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白(1/1)
朱颜听得半信半疑,但为了赢过白雪鹭最终还是一狠心咬牙走到了时影身侧。
站到时影面前时朱颜才发觉她或许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量。自己面前这可是少司命啊!不嫌弃她底子差,还不止一次耐心教导她的人,她哪里敢造次。
看着朱颜的那副怂样,沐离恨恨地剜了她一眼,随后将视线往另一侧人群中春风得意地的白雪鹭那瞥了瞥。眼神中的深意表达的也很明确,她若认怂这一局还是白雪鹭赢。
果然对付朱颜这种容易冲动的性格,激将法最为好用。
趁着大家混乱之际朱颜再次鼓足勇气按照沐离刚刚所述,俯身低头,将发丝自然垂落至时影耳畔,然后……然后什么来着?
朱颜平日里大大咧咧,对情爱的了解除了白雪莺就是那些画本子,就更不要说更进一步的男女之事了。所以对于沐离所说一切她都只能单纯地依靠死记硬背,此刻稍微一紧张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一时间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难受。
时影对他人近身本就很敏感,虽然知晓朱颜如此是为了什么,可忍了片刻见朱颜仍一动不动也不说话,难免心中疑惑。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对让两个人都心皆是为之一颤。
只不过朱颜是心虚吓的,时影的心境为何而变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我我我我………”
朱颜从时影身侧跑下来这几步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简直让沐离想直呼她不认识这个人!
“呜呜呜……阿离……你看到少司命刚刚瞅我的眼神了吗?太恐怖了!太吓人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呀!呜呜呜……我不要啊……”
朱颜一头撞进了沐离怀里,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形象,咬着自己衣角那叫一个大写的委屈,就好像时影刚刚那一眼能要了她的小命似的。
“咳咳咳……”
时影只是一个眼神就将她吓成这个怂样,沐离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只好抿唇轻咳几声掩下了自己不断想要抬高的唇角。
出于好奇,沐离抬起眼眸望向了某位罪魁祸首,却意外在时影收手的瞬间瞥到一抹微弱的嫣红。
嗯?
随着时影起身的动作,殿外原本风轻云淡的天际突然惊现几声震耳的雷鸣。
“轰隆——轰隆——轰隆——”
沐离被这几声惊雷吓了个半死,第一时间松开朱颜捂着耳朵蹲下身将自己团成了一个小小的一只。
所有人都被外面的天象吸引,除了朱颜与时影并没有人注意到沐离怪异的举动,也给了沐离足够的时间起身恢复原状,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诸位,山中有惊雷,恐大雨将至。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请诸位回去勤加学习,凝聚灵识时所有术法的根基。”
“谢少司命。”
突如其来的天生异象,缘由必定不简单,只可惜此刻的沐离根本无心这些,甚至第一次抛下了朱颜独自离去。
而原因,沐离怕是说出都没人信——她害怕打雷。
天降大雨,整个九嶷山都被笼罩在水雾之中,寸步难行。朱颜回到房间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沐离回来,心中竟生出从未有过的不祥之感。
“不行!我得去找阿离!”
实在是担心得不行,朱颜一咬牙冒着大雨跑了出去。
倾盆大雨如针尖般砸在她的身上,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连廊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朱颜紧紧地抱着自己,不断地往前冲,脸上的血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逐渐消退。
沿着住处一路找到教室,始终没有沐离的任何踪迹,朱颜这一次是真的慌了。回想起沐离冲出门前那些异样的举动,朱颜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两下,怎么就能任由沐离在自己面前跑出去,自己为什么不跟上。如此糟糕的天气,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该怎么办啊。
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害怕,这一刻朱颜无比痛恨起自己此刻的无能,痛恨那个曾经偷懒不用心学习术法的自己。
“朱颜?”
正在殿内潜心修习的时影其实早在朱颜刚出现时就察觉到了。直到隐隐有女子的啜泣声穿过雨幕地嘈杂钻入他的耳朵,时影这才意识到门外之人并非重明。
只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站在殿外哭鼻子的竟然会是朱颜。
“少司命……呜呜呜……少司命……怎么办……阿离,阿离她……”
“你先别急,慢点说,沐离究竟怎么了?”
“我找不到阿离。从课程结束一直到现在,沐离都没回去。我沿路将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她从不会什么不说就离开的,一定,一定是出事了!少司命!阿离一定是出事了,你帮帮我,帮我找找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少司命。阿离她,一定不能有事,呜呜呜……”
找不到沐离的朱颜情绪几乎完全失控,时影的出现就好像让陷入迷途的她找到了主心骨,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简单安抚了朱颜几句,问清事情的前后经过,时影便转身走进了这漫天大雨之中。
沐离这个人其实没几样怕的,但只有这惊雷,是她的死穴。
天极风城少雨,便是下也极少会出现雷声,这也是为什么朱颜与她认识这么久却不曾知晓的原因。
至于她为何会惧怕打雷,连她自己对这段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那种濒死前绝望,无力的窒息感,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依旧牢牢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沐其实是一个很古老的姓氏,早在星尊帝琅玕与白薇建立起空桑之前,沐氏一族便已在这片大陆上存在了千年。
可如今的云荒大陆对沐氏一族一无所知,是因为,沐氏——早已灭族。
至于灭族的原因,听起来可能有些荒谬,是天谴。
是的,没错,就是上天的责罚。
与云荒当时的其他部族不同,沐氏一族血脉中蕴藏的并非武力,灵力,而是一种很特殊的预言之力。
因为这份可以窥探天机的能力,沐氏一族曾经一度风光无限。
但盛极必衰。
因为前人无止境的贪婪,威胁到了天道制衡,天罚降临,沐氏一族自此开始衰败。
但偏偏沐氏一族中的一部分人,并不相信天道轮回,一错再错。这才令偌大的家族最终走向了只能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地日子。
为了躲避天罚,仅存的沐氏族人不得不继续使用预言之力躲避祸患。但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血脉之力却越来越弱,到了沐离这代仅剩沐离一人,而且还是那种时灵时不灵的预知梦。
沐离的父母是平辈中武力修为最高的,所以当天谴真正到来的那一刻,他们用仅存的力量在沐离身上使出了一道远古禁术。
沐离的灵识与肉体在那一刻被生生剥离,并陷入了无止境的沉睡。
沐离并不知那一刻她听到的是不是真的雷声,又或者是灵识撕裂所发出的声响,那些对她来说都并不重要,只是那时的痛苦,绝望,窒息都太清晰了,清晰到她几乎又一次经历那铺天盖地的痛楚。
“不要……不要……不要……”
时影也没想到他会在帝王谷底找到沐离,更没想过此刻的沐离竟将自己纤细修长的身体蜷缩得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奶猫。
“沐离,沐离。”
试探着走近一些,时影这才看清沐离如今的模样有多狼狈。
被雨水淋湿的秀发凌乱的贴在脸颊各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领口处的衣襟被揪得皱皱巴巴,还印着不少泥手印,裙摆更是惨不忍睹布满了脏兮兮的淤泥,全身上下所有的可见之处都是湿哒哒的。
最糟糕的是还是她直到此刻依旧紧闭着双眼,捂着耳朵不断摇晃着自己的头,任时影如何呼喊都没有反应,口中仍不断痛苦哀求着。
此刻的时影早已顾不上沐离这一身的泥泞与脚下的污泥,单膝跪在沐离身侧将她上半身扶起的同时右手掐诀,驱动自身灵力尝试唤醒沐离驱散此刻困住她的噩梦。
沐离最先恢复的是嗅觉,鼻腔内那阵阵熟悉的雪寒薇花香,一下子便抚平了残存的痛楚。
睫毛反复抖动几次,沐离这才费力地缓缓掀起了眼帘。
“……时……影”
干涩的嗓音,难听到令人头皮发麻,沐离简直不敢相信这声音竟然是她发出的。
“嗯,是我。你先别开口,我用灵力帮你治疗一下。”
经过时影灵力的疗愈,沐离身上的外伤基本都已痊愈,稍稍活动了几下僵硬的四肢,沐离这才惊觉自己此刻的惨状。
“我……”
“轰隆!”
“啊——”
“妈呀!——”
正当沐离整理好情绪,准备开口之际,洞外又一声惊雷好似戳到了沐离身上某处奇特的按钮,让她整个人犹如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失控地从原地腾一下站了起来。
时影一直半跪在她身侧,突发状况发生他第一时间起身伸手试图稳住沐离。
事实证明这世间有些巧合就是这么的妙不可言。
起身的沐离,刚刚好就与俯身想要稳住她的时影撞了个满怀。
瞬间,随着一阵诡异的白烟,时影就这么在沐离眼前从人变成了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白兽。
一刹那,沐离懵了,莫名变身成为小白兽的时影也懵了!
若非亲眼看见时影在自己面前变成了这只小白兽,沐离绝不敢信这毛茸茸,哼哼唧唧,软萌可爱的小兽竟然会是清冷俊逸的九嶷山少司命。
“你……”
这种小白兽在云荒倒也还算常见,九嶷山山脚下的集市上沐离还见过有人售卖。可此刻不知为何,这只时影所变的小白兽,沐离觉得超乎寻常的可爱。
左右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在,一不做,二不休,她立即将魔爪伸向了此刻还依旧沉浸在震惊中,并不断观察自己四肢的时影。
软……
是沐离将它抓在手中的第一感受。
手指所传来的触感着实令人上头,沐离忍不住又再次收紧手掌又揉了揉,果然更加爱不释手了。
“吱……嗯……吱……”
随着沐离的动作,她掌心中的小白兽开始剧烈地挣扎,口中也不断发出那种奶奶的叫声,听得沐离心头一颤,整颗心都好似被瞬间融化掉了一般。
“哇哦……这也……太可爱了吧。”
虽然有些不太地道,可为了以最短的时间制服此刻在自己双手中不断挣扎的小白兽,沐离选择了一种……呃……不太雅观的方式揪住了小白兽相对脆弱并且好拿捏的四肢。
“咳咳……虽然有些晚,但是还是得说一声,抱歉了……”
沐离发誓,她真的已经极力克制了,可奈何她的嘴角似乎有自己的想法,说什么也压不下去。
“噗嗤……对不起…哈哈哈哈…”
“唉唉唉……别别别,别动!”因为沐离的笑声,小白兽在沐离指缝中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意识到自己‘小失误’的沐离只好选择抬高音量,并且收紧的手掌,这才勉强让小白兽重新安静了下来。
待小白兽被她勒得不得不消停,沐离见状有些不太厚道地继续开口。
“这地方可不太干净,你此时这一身干净、洁白的毛发若是粘上了泥巴,那怕是……嗯……你懂得。”
小白兽乃是时影所化,他平日里虽然穿着素雅,可无论哪一件衣服都很考究,保持洁净当然只是最基本最低的要求。
若非刚刚沐离的情况危急,别说跪在地上弄脏衣物,就是衣角他都得好好用术法保护起来。
如今变身成为小兽,他这一身灵力也没多少用武之地。毕竟无论是手指掐诀,还是念口诀,以他目前的情况应该都很难实现。
若此刻挣脱沐离落在地上,或者独自跑到洞外,那这一身洁白柔软的皮毛,怕是立即就得被染成比香炉里的香灰还要脏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