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初雪(1/1)
郁州酝酿已久的初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一夜之间皑皑的飞雪落满街头巷尾的各处角落,街道中一排排光秃秃的梧桐树银装素裹,树下澄澈的棉白中不知被什么动物留下一串串脚印。
风雪中的亭渊阁,显得更加静谧,层层叠叠的屋瓦被雪蒙住,银光闪闪,空气清冷。
寂静的鸣鹤堂内,此时却有银铃声响闯入,萧述停下整理案牍的手,起身打开内堂的门。
馥宇居内沈时安睡得正香,雪打在窗前发出沙沙的响声,窗前的麻雀正躲在窗沿躲雪,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她被这隐约的响动弄醒,揉了揉双眼,缓缓起身,待看到窗外的景象时,惺忪的双眼豁然睁大。
下雪了!
窗外白茫茫一片,光映照在冰雪之上,斑驳明亮,熠熠生辉。
她脑海中顿时闪过往年下雪天时看湖游玩、敲竹听雪、堆雪人砸雪仗的景象,真是好不快活。
赶忙起身收拾一通后便迈着步子出了门。
还未走多久便见连奚迎面走来,她边走边挥手喊道:“少阁主,少阁主。”
沈时安也忙冲她招手回道:
“连奚,走,叫上符昀去溪水榭堆雪人。”
连奚却面色不动,道:“少阁主,鸣鹤堂有人来。”
鸣鹤堂?这是...又有新的委托了?
此时年关将至,若不是非常要紧的事,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上门请托。
沈时安心下一动,调转方向便往鸣鹤堂走去。
刚走到鸣鹤堂门口,便见萧述正立于门前,他穿着一件挼蓝刻丝鹤氅,衣角随着寒风微微摆动,身后跟着一位矮小妇人,约有四十余岁。
那妇人面若枯槁,迈出的步子都有些轻飘飘的。
萧述眼角似乎瞥到不远处的一抹粉色,转过身来冲沈时安微微一笑,又对那矮小妇人说道:
“张大娘,劳烦您带路吧。”
那位姓张的矮小妇人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朝前方走去。
沈时安迈着零碎的小步子,跟在萧述身后,又听他将事情原委讲述一遍。
原是那张大娘的丈夫于前几日突然暴毙死亡,又因着前段时间家中曾出过古怪之事,便惶惶不可终日,觉得是邪祟杀死了他的丈夫。
直到丈夫下葬后,才觉察不对。
张大爷死时七窍流血,双目圆睁,肢体僵硬。
又因其向来有起夜的习惯,张大娘直到翌日清晨才发现尸体,已然被冻成了石头,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只是嘴角有一抹紫色的血,才怀疑张大爷,可能是被人下毒了。
这才急匆匆跑来亭渊阁,想着能否调查出什么可用的线索。
沈时安心下一颤,这怎么又跟邪祟扯上关系了?她内心本能地对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予以排斥。
马车大约行驶将近一个时辰,才驶入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内,这处村庄位于郁州城与永安县的接壤处,名叫潼南村,村落一路蜿蜒,直至大山深处。
潼南村勉强算是一个热闹繁荣的村落,因是前往郁州城的必经之路,常有外来的商贾信使们于此地落脚休憩。
又因刚下过大雪的缘故,村里的农舍此时几乎全被积雪覆盖,只留几个黑洞洞的窗户,而那些窗户上都被孩童们勾勒出各种各样的图画,有小猫、老鹰、山羊等等,形态可掬。
街道上也挤满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孩童们,彼此相互砸着雪仗,咯吱咯吱的欢歌笑语声不绝于耳。
沈时安掀开车帘准备瞧瞧马车外的景象,忽地感觉面上一凉,原是一个雪球不偏不倚地正中她的面颊,打散的雪零零散散落于肩头。
马车外的小孩砸雪仗砸得正疯,动作如电光火石,丝毫没注意到身旁马车的帘幕被突然打开,这时见雪球砸到马车内的人,面色一滞,连忙低下头颅。
但想象中的训斥却并未传来。
“小心点,不要滑倒了。”马车上的声音悠然莹润。
那孩子抬眸小心翼翼地望向马车内的人,只见马车上那位姐姐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晶莹的肌肤在雪光的映衬下玲珑剔透,双唇不点而赤,眸中带着点氤氲水汽。
那孩子张了张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见马车即将要行走,只是呆呆伫立在原地自言自语道:
“神仙姐姐...”
马车内的萧述肩膀微颤,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
但还是被沈时安捕捉进了耳朵里,她挑眉说道:
“有什么可笑的,你怕是不知道司空南的弟弟,他管我叫,坏姐姐。”沈时安故意将坏姐姐几个字加重了读音。
萧述轻轻摇头,伸出手将沈时安肩头的雪掸落。
一旁的张大娘笑着开口道:“姑娘生的漂亮,的的确确是神仙般的人物哟。”
马车进入潼南村后又大概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才抵达张大娘的居所。
张大娘的居所位于潼南村最深处,后山的山脚下,这里远离市井,没有喧闹声,只有开阔的农田,此刻都披着白色的素装。
突兀的是,在农田的旁边,山脚之下,有一方用岩石铺成的环山路,但这里位置偏僻,平日马匹车辆并不会从这经过。
那张大娘似乎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开口说道:
“那条路是沿山路,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经过。
“萧公子,沈姑娘,奔波半日,肯定都饿了吧,我先去给你们做些吃食,用完饭后我再仔细讲事情的经过。”
沈时安颔首,随即向沿山路旁走去,萧述也迈步跟在她身旁。
顺着沿山路继续往山谷中走,寒风吹过,不断有白雪从枯枝上坠落,落于沈时安的披风上,她抖了抖身上那件杏提花披风,一地白碎顷刻从身上坠落。
再抬头间,却猛然看到一处墓地,这处墓地不大,却密密麻麻间立着有将近二十处坟墓,在风雪的掩盖下错落有致,而最深处的角落中,有一处墓碑崭新的坟墓,应是刚刚才立上没有多久。
沈时安迎面撞上这处墓地,头皮不觉一紧,不自觉伸出手去抓身边人的衣袖,她自小便害怕这种地方,每每经过都是绕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