位长辈一眼，骄傲转身重言命桑延为自己更衣备武出城迎敌。
西域所有的贵族们目送着萧明月坚毅的小背影离开完全愣住了，透过萧明月的小小身影大家似乎眼前再现了传说中的大萧开国将领沈橼大将军彼时英挺的身姿。
萧明月金戈铁马身披麒麟甲于纤骊之上携着两队铁骨铮铮的银铠铁骑在外域百姓们的瞳孔地震中缓步走向城门，她现在能让所有人唯一一丝的似曾相识大概是依旧黑绸覆眼帽冠遮发的样子了。
有人颤颤巍巍跪过来拦在了萧明月的高头大马之前，“公主不可啊......不可！”。
随之而来又有劝诫的百姓们相继跪过来拦路阻挡。
“明月公主大可不必以身犯险，一座弃城何故搭上您九五之尊之躯？”
“明月公主万万不可！”
“明月公主请三思啊！”
萧明月轻叹了口气舒缓好心绪开了腔，“是该说你们不信任我呢还是该骂你们愚蠢？你们可知弃城求安才是真的使不得！？这旧城中尽数年弱的老者与探亲的孩童，你们曾迁移新城重建家园发展西域，但也不曾完全舍弃旧址留着故乡的念想。那些留守的老人们为大家守着故土全当是迂腐吗？他们曾坦言风沙一日不掩埋古城便在家等游子归来你们这些游子可曾记否？如今却贪生怕死要弃他们于不顾？”。
“话至此我们亦心痛，但明月公主您如此金贵......恐怕......”，这位大哥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萧明月轻哼一声带着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的傲慢又有为将之风的飒气，声音大高了八个度威慑四方久久回荡在大漠千窟城主城中，“我大萧泱泱大国，自征战天下到立国安邦以来从未有守不住的城池！现今吾辈将领亦继前辈们遗志就此发誓只有战死绝不退却！！”。
萧明月往怀里提了提手里勒出血水的缰绳伴随着一声重音的“驾”，纤骊驮着萧明月一骑绝尘飞出了主城内城的城门。银铠铁骑们大受鼓舞策马追随紧跟其后一并驶进外城旧都，高喊着“愿随明月公主杀敌守城”冲向旧都的城门准备杀出迎战南蛮反军。
“公主姐姐！！！”，有小孩子跌跌撞撞追着萧明月的背影跑起来，被路上的石子绊倒摔进了一个红色的怀抱里。
千窟城主城内城的城门应声合死，萧明月带兵崩腾而过杀出旧城城门的身影，点燃了困在旧城中的百姓们眼中的星星之火。
“乖，明月姐姐会回来的。”，千鹤扶起了小孩子，在城中继续布防，安排百姓们做好避难准备。
城内一座城门隔开了内城与外城，城外一座城门隔开了生与死。
桑延在城墙上手指扣着砖墙指缝中鲜血淋漓，隐忍着内心巨大的痛苦目送萧明月义无反顾的背影被城门隔绝却又无可奈何。萧明月以公主之名命桑延守内城他不得有异议身为臣子更不能抗旨。
倘若我败了，你要作为最后的防线以大萧将领的名义，担起守护好这里的百姓的责任。
昔日嬉笑玩闹不识愁滋味的娇贵公主，放下纨绔子弟的身段取下满身的叮铃金饰披甲持矛上了战场，为一隅安康携寥寥百军千马就视死如归奔赴了沙场。
萧明月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克服掉对马匹天生的恐惧，只身上马牵绳作战？
桑延不知道。
桑延只知道，天启年间七月初三，澹台镜少将军东野一役收复四夷之境其一；萧氏七公主明月一人携银铠军千骑平反南蛮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