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破庙相遇(1/1)
锅里的螺蛳烧的差不多了,林芊用一根削尖的细竹签把螺蛳里头的螺肉戳了出来,眼神一眯,“嗯,可以开动了!”
小凡目瞪口呆。
这香辣田螺加入了花椒、茱萸油、野蒜之类的,给它一锅爆炖。
不多时一盆热气腾腾的爆炖田螺端上了桌。
看着一个个黑乎乎原本只有鸭子会赏脸吃几口的玩意,小凡本能的认为,这东西难吃!
但是这味儿,却又太香了。
为了让小凡吃的安心,林芊先拿起来一个,放在嘴边一吸,那香辣的螺肉裹着汤汁就进了舌尖。
然后,屋里静的只剩吸溜的声音。
小凡倒吸一口凉气,怕自己口水流的不太好看,于是赶紧拿起一个,学着姐姐的样子,吃了起来。
第一口吸下去,被辣油呛到了。
但伴随的还有浓郁的鲜香,直冲天灵盖。
“嘶,这味,真带劲了!”
小凡多吃几个便掌握了吸溜的窍门,一边大呼真辣,一边直呼好吃,手更是快出残影了。
院门被推开,阿山拎着野狐狸进来,还故意弄出点动静来,结果那姐弟俩窝在灶房,一个都没有出来。
一阵辣香味飘出来,阿山吸了吸鼻子,肚子不禁叫了一声。
他在院里打出一盆井水擦了擦脸,整理好衣衫和头发,然后气定神闲地走进灶房内,轻咳了一声,“我回来了。”
坐在灶台旁埋头干饭的两人闻声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功夫搭理他,继续吸着手中的螺蛳。
阿山被晾在那,脸色已经不大好看。
今日她待自己的态度与往日相比一落千丈,竟不唤自己吃饭了。
心里无端生出一丝委屈。
他进山一趟,可是猎了一只通体雪白毛发,品相极好的野狐狸,估摸着能卖到一大笔可观的银子,他以为小财迷会激动得蹦起来呢。
他眼巴巴地盯着那一盆吃食,眨眼的功夫就剩小半了,他还一个没吃呢。
这差别对待太明显了。
小凡被辣的嘴巴通红,毫无所觉还要去吃。
阿山逮着了机会,上前一步及时制止住了他,“别吃多了,伤脾胃。”
小凡原本想说没问题,他能行,但看姐夫眼神透着一丝委屈和可怜,便悻悻地停了手。
阿山接过盆子,道:“剩下的,我来吧。”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将盆子端到旁边的饭桌上,吃独食去了。
林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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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突然下起了雨,幸亏阿山先前将屋顶的漏处补上了,窗户也用油纸重新封好,不然就跟以前一样,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
林芊躺在床上翻了一会,依然不肯搭理阿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心里莫名的有些气恼。
阿山将她的铺子垫的软软和和的,才跑去地上的草垫躺下。
林芊背过身,实在有些抓狂,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跟自己说过什么心里话。
这个人长了一张嘴,就只会吃,像是开口说句话会死一样。
可她又觉得自己实在矫情,跟一个木头翻什么旧账,自讨气受。
外面雨声淅沥,阿山一直听着几步远的床上的动静,听到林芊浅浅悠长的呼吸声传来,才起身看了过去。
这小财迷完全没有睡相可言,一条纤白胳膊横伸出来,一条小腿则跨过被揉成团的被子,压在上面。
她嘴角微微动着,发出低低的呓语,似在说什么梦话,听不真切。
“娘……”
“好冷……”
她的声音愈发微弱含糊。
阿山皱眉叹了口气,见她冷得打了个颤,又倾身替她拉好了被子。
转身想走,被她一挥手抓住,他动了动手想抽回来,她却抓得更紧,嘴里低喃着:“娘,快跑……”
阿山愣了一下,她一定是进到什么可怕的梦境了。
他没动,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紧拧眉头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也是十年前的一个雨夜。
同是如惊弓之鸟一般的亡命人,于破庙中相遇,那时他突遭横祸,迷茫恐惧,甚至开始质疑世间一切。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将烤得热乎乎的饼子分给了他,庙里寒凉,她冻得不住打颤,明明害怕得要命,却一直劝慰他要好好活下去。
临别前,又将一块贴身的玉佩赠与他,希望他拿去当了换些银子傍身。
那种时机下,他竟第一次感受到了善意,是真切可贵的,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每每回想,都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意义与力量。
多年后他重回大桓,去侯府再寻她时,她早已进宫当了嫔妃,甚至不记得这些微末小事,可他甘愿被她利用,直到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日,贤武殿上。
百官手持笏板,联合弹劾。
“臣参镇北王萧廷煜狼子野心,勾结外敌,结党营私,预谋造反。臣恳请陛下将他押入天牢,严惩不怠。”
此言一出,旁人立即接话,“臣附议。”
他们还呈上了证物,从他书房搜出来的一封勾结外敌的密信。
而那信件,他从没见过,不知何人放在了他的书房。
他想了想,只有她了。
宣景帝拿着那封密信,只扫了一眼,便勃然大怒:“大胆萧廷煜,朕待你不薄,你竟对朕有不臣之心,意图谋反,你该当何罪?”
他淡淡拱手,不紧不慢道:“皇上,臣绝无二心,这分明就是有人无中生有,刻意栽赃陷害,企图陷臣于不义,此事有诸多疑点,还请陛下明查,还臣一个公道。”
而宣景帝,却板着脸,不回答他。
那时,他才幡然醒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任何的辩解都没有用。
“单凭一封敌国密信,却也不足以为证,等彻查清楚再行处置。但镇北王目无法纪,有私会敌国使者的嫌疑,朕决定,削去他的皇籍,贬为庶民,同时,玉蝶上除其名,褫夺兵权,革去军中一切职务,并没收他一切财产。老五,你觉得朕这样处置,是否合理?”
宣景帝的声音陡地变冷,深深看着他。
“合理,圣上英明。”他道。
他帮宣景帝扫除了一切障碍,最后宣景帝再除掉他。
当然合理,实在英明。
几位文臣互相对视一眼,他犯此大罪,按律当是要满门抄斩的。
而皇上却保了他。
多么仁善的君主啊!
兵权被收了,他已是废人一个,从此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吧。
可笑他从来不觉这江山社稷与他相干,他从来都不在乎,他只是不屑解释,也不屑反驳。
离开帝京的那天,她站在城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