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1/1）
不要小看林旭用心编写出来的剧本。
为此他特意查过资料。
短短四句台词，在原文中却大有来头。
出自《论语.尧曰第二十》。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大致意思是，现在天命已经尽在舜你的手上，伱行政时要顺天而行，不偏不倚，方能四海其乐融融，百姓安居乐业，假若不这样做的话，那么四海之内，普天之下就陷入了一种穷困状态，你的气运也就完了。
而在后面的‘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中，则出自商朝成汤，在他在位时期，有一次连续八年干旱，以致国内民不聊生，为此，成汤命人将自己绑到祭台上，叩问上天，倘若自己的子民有什么罪行的话，都可以追加在他的头上，他愿意抵此罪行，求上天可怜可怜天下百姓，不要让他们再苦下去了。
这是春秋时期的理解。
放到大明时期，便换了一句台词：万方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倘若天下百姓普遍存在苦难的话，那便不是他们的原因，最大的原因不是他们，而是在我！
潜在意思就是，诸王就藩拥有兵马粮草调动之权，不要怪罪你们，那都是我父王与我商量好的决定，如果你们出错，那就怪父王和我好了。
陈昆目光一凝，大哥的话。
他听明白了。
大哥意思是说，自己不用管朝中大臣的风言风语，只要老老实实就藩，努力抗击北元，安抚民意。
便可以了。
换句话说：纵使朱棣你日后想要藩王作乱，只要我朱标在这世上一天，哪怕只剩一天，也有把握收拾伱！
陈昆顿时弯腰，拱手道：“大哥，我明白了。”
“如此，便回去吧。”
林旭甩袖而走。
“咔！”
将提前预习的片段演好后，拍板声随之而来。
“昆哥，少年朱棣好演吗？”演完后，林旭转身走回来。
一脸笑意。
“还行吧，要是能演后面老年的朱棣，就更好了。”陈昆话语中带有一丝丝暗示。
林旭当即翻了个白眼。
不可能。
“昆哥，你这张脸不合适，太俏了。”
“可以画下状嘛。”
“没法改呀，你这脸比女人还女人，根本不符合世人对朱棣雄武霸气的印象，你告诉我怎么改？”林旭果断拒绝，随之悻悻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演正面人物呢。”
“嗯...感觉还不错。”
“不过要是能有机会，演一次少年嬴政就更好了。”
思虑至此，林旭眨了眨眼睛，一脸希冀看向场片外的导演。
——王福林。
片场外，处在摄像机后面的王福林，不约而同的翻了一个白眼。
这部电视剧都还没拍完呢。
你还惦记少年嬴政...再嘚瑟，让你演嫪毐信不信？
嗯，被嘎了的嫪毐。
“怎么样王叔，我这建议不错吧？”林旭目光炯炯的看过来
王福林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嘁，你要能演少年嬴政，那我就能演秦庄襄王嬴子楚！！”陈昆心有灵犀，当即就抓住话语痛点，一顿猛捶。
须知，嬴政的父亲，便是秦庄襄王嬴子楚。
林旭勃然大怒：“陈昆，难道我就这么不像嬴政吗？”
“我呸！”陈昆用语言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你....”林旭指着陈昆，最终还是愤愤不平的放下手，愤懑不满道：“真没眼光。”
说罢，林旭便再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到王福林身旁。
面色认真。
“秦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只敲扑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吞并八荒，至此，六国毕，天下一，书同文，车同轨，天下重归一同。”
陈昆望着眼前一脸认真的林旭。
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是吧...林旭，你玩真的呀？
王福林忍不住点头，“林旭，你台词功底确实不错。”
“王叔，你就看到了我的台词功底？”林旭瞪大眼睛，说了那么久，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意思...
“哈哈，你呀。”王福林笑着摇头，语重心长道：“具体演不演嬴政，咱们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先把大明三部曲拍完，伱看如何啊？”
“唉，如此以来，只能这么办了。”
林旭情绪有些失落，陈昆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满嘴安慰道：“哎呀师弟，总有机会的，到那时记得找师兄坐镇，我亲自演你大爹。”
“滚吧你。”
林旭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北电的背景，令他众所周知，有好处，亦有坏处。
好处是，什么人都能找到，基本都是前辈，只要肯弯腰，都能请来。
坏处就有点不妙了，随意调侃。
现在林旭在圈内，有俩外号：林君子，林师弟。
前者是因为他把人请来，每当聊到片酬问题时，就将君子之交淡如水，挂在嘴边。
因此校友都将他比作林君子，算是戏称。
后者林师弟，就更好理解了，因这厮无利不起早，每到用人时。
必找有名气的师哥师姐。
什么，不来？
不好意思，我硬请！！
想到这，林旭原本糟糕的心情，顿时变得有趣起来。
哎呀...生活嘛，不丢人~
林旭甚至有些自得，一同向外走去，跟陈昆摆手道：
“好了师哥，别打趣我了，这样吧，反正咱俩今天的戏份演完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呵，你猜我信吗？”陈昆面色一滞，八月的浙江属实很热，不仅是浙江，基本全国都普遍高温。
这样的状况下，吃一些凉菜，绝对会是一项非常愉快的决定。
可是腻....
林旭这厮小气的很，来剧组还没两天呢，就跟他说了六次请客吃饭。
刚开始他还兴高采烈的答应，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人家刚来嘛，让旁人知道，还以为他欺负人呢。
可是后来嘛...这厮每回吃完饭，不是跑厕所，就是忘带钱，到了最后。
干脆就不装了，吃完饭。
就在那面无表情的擦嘴。
陈昆到现在，还记得林旭当时轻描淡写的嘴脸。
“忘带了，懂？”
“……当时他掐死林旭的心都有了。”
陈昆顿了顿，欲言又止道：“林师弟，这套说辞伱都说六遍了。”
“累不累啊？”
“算上这回，都第七回了，怎么...师弟，你想玩七请（擒）孟获呀？！”
大...大胆！！
林旭涨红着脸，“这次我绝对没有骗你，不然我是小狗。”
“哎呀林师弟，这句话，你上次就说过了~”
“这次肯定请你，不然我跟你姓！”
“哎呀林师弟，你是不是忘了，这句话，伱前天就说过了~”
俩人并肩而行，走出片场外。
这一幕，被早已观望许久的王福林尽收眼底。
面带笑意，摇了摇头。
“哎，这俩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直至林旭和陈昆的背影消失，王福林这才回神，他抬了下手，目视手背有些沧桑的纹路，不由感慨，老咯，真的老咯。
横店外，一处很火的餐厅。
人声鼎沸。
林旭神色肃穆，“你看，我是不是真的请你了？”
陈昆扶额，“赶紧喝，喝完咱俩赶紧走，真是的，也不嫌丢人！”
“怎么丢人了？”林旭眉头一蹙，有饭有菜，都是自己花钱新买的，又不是人家剩下的，怎么丢人呢，“师兄，伱这句话就不对了，你怎么着也算是我的前辈，按理说，前辈遇见后辈的话，一般都是前辈请客，你看看，我这人心善，难得请客，你却还不愿意...”
“呵，你家请客吃饭，只有两碗绿豆汤啊？”陈昆持筷，碰了碰碗里糯米。
“瞎说什么，这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忆苦思甜懂不懂啊？”
“滚。”
陈昆埋头两口喝完绿豆汤，又举手叫服务员，点了一荤一素，再要两碗米饭。
这才罢休。
浅吃一口西湖醋鱼，陈昆道：“你要是在以前，说好听点是不要脸，识时务者为俊杰，说不好听点，第一个枪毙的就是你。”
“就不可能是刘邦吗？”
“拉到，流氓还差不多。”
“嘁，小看人。”
林旭理直气壮的夹了一个四季豆，旋即吃到嘴里。
不错，这份荷塘小炒还真不赖。
清淡了点，但香啊。
吃完饭，陈昆自觉买完单，林旭与他肩膀并肩而行。
朝片场走去。
神似狐朋狗友，呃...不太妥当。
“师兄，你演技真好得离谱，简直就是炉火纯青。”
“你又有什么想法？”陈昆拍着肚子，立马就知道这夸声，不好受啊。
“没有。”林旭矢口否认：“我就是感觉你能随时入戏，挺厉害的。”
“那是你还没见过更厉害的呢。”陈昆低声道：“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人，她就特牛，说入戏就入戏，我当时出道的第一部电视剧就是跟她拍的。”
“你说的是……？”
陈昆点头：“就是周讯，那娘们，厉害的很呢。”
林旭虽然没有见过周讯，不过凭借她饰演的种种角色，也是不由让人回味无穷。
《风月》一幕与巩利对戏，丝毫不落下风；《苏州河》中的牡丹、美美让人感受到什么叫做哀怨纠缠；《烟雨红颜》更是获得了百花奖的最佳女主角；去年《如果.爱》上映。
更是在香江一举获得金像奖的最佳女主角，这还只是人家以前的成就，没算后面的呢。
金鸡、白玉兰、百花、国内只要有点名气的奖，周讯都得到了。
陈铠歌曾言：周讯之美真的是令人咋舌，如果个子再高十厘米，整个世界都是她的。
虽然言过其实，但却有一定道理。
算是老牛开飞机——牛气冲天。
没法比，真的没法比。
太厉害了。
想到这，林旭不禁抬首，古怪的看了一眼陈昆，“师兄，人家那么牛，这奖那奖的拿到手软，我怎么就没见你得什么奖啊？”
“……”陈昆顿时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幽幽一叹：“师弟啊，你这话就俗了。”
“奖项不过是别人评选，说白了，就是人家自以为的目光和看法。”
“用奖项来对比我的话，实在是太不中肯了。”
“就是比不过呗？”林旭实话实说。
“师弟，你难道就没被人打过吗？”陈昆咬牙切齿。
“没有啊，师兄你不知道，我学过太极拳，不说打得有多好，最起码打俩平常人，还是没问题的。”林旭忽然问道：“师兄，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就是怕你没吃饱，到下午拍戏的时候，又饿了。”
“哦~~”林旭面带笑意。
说起师兄啊，那也是苦命人。
自小父母离异，自幼跟随外婆生活，直到十一岁才回到母亲身边，然后便是边打工边上学。
要说周讯是老天爷喂饭吃。
师兄陈昆便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师弟，想什么呢？”一旁陈昆见他久久没有回神，不禁提醒。
“哦，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啊？”陈昆笑道：“喜事，丧事。”
“要是丧事，便说出来嘛，咱俩又不是什么外人，就当暖暖场合，让我乐呵乐呵。”
“拉倒吧你。”
林旭撇嘴，“不过些感悟而已，算不得什么。”
“那你还是别说了。”陈昆兴致缺缺。
“嘿，你要这么说，我还非说不可了！”林旭也不管这是不是激将法，畅所欲言：“我们小时候通常厌恶的父母的管教，讨厌母亲的市侩圆滑，却不知道她曾经跟咱们一样憧憬过未来。”
“讨厌父亲的平庸，却不知道他曾经也是个怀揣梦想的男孩。”
“人最大的悲哀在于拿着父母提供的物质，学习他们不懂得知识，见识他们没见识过的世面，体验他们没体验过的人，到头来却嫌弃他们的平庸且麻木。”
陈昆蓦首，“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林旭挑了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道：
“珍惜现在，畅想未来。”
闻声，陈昆眸光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