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亲王（1/1）
薛霜带着只有十几个人骑兵的小队，离开了京城。
出城几里以后，他招手，让最后排的一个不起眼的骑兵与他一同前进。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薛霜侧过头，压低声音问那眉清目秀的小骑兵。
“我是从征兵处开始的混进来的。”薛舞强调“只是刚好因为骑射不错，被分到你这里的。”
薛霜沉声道：“薛舞，你对我，不必说谎。”
“不信算了，不过元池姐姐也帮了些忙。”。
“她的手已经伸的这么长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说她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薛霜叹了口气：“薛舞，这次我答应她，完全只是因为你，你知道吗？”
薛舞摇头：“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三哥，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你竟然还能考虑到我。”
“老三虽然心眼不算多，但动起真格来，连大哥都不一定打得过，况且他不在城里，我不担心他。”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城里？”
“他若在城里，你住的那个茅草房不会乱成那个样子，铁棍都能摆在院子正中央？”
薛舞无奈：“那是我专门准备的！”
“专门准备的也得好好的放在墙角或者有专门的武器架。”
薛舞长了半天嘴，却无从反驳，确实，如果三哥知道他们住这个院子，一开门，看到一个铁棍摆在院子正中间，估计恨不得能当场定制一个武器架。
“所以”薛霜问“老三现在还好吗？”
薛舞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们这些弟弟妹妹来了？”
“所以呢？在哪里呢？”
薛舞犹豫了许久，张口道：“那天，你拦下了我，但是没拦住三哥。”
“他看见了？”
“他不愿同我说，大抵是见到了。”薛舞眼神中全是落寞“他在城中实在是太显眼了，所以我们想办法把他送出城了。”
“怎么送的？”
“他不让我说，你也不必知道。”薛舞心虚的挠了挠鼻子。
“倒也是，如今我才是最不可信的人，你们住的那个院子，估计也已经搬空了吧？”
薛舞没有否认，继续说道：“他现在很好，剩下的他也不让我说。”
薛霜松了口气“这样大哥也不必担忧了。”
“厚，所以你问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大哥安心？”
“他肯定比我关心你们。”薛霜侧目“你见过他以后，给我个信？”
薛舞摆了摆手“知道了，笨蛋。”
营帐内，薛霜化着满脸的胡须和伤疤坐在客座，主座上的并非自己熟悉的哥哥，而是夏国的古亲王。
曾经亲和待人的尹将军，如今在帝国的营帐中，像是一匹孤狼被鬣狗环绕，杀气四溢。
夏国的士兵都不敢靠近，只是从他身边绕过。
“你也真敢应邀，不怕这是个圈套吗？”亲王张口
“盛国确实带着诚意来和您谈判的”尹将军回应“毕竟这些年征战，两国都损兵折将，民不聊生，若生意谈成了，未来盛国几十年的安宁可以保证，而夏国彻底收服一员猛将，双赢的交易，盛国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哈哈，有勇气。”
“况且”尹荣华补充道“薛达虽然叛了盛国，也并不代表着大夏完全信任他，若你们掌握了这味药，那就算是手中有了人质，他就可以供你们驱策了。”
“谈不上信任与否”亲王嗤笑出声“那个小兔崽子，还威胁不到我大夏。”
“哦？此话怎讲？”
“你们盛国的当他是百年难遇的将才，但是我大夏不稀罕你们盛国培养的人，也就只有我那软弱的哥哥觉得他有些用处，才让他守着这本来就没什么用的城池。”
“亲王好气魄，我从军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软弱来形容你们陛下”
“别人怕他，我可不怕，就拿你们那个没脑子的将军，姓薛的那个叫什么——”
“薛泽”尹荣华接话，语气平静的吓人。
“对对对，就那个，不是薛达那小子他爹，说是什么从无败绩，还不是我先围了他，我那皇兄后来才赶到的帮我的？他就是胆子太小了。”
“亲王勇猛，敢行险招，是常人所不能及，也是我盛国的天运不济。”尹荣华回答。
“哦？你的意思是我只是靠运气赢了这场仗？”
“非也，我的意思是，一场战争往往是综合了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各种条件，薛将军的败，并不止是因为运气坏，而亲王您的胜，也不止是因为亲王您的勇猛，也有运气的因素。”
亲王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会说话，是个人才，若是这次谈和了，以后在战场上不能跟你碰一碰，我可有些遗憾啊。”
“亲王说笑了，以在下的级别，还不够和亲王在战场上相见的。”尹荣华低下头。
“小伙子，我看好你，要不了几年，你肯定能超过那个薛泽。”亲王喝了一口手边的美酒“不过老头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敢问亲王，这问题是关于我的，还是关于陛下的？”
亲王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关于你的。”
“亲王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为什么，是你呢？”亲王身体前倾，前臂支撑在大腿上，看向尹荣华“你可知，若这是个圈套，你折在我这里，整个大盛国，可就再难找到一个可以与大夏抗衡的将领了。”
尹荣华笑了笑“此事，是陛下的决断，本来我这种低人一等的臣子不应当擅自揣测，但是我现在在亲王您这里，倒也不拘礼节，陛下的意思，在下也能猜出一二。”
“哦？你能猜中盛国皇帝是怎么想的？”
“倒也称不上猜中，只是觉得应当是这样的。”尹荣华抬眼，看向坐在上位的亲王“他放心我。”
“哦？此话怎讲？”
“因为我足够强，所以他放心我，就算这是个圈套，我也能毫发无伤的杀出去。”尹荣华语气平缓，并无半点激情可言，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亲王眼中的欣赏越发浓重“小伙子，真可惜你是盛国人，你若是夏国的，我一定会收你为义子，绝不会让你做这种苦差事。”
“承蒙亲王厚爱，我既然是盛国人，就要替盛国的陛下和百姓着想，这点事并不算是苦差事，只是亲王若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等下太阳落山了，今夜我怕是不太好找住处。”
“嗨，这都是小事”亲王挥了挥手，同营帐内的众人说道：“你们，统统滚出去，这件事我和他单独谈谈。”
下人听话的纷纷退去，没一会儿营帐内就只剩下尹荣华和古亲王二人。
尹荣华从怀中掏出一张清单，清了清嗓子，然后念到“亲王，盛国这味药材确实珍贵，整个皇宫也只能找出一株，所以我们的条件是五百万两黄金，还有夏国的良马一万，以及交还白山城，还有……”
亲王安静的听尹荣华念完所有条件，缓缓开口道：“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让这群人都退下吗？”
“愿闻其详。”
“我今天坐在这里，就是为了搅黄这桩交易。”
“哦？亲王何出此言？”
“我们大夏的皇帝觉得，握住了薛达的生父，便是握住了他的命脉，但我不这么觉得。就算是他放得下所谓的家国情怀，也放不下他那个打了败仗的父亲，还有他那几个真正意义上同他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们。”古亲王扯了扯嘴角。
“最早他杀守城官，判入我大夏的时候，不论他的血统如何，我无比肯定他就是想卧底进夏国。但是你们大盛的皇帝没多久就杀了他的全家，让我对他的身份有些犹豫了，家人和家国百姓在他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薛家本来不至于死罪，但最终被灭满门的罪行，就是薛达叛变。”尹荣华说到这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压抑心中的某种情绪“亲王为何会觉得薛达会在意他的亲人的生死呢？”
“所以我以为，你们盛国并非要真的杀死他们一家，只是迷惑我们的一个障眼法罢了，但是线人传回来的消息却与我想的完全不同，薛泽确实是被当众行刑，他的兄弟姐妹的尸体也都有迹可循，并非假死。”
“所以，亲王您心中已有定论了。”尹荣华总结道。
“诶，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最后才想到这个原因，不过我也不太确定，你帮我一起参谋参谋”古亲王语气放缓，紧紧盯着尹荣华，试图在他的表情中找到蛛丝马迹“你们的陛下，就是想杀薛家，薛达早在一切发生之前，就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挽回，只能逃到夏国避难。”
尹荣华惊慌的起身，连忙否认道：“陛下绝不是这种人，他爱民如子，又怎么可能伤害当时战功赫赫的薛将军？”
古亲王看到慌乱的尹荣华，满意的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猜中了什么。
“你们那个皇上，对百姓的好事做了不少，但是总让人觉得假模假式的，我见过他一次，只觉得心里发毛。”亲王摆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无论如何，在我的判断中，薛达并不在乎他的生父，当年他的生父怎么抛弃他的，如今他就会以相同的方式抛弃他的父亲，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道德的难题。在见你前他也同我说过，并不强求这药，若是要求威胁到我皇兄的位置，大可牺牲那无用的老头子，从始至终想要这药的，只有我那懦弱又贪心的皇兄罢了。”
尹荣华愣了半晌，只能作揖“事已至此，我来这里倒是多此一举了，在下告辞。”
“这就走了？不再争取一下？”
“若薛达本人都不想要这药，那它同路边的野草也没有区别。若是贵国的陛下坚持要这草药，那同亲王您继续说下去也只是无用功了。”
尹荣华回头，又作揖，理了理衣服，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打扮成夏国丫鬟的薛舞正在同其他几个女孩一同乖乖垂首站在营帐门口，这次的谈判定在这里确实是打的人措手不及，酒菜什么的都好准备，但是若是让一群糙汉负责伺候，多少是有一些抹不开面子，所以营中出了些钱，在周围的几个富户家买了几个丫鬟，薛舞自然而然的就混了进去。
尹荣华面色不好的走出营帐，二人飞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围的士兵看到他立刻自觉的将他包围起来，生怕他忽然做出什么袭击。
尹荣华冷冷扫视了一圈举着武器的士兵。
士兵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冰凉的刀刃架在脖子上一般，不惜觉得向后退了几步。
忽然，亲王从帐篷中出来，直接搂住了尹荣华。
“这是干嘛呢？把手里面那些小孩的玩具都收一收，别丢人了。”
士兵听令，纷纷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武器收了回去
尹荣华看着所有人的行动，目光扫过所有人，最终停留在薛舞身上“若是身在在贵国都城的陛下，”他的目光又移开“听说诸位如此行动，怕是连都要丢尽了。”
又有人牵来了他的马，尹荣华骑上马，缓步走出了营帐。
亲王在营地门口目送了好久，直到他在地平线上变成了一个小点，才回头同下人说道：“这个叫尹荣华的，若在战场上遇到，绝不可轻敌，现在他还缺一些心智上的历练，但再过几年，他绝不会比薛泽弱。”
薛舞知道自己可以在营中的时间不多了，于是趁没人注意，已经用探查过前排的几个重要营帐，每一个都有人住，且并没有大哥的痕迹。
那么，大哥在哪里？
她想起了刚刚二哥盯着自己说的话“身在贵国都城的陛下。”
对，若是大哥在这夏国边疆的位置，那么他父亲生病的消息传到夏国都城，再传回边疆，再传回都城，再传回边疆，小半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人早就不治身亡了，况且，夏国人怎么可能放心的让皇兄和尹荣华接触呢？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了——他根本就不在军营中，他在夏国京城，甚至就在夏国皇宫之中。
薛舞打定了主意，便跑去找了负责购买丫鬟的账房先生，大声嚷道：“若接下来无事可做，那就要回主人家去了。”
账房先生自然不会放人：“诶，你们几个的卖身契我都买回来了，回主人家像什么样子，这样吧，你们几个直接跟着亲王，回京城，去真正的贵族家见见世面吧。”
几个丫鬟喜上眉梢，薛舞自然也谢了恩，跟着古亲王的队伍回到了都城。
夏国的都城叫做业城，因为靠海很近，所以很大一部分交通是船运，城中的气候很好，比起盛都凉爽了不知道多少。
薛舞从未见过大海，一路上沿着海岸线回业城，只觉得心旷神怡，常常像是被勾了魂魄一样，在海边一站就是一整夜，也不睡觉，为此还被人取笑，起了个外号叫“望海女”。
薛舞并不讨厌这名字，她喜欢海，别人这么叫她，她也开心的回应，自然也不会有人特意去问她的真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