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景常晏（1/1）

在景常晏的叙述下，众人了解了三十六年来发生的一切。

三十六年的时光，其实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三十六年前，景常晏为温氏一族创设了保护阵法，隔绝了怨灵和族人们。但怨灵势必会攻击阵法，这样下去终有一天阵法会撑不住。于是景常晏每日都进入树林斩杀怨灵，希望能帮温氏一族彻底解决后顾之忧，过上真正安宁的生活。

可树林里的怨灵实在太多了，景常晏不慎受伤，被怨气污染了。

醒来以后，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但不知为何，他抵抗住了体内怨气的污染，保留了作为景常晏的记忆和理智，只是身体上变成了怨灵。

但他也再也无法使用灵力杀死任何一只怨灵了。他现在的身体里只有怨气，他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怪物的同类。

当时的景常晏绝望、自厌，他想马上自杀，却意外发现自己能控制普通怨灵。

他成了怨灵的王。

多荒谬啊，曾经想要消灭所有怪物的英雄，如今变成了怪物的王。

可尽管成了怪物，景常晏还是想着要保护族人。他选择躲进树林中央，把所有的怨灵控制在自己身边，让它们无法去攻击阵法。

就这样吧，景常晏想，这是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了。

只是，若有一天，他彻底被体内的怨气污染，失去理智变成怪物，那温氏一族要怎么办呢？

“还好，你们来了。”景常晏微笑着，说那些往事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微笑，“近年我的身体被污染的越发严重了。夜晚怨气重，我有时都控制不住那群怨灵，阵法被它们攻击了好几次。这次怨灵突然攻击你们，也是我白日一时疏忽没控制住，抱歉啊。”

他认真地说着“抱歉”，绝口不提他控制怨灵需要多强的意志力，忍受了多少怨气侵蚀的痛苦。

他是真心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对不起温氏一族。

但他为什么要抱歉啊，他明明已经做的很好了，再没有人能比景常晏做的更好了。

“景前辈，是我们要说抱歉才对。修真界各宗门对在各秘境里生活的人关注太少了，您这么多年才会……”景常晏太宽和太温柔了，奚云感觉眼里热热的，一时竟不敢看他。

“我没事的。”景常晏仍然笑得温柔，“快入夜了，我恐怕又要控制不住怨灵了，你们先回去吧。明日正午，我会尽全力把所有怨灵控制在此处，你们争取一举歼灭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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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回到温沐沐家。明明已经怨灵一事有了解决办法，大家却还是内心沉重。

“没想到，景前辈居然……他以后真的就这样了吗？就那样无力地感受自己理智丧失变成怪物，或是在那之前就悄无声息地自己死去。”许枕玉说着已经有些哽咽了。

“他身体上的污染已经很严重了，就算我们解决了怨灵，他也回不到以前了。”席浩空攥紧了拳头。

“秦前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树林里的……那个人是景前辈了。”楚柏年在心里问秦述怀。他突然有些庆幸，当时用符咒给景常晏传信时没有说出怨灵王这个称呼。

“当时感受到剑气后就有些猜测。强大的剑修可以外放剑气，景常晏虽然无法使用灵气操纵灵剑，但控制怨灵时仍能放出一部分剑气。”秦述怀顿了一下，“你们明天先和景常晏一起消灭怨灵。剩下的事……我会想办法。”

想办法帮一帮景常晏吧，秦述怀想，也许是因为想让奚云他们不要伤心，也许是因为……

因为曾经的自己。

楚柏年听后稍微定下了心，他劝着众人早点休息，好应对明天的苦战。

“我们不能辜负景前辈的努力，我们明天一定要成功。”他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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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午，四人来到阵法裂缝，笛隐族全族人都在这里等待。

他们昨天回来后和温族长说了今日正午铲除怨灵的事，但没有提到景常晏。

有些事需要景前辈自己决定。

“我们笛隐族全族人会在此，向景先生的石像祈祷，等待你们的归来。”温池再次对四人深深行礼，“请一定要回来。”

四人到达约定的地点，景常晏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看着自己腰下的黑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注意到他们的到来，景常晏看向他们微笑，“那我们开始吧。”

他似乎总是微笑。

景常晏的身上爆发出极其强大的怨气，林中的怨灵一时间全部向他们涌过来，却在最后一刻无法前进一步。

“快……”景常晏咬牙，他的腰部上方也在某个瞬间化成了黑雾。

三个剑修不带一丝犹豫地杀进怨灵堆，席浩空也聚精会神地吹笛控制怨灵，帮景常晏减轻负担。

挥剑，不断地挥剑，无数的怨气在他们身侧腾起。污浊的、黑暗的，这些都是景常晏三十六年来时时刻刻面对着的。

他们今天会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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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日落时分，奚云斩灭了最后一只怨灵。

“终于……结束了。”景常晏再也支撑不住。他倒在地上，整个人似乎要化成黑雾散开。

“景前辈！”四人赶紧围上去。

景常晏缓了一会儿，上半身又重新凝成人形，“吓到你们了吧。我没那么容易被彻底污染的，我觉得我还能撑挺久呢。”

他这时候还是笑着，温柔地安慰他们。

明明他自己才是最需要被安慰的那个人。奚云心里发酸，她抬头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

“景前辈，一切都结束了，你想不想去看看温氏一族的人。”

“他们现在都在等我们回去。”

景常晏突然愣住了，随后轻轻摇头，“你们回去就好，他们在等你们。”

“可他们也在等你！”许枕玉有些情绪失控，“他们最想等到的人就是你！”

“他们在等景常晏。”景常晏已经无法维持他的笑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景常晏了，回去也只会吓到他们！”

“你们知道吗？三十六年前我刚变成这样的时候，在一个晚上偷偷回了族里。我特意避开所有人，去看了我种的那棵树。”

“但我已经没有灵力了，连它都认不出我了。”

“可人非木石。”奚云反驳他，“温氏一族全族人崇拜着、怀念着的景常晏就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你可以不相信我们说的话，但请你相信他们，相信你用生命保护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