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恶迹可循（1/1）

苏文力判断的没错，徐迁就“藏”在红岛度假村里。

红岛是距离安洲陆地最近的一个海岛，岛上被一座富丽堂皇的度假酒店和一片低调奢华的林中别墅所占据，岛的周围长期停靠着几艘游艇和若干海上运动设施。

可以说，红岛度假村就等同于红岛，唯一跟陆地连接的桥梁只有在特需的时候才会对外开放。

徐迁是在春节期间偷偷从东南亚潜回国内的，之所以没有在安洲抛头露面，是因为回国后他便一直被柯两邑“软禁”在红岛。

柯两邑是红岛的主人，安洲有名的富商。

在外人的印象中，柯两邑总是衣冠楚楚但是貌不惊人，耷拉的眉眼偶尔散发出土蔫的气息，财富的浸润并没有提升他的气质，但却掩饰了他的狠劲。

符商林在报案之后，“霉运”有增无减：政协委员的资格被撤销；公司名下的商业地块被通知强制收回；他的员工和客户被殴打威胁也是常有之事，这一系列操作便是柯两邑对符商林的打击报复。

符商林到安洲经商，非但不拜柯两邑的码头，也从不寻求和解，一点“规矩”不讲就把徐迁举报给了警方，不但让柯两邑颜面有损，也让他产生了某种危机感。

倘若不是一个狠人，柯两邑又怎能黑白通吃，将邑奈集团发展壮大呢？

徐迁也怕他。

惧怕柯两邑又离不开他的庇护，这是徐迁最矛盾的地方。

苏文力正是利用了徐迁的这种矛盾，又或者说是相互利用。

若非如此，徐迁就不会在“黑老大”的方向越走越远，而柯两邑其实更加需要的是一个洗白上道的接班人。

牛小刚被投毒，有关部门秘而不宣。

由于盘问人数众多，消息不胫而走。

坊间传闻是牛小刚的同伙买凶谋杀，矛头直指徐迁。

消息传到柯两邑那里，他不由分说又给徐迁下了禁足令。

在他看来，徐迁招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任何一个麻烦都有可能引火烧身！例如苏文笔、符商林、牛小刚。。。。。。

他还想到了马微山，马副局长被省里带走也有些日子了，多方努力也没有疏通，如今连情况也不好打探了，看起来“凶多吉少”。

“毒杀牛小刚的事，真不是我干的！”

徐迁否认毒杀，柯两邑将信将疑。换做以前，他不点头，徐迁是不会轻易对人下死手的，但是自从有了东南亚的关系，又加上苏家两兄弟的助攻，徐迁就有点失控了。

柯两邑对徐迁提出了警告，“你别跟那帮东南亚人胡搞瞎搞！”

“是中国人！不是东南亚人。”徐迁显然没有明白其中的深意。

“中国人？缅北的吧！”

“什么都逃不过邑叔的法眼，不过我们在那边主做观光业和农产品贸易。”徐迁奉承着，打着马虎眼，这是他应付柯两邑的常用方式。

“观光业？赌场就是赌场！你少在我面前装蒜！”徐迁的把戏并不高明，柯两邑的不满溢于言表，“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你了！”

“红岛的赌场关闭之后，我在安洲没有继续涉足赌场生意。”徐迁闪烁其辞。

“知道我为什么关掉赌场，为什么不喜欢你沾赌吗？”柯两邑的忌讳源于他的深谋远虑，“因为赌徒和瘾君子一样，容易出亡命徒！为了赌资和毒资，他们可以出卖你！害死你！”

“知道。”徐迁口是心非，阳奉阴违。

他之前跑去东南亚，躲避风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赌瘾。

不但如此，他还和“生意伙伴”在那里敲定了一笔新的毒品买卖。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要沾赌！”柯两邑对徐迁的管教，身兼长辈和老板的身份，“也不要去碰毒品！”

“我没碰毒！”徐迁心里猛地一惊，难道毒品生意露馅儿了？！

“我是在给你打预防针。”苦口婆心，柯两邑也是信手拈来，“小迁啊！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应该没有露馅儿，徐迁心想。

柯两邑的话让他放下心来，他的脑子不由地琢磨起运毒的事情来，他急切想要离开红岛。

“你是不是把那个雯雯叫到红岛来了？”徐迁思前想后的时候，柯两邑的心思也在转移，“一会儿让她过来找我。”

“你个老王八！邑奈集团的女人还不够你用的！”徐迁自然明白柯两邑的意思，暗暗不爽。

前一天晚上他梦见了苏文笔，大概觉得苏文笔死得蹊跷，本想一举两得，把花雯叫过来寻欢作乐，顺便了解一些跟苏文笔的死亡有关的情况，不承想鱼水未欢他便被柯两邑传到了己字号别墅。

“死鬼苏文笔也好这口，也跟我抢女人，怪不得大家都说他俩像是亲父子！”徐迁悻悻而归，走时有意无意地在绕着其他别墅转了一圈。

在被禁足的日子里，徐迁注意到，甲、乙、丙、丁等字号的别墅和以往不同，许久没有亮过灯了，白天也是静悄悄的。

甲、乙、丙字号分别是三位官员的专属别墅，丁字号是机动房。以往的丙字号和丁字号别墅经常灯火通明，乙字号别墅则偶尔有之。

听闻乙字号那位已经从省城调到了京城，邑叔因而喜忧参半，朝中添人固然是喜事，可省城的关系网却松动了，邑叔也被动了。

丙字号里的人物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只不过在换届以后明显失势了不少。

徐迁以前不太操心官场人脉的事，也轮不到他操心，如今他的想法不同了。

回到住处，徐迁还有些许意难平，看着床上白晃晃的花雯，他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直入主题。

他一边使劲一边念叨，“给你，给你！我先用完再给你！”

来的快去得也快，尽管如此，花雯还是在激烈过后沉醉了好一会儿。意犹未尽的她，得知要去柯两邑那里，一时无语。

一根烟的功夫，她便不再纠结，收拾好自己，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己字号别墅，她早就看透了这些男人和这个圈子！

花雯走远，徐迁从衣服堆里摸出一部手机，非智能的。

他拨通苏文力的电话，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恼怒的声音，“你怎么打到这里来了？！”

“你那套太麻烦了！”徐迁脱口而出。

“见面说。”苏文力言简意赅。

“我现在不方便出去。”

“怎么不方便？你又没有被通缉！”

“我是不是得感谢你？”徐迁半开玩笑。

“废话！要不是你，我能把麻烦惹上身吗？”苏文力的火气又上来了。

“麻烦大吗？”徐迁倒也识趣，不再油嘴滑舌。

“不大。”苏文力收起情绪。

“那下一批货？”徐迁提问重点，像请示一般。

“最近防疫检查比较严格，其他的倒没什么。不过我要出差一段时间，你们还是小心为妙。”苏文力俨然在跟手下对话。

徐迁嘴上嗯嗯地答应着，脑子已经开始憧憬赌场的快活时光。

“另外，你帮我把黄妙找出来，她在泰国失联了。”苏文力又交代。

“找她干嘛？”徐迁觉得多此一举，“失联了不是更好吗？”

“让你找就找！哪儿那么多废话！”苏文力不想多费口舌，摆出说一不二的架子。

“找，找。”徐迁半心半意地答应下来。

从柯两邑的屋里出来，花雯被一艘快艇直接送出了红岛。

驾车经过红岛桥边的时候，她看见一对年纪模糊的成年男女被人跟拍着，好奇的路人也纷纷加入围观的行列。

此时的花雯并不知道，那对成年男女便是2019“柯两邑性侵事件”的女主柯晶舟的父母。

那件事情经历多次反转，最后以和解告终，当时闹得人尽皆知。

邑奈集团的股价一度腰斩，柯两邑也因此变得低调起来，至今仍然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在红岛桥边，人群内外，不明就理的看客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他们不是和解了吗？听说女方拿了几百万，怎么又跑来闹了？”

“你没搞清楚，现在是那女孩失踪了，警察不立案！”

“为什么不立案？！”

“成年人失踪，警察是不会随便立案的，会做登记，刑事立案是讲标准条件的。”

“那如果死掉了呢？”

“你这不是咒人家嘛！”

“如今摄像头那么多，又发生在防疫期间，难道还能人间蒸发？！”

“监控也有死角啊！再说了，这是海边！搞不好掉到海里去了。”

“消失在监控死角？这未免也太巧了！”

“不会是被杀了，扔到海里喂鱼了吧？”

“不好说。。。。。。”

众说纷纭，从现实到网络，舆论日渐发酵起来。

旧事被重提。

2019年5月1日上午，邑奈集团的新员工柯晶舟向公安机关报案，她在之前的夜里遭到了集团董事长柯两邑的性侵。

调查历时三天，佑海区公安分局给出结论：并非性侵，不予立案。

纸包不住火，由于柯两邑和邑奈集团的名气较大，性侵丑闻引发媒体广泛关注。

然而事件的曝光并没有让舆论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因为有媒体披露：在5月1号凌晨，事发酒店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中，双方举止亲密，柯晶舟姿态主动，并在事发房间留宿了一夜。

柯两邑在接受调查时声称，两人发生关系时，柯晶舟并未拒绝。

针对这些细节，柯晶舟一方做出回应：陪同柯两邑上楼是领导安排的任务，所谓的“主动”只是柯晶舟出于对老板的尊敬而表现出来的礼貌。柯晶舟在之前的应酬中已经喝醉了，醉意、疲倦、害怕，导致她在事发房间昏睡了一夜。

柯晶舟的父母曾在国外做生意，见过世面，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他们委托律师进行了申诉，并且表示申诉不成还会选择自诉。

关于性侵的指控，柯两邑矢口否认。

种种猜疑也在网络上盛传开来，猜疑柯两邑中了圈套；猜疑柯晶舟是自愿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反悔了。。。。。。与此同时，网络暴力席卷而来，但是绝大部分的网暴都扑向了柯晶舟。

事发半个月后，在上级机关的要求下，佑海区公安分局正式立案侦查。

又过了两个月，检察院认为不符合起诉条件，决定不予起诉。消息通过媒体正式传播，柯晶舟的支持者又少了许多，同情也打了折扣。

时间来到2020年3月1日，柯两邑团队宣告双方和解，柯晶舟却失踪了。

接警的派出所对柯晶舟的活动轨迹进行了追踪，追到滨海公路红岛段，轨迹就此中断。

在滨海公路的监控视频中，可见柯晶舟一袭蓝色长裙，随风飘逸，她在码头和红岛桥之间漫步徘徊，又在桥下的沙滩时隐时现，直至走出画外。

这段视频迅速成为舆论焦点，它给搜寻工作指明了方向，也让柯两邑嫌疑大增，他是性侵事件的主角，他是红岛的主人，他的沃尔沃汽车又正好出现在柯晶舟失踪地点的画面中！

“每个市民都有行走在滨海公路的自由，不管她是不是抑郁症患者！”面对怀疑，柯两邑在社交媒体上故意引导话题，企图转嫁矛盾。

他叫来红岛度假村的保安队长，特意嘱咐，“如果有人再来闹事，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把人给我轰走！领导对这件事情意见很大，客人也不来了，股价也跟着跌！都是这群该死的家伙给闹的！”

他拒不承认失踪事件和他有关，也拒绝与之相关的采访和对质。自从打过交道，他就知道柯晶舟的父母有多难缠，还有那些无形的、汹涌的力量。

因为涉及男女关系，一些自媒体把柯两邑的三段婚姻也搬了出来，放到炙烤的聚光灯下。

离婚后，柯两邑的第一任妻子带着女儿另嫁他人，断了来往。

第二任妻子害怕继续被他限制人身自由，干脆移民国外，远走高飞。

第三段婚姻还没有结束，但是已经形同虚设，名存实亡。

家丑被外扬，柯两邑恼羞成怒，他又指派手下，“那几个带节奏的自媒体人，找机会给他们上上颜色！让他们把嘴闭上！别弄死就行。”

4月初，与柯晶舟有关的舆情平静了许多，主要原因是安洲市公安局牵头成立了专门的工作组，并且和柯晶舟的家属进行了有效的沟通，双方都有一个迫切的目标——找到她！

为此，工作组发动干部群众，组织专业人员，以滨海公路旁边的红岛桥为中心，向外辐射22公里，上山、下海、走访各处民用建筑和交通设施，进行为期五天的地毯式搜索。

佑海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成从雀是工作组的负责人之一，大搜索行动开展前，他有意联系柯两邑，“这次搜索将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你们一定要好好配合！”

这是成从雀给柯两邑的提醒，之前柯两邑确实不太配合，个中缘由，二人心知肚明：红岛有着太多秘密，远的不说，徐迁还藏在度假村里，更别提那些留在红岛的女人和角落里残存的血腥味道。搜救犬的嗅觉可是很灵敏的，群众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柯两邑提前做好了准备，以防万一，他还让徐迁暂时离开了红岛。

他给成从雀的回答说明了一切，“尽管来，我会叫人配合的，但是你们可不要擅闯民宅啊！”

五天下来，依旧搜寻无果。

红岛度假村一直是大家关注的地方，甚至有人怀疑那里的监控视频被人做了手脚，所以才没有在其中发现柯晶舟的踪影。

工作组继而做出澄清：红岛度假村的监控视频没有问题，柯两邑的车辆和其他可疑车辆经过排查也解除了疑点。对柯晶舟的搜寻仍然在持续，但是没有证据表明她的失踪属于刑事案件。

时间在流逝，有人开始相信柯晶舟抑郁出走的说法，有人坚持要求刑事立案，有人越说越玄乎，社会争议不断，网络断案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