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为何不反？（1/1）

“虽然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慢慢去查，还没能将所有收到云雾茶的人都查出来，但，就目前看来，欧阳成的目标的确是那些较为耿直的忠臣，其中……就包括崔阁老，梁御史，还有尚书省柴大人。”

季千帆说着，饶是平日里一向显得情感淡薄，却也不禁叹了口气。

这些人，都是最早分清楚时弊，同意他推行新政的人。

如果没有这些忠义耿直的人为他说话，当初他为推行新政时得罪的人，怎会轻易就低了头。

那时候，他为了巩固新政律令，甚至一律将大长公主的亲家给杀了。

而后大长公主的独女，永乐郡主便闹到了皇宫里去，亦是崔阁老带着那些忠臣为他说话，皇帝才没有趁机夺了他的摄政权。

若是崔阁老等人中毒疯癫，那么大齐朝中的肱骨清流便要成了一盘散沙，纵然他可以强行镇压奸佞，可在这个腹背受敌的关头，若将奸佞都罢免甚至斩首，他又还能上哪儿去找那么多人来补朝中的空缺官位呢？

何况，新上任的人也未必就是手脚干净的，倒不如将这些老滑头留在跟前，至少他更了解他们。

云若岚深知季千帆在忧虑什么。

前世，崔阁老等人接连疯癫之后，朝中便开始动乱，如今本就是缺少良才的时候，季千帆又被大长公主用毒药牵制，皇帝和亲皇派还只要一有机会就跟季千帆作对，皇子们，更是巴不得季千帆早些失势，甚至如靖王那般，想要杀了他，免得将来他不肯放权给他们。

“殿下，臣以为，依照现在列国逐鹿的局面，还有国中的情形，损失忠臣良将，其实是防不胜防的，若是让我来布局蚕食他国国力，也会想办法动摇朝中根基。”

沉默片刻后，云若岚下了决定，开口打算提议。

季千帆一听，便知道她已经有了策略，“你想到什么只管说。”

“臣觉得，我们现在之所以不能失去那么多忠臣，是因为朝中的清流少，能担当得起大事的就更少，既然敌国已经看穿了我们的弱点，那我们就只有弥补这个弱点，设法找到更多有才能的人。”云若岚说。

“本王自然知道，可是，又谈何容易？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贤才，那些奸佞又怎么肯乖乖让本王将人安排进朝堂之中？若他们再去皇上跟前进谗言，那些人才恐怕反而要被害。”

这，才是季千帆真正心烦的地方。

虽然他手段狠辣，无人敢与他硬碰硬，但现在的情形却是最不能一刀切的。

都说攘外必先安内，若内乱一起，恐怕不必等陈国人的计划成功，也不必等西戎大军南下，大齐就已经自己四分五裂。

“其实……臣有一事不解。”

云若岚听见他这么说，迟疑了一阵后，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开口。

“你问。”季千帆说着，又补了一句：“本王既然深夜找你密谈，便没有把你当做外人。”

云若岚心头稍稍安稳，却还是起了身，毕恭毕敬的对季千帆行了礼后才说：“既然殿下知道皇上和皇子们，以及朝中奸佞们都盯着您手上的摄政权，而且还经常为了与您夺权妨害了国政，那为什么，殿下还要继续做这个摄政王呢？”

季千帆的母亲是关外九岭部落大当家的女儿，九岭部落相当于一个小国，大当家的女儿，也犹如列国的公主一般尊贵。

但是，二十多年前，齐国先皇带人踏平了九岭部落，掳走了季千帆的母亲，而后便将其囚禁在深宫之中，强行凌辱，这才有了季千帆……

也正因此，尽管季千帆长大后在先帝众皇子中出类拔萃，却也没能继承皇位。

云若岚知道，先帝之所以让季千帆做摄政王，又给他下了毒让大长公主控制他，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继承人，也就是现在这个皇帝能力不足，知道大齐会爆发危机，所以，才需要一条能被掌控在手中的看门犬。

只是，季千帆明明就是一匹狼，如果他要反抗，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从前世跟在季千帆手下做事所得到的信息，云若岚也知道季千帆身边那个叫桑奇的暗卫就是九岭部落的人。

经过这么多年，九岭部落已经重新有了战斗力。

以季千帆的能耐和血统，完全可以反了大齐皇室，回到九岭部落去做土皇帝，又何必在这儿为了大齐殚精竭虑？

云若岚不明白，而且，也只有明白了，她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该如何辅佐季千帆。

只是这个问题太过忌讳，所以，她问完便心中忐忑，不确定是否会惹恼了季千帆。

不成想，季千帆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回答说：“因为本王要的，不仅仅是大齐太平，还有天下太平。”

云若岚猛然抬头。

天下太平……

季千帆接着说：“你会这么问，必定是想到了本王的母亲，想到了九岭部落，若是只看先帝当初的行为，本王的确该反了这一切，为母报仇，将大齐变成自己的天下，可也正如你问那些新兵的问题，赢了之后呢？”

“就算本王称帝，难道往后就没有人会觊觎那皇位吗？不会那些人的后代来找本王报仇吗？冤冤相报，只会在这世间添更多的苦难……你可知，这世间什么东西能让人变得最为可怕？”

季千帆说着，忽然问了云若岚一个问题。

云若岚原本正因季千帆所言而动容，听见这问题后略愣了一息，而后才说：“战争。”

季千帆笑了笑。

云若岚接着说：“战争，可以让人理所当然的烧杀劫虐，可以将杀人这种行为变成一种荣耀，当所有人都在杀人，都在侵略，那么，便不会有人觉得不妥，而人心从来就不是纤尘不染的，每个人心头都有欲望，有野心，如果不择手段成为了惯例，那么仁义道德便不会再有人遵循。”

也是正是因此，云若岚在看见亲兵们都想要报仇时，才会对他们说那番要天下太平的话。

“所以，只有以战止战，只有天下统一，才能避免战争，而殿下，便是因为认清了战争的可怕，所以甘愿放弃自己的仇恨，不顾自己所处的境地，也要尽全力去维持大齐的平衡……”

云若岚说着，竟觉得眼眶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