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蛤蟆•妈妈（1/1）

少年衣衫尽湿，满头大汗，慌而不乱，玩命似的把渔舟撑往岸边，一面时不时看向昏睡在渔舟中浑身上下皆已湿透的小男孩，一面撑得渔舟如箭一般奔往彼岸，可谓是，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夜间的田野抹去白日的盎然绿意，到处是黑压压一片，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光着脚，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撒丫子狂奔，昏睡的小男孩倒扣少年肩上，随着少年的起伏颠簸，时而yue出一阵水来。

晚风徐徐吹拂，吹得满田稻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吹得江岸芦苇摇头晃脑，指指点点。少年只顾狂奔，顾不得稻花香里蛙鸣一片，亦顾不得野草间虫语四方。

抵达安家后。

“农大夫，我孙儿没事儿吧？”

老爷子递给村医疗室农大夫一支烟，询问自家孙子的情况。

砳砳一身潮湿，立在一旁，半弯着腰，双手杵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儿，偶尔挥起潮湿的衣袖擦把脑门子上的汗水，提心吊胆看着眼前的一切。

农大夫接过老爷子递来的烟，用一股优美的翻译腔，说道：“哦～您放心吧，安爷。您家宝贝孙儿一点事儿没有。”

“我家安呐，当真什么事都没有吗？”

老太太不放心的问。

农大夫轻轻抓握老太太的双手答复：“哦～我亲爱的安家老太，我向您保证，您的宝贝孙儿没有一点事儿，他只是睡着了。”

安老爷子和安老太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立在一旁的砳砳，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禁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好吧，我想我该走了，伙计们。”

安老夫妇点了点头，算是同农大夫作别。

老太太转过身来，双手合十，低头虔诚默念：“阿们～”

农大夫拎着自己的老旧医疗箱，转身离去，离开时不忘瞧一眼站在墙边满身是水的少年。

砳砳见农大夫走前看向自己，便躬身行礼，说：“谢谢农大夫，农大夫慢走。”

“哦，我想我会的，伙计！”

另一边，世慈泡在浴缸中，全身一丝不挂，一旁的母亲一只手揽着自家的孩子温柔，细心地梳洗着他的头发，孩子又依稀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蛤蟆揉搓着自己的脑袋，顿时嗷嗷大叫：“啊～啊～啊～大蛤蟆呀～”

世慈母亲来不及反应，属实被世慈的应激行为吓到魂飞魄散，险些将世慈丢到浴缸里。

世慈母亲急忙揽抱住世慈安抚道：“傻孩子，我是蛤蟆，不是你妈，呸！我是你妈，不是蛤蟆。”

世慈没听清母亲说了些什么，但他清楚知道那是他的母亲在说话，于是，缓缓睁开眼，看到母亲泪中带笑，叫了声娘，开始嚎啕大哭。

母亲见到孩子这般委屈无辜的样，也止不住泪啜泣，一把搂过世慈，轻抚着他的脑袋，哽咽说：“好啦，好，了，已经，没事了。”

“娘，癞蛤蟆好丑好凶好可怕，我好怕。”

“不怕的，不怕的，有妈妈在的。”

另一边，安老夫妇教育砳砳。

安老爷子说：“砳砳啊，今天真的好险，你险些酿成大祸，知道吗？世慈是咱安家的独苗苗，你说，万一今天世慈要是……，你可叫我们一大家子怎么活呐？”

砳砳低着头，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老太太说：“去你妈的！我亲孙儿受了这般委屈，你个小X崽子败家玩意儿的，以为说声对不起就完了吗？自己一天天自顾自顽劣也就罢了，非还拉我孙子祸害，真不是个东西。”

砳砳：“对不起～对不起～”

老爷子说：“哎～老婆子，你少说两句，我知道你在气头上，但砳砳毕竟也只是个孩子啊。”

老太太白了一眼老爷子说：“孩子怎么啦，我孙子不是孩子吗？小X娃娃，我告诉你，今儿个好在我孙儿没事儿，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看我不废了你个小畜生。”

砳砳头低的更深，脸和脖子憋得通红。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安老夫妇俩就这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大晚上不依不饶折腾着浑身尚且全是江水的少年。

老爷子说话较为中听，勉强算是出口成章；老太太说话颇为难听，全然皆是出口成脏。

这样的言语暴力场面不知持续多久，少年始终是不卑不亢，诚心表达自己的歉意。

就在这时，世慈父亲走了进来，说：“爸，妈，天已经很晚了，您二老快去休息吧，这个小王八蛋交给我就好。”

老太太还是觉得不解气，正想再说些什么，世慈父亲连忙打住说：“妈，您放心，我非把砳砳，不，这个小王八蛋胖揍一顿不可。”

听到少年会受到处罚，老太太这才稍稍解了气。

安老爷子说：“老婆子，咱孙子也没事儿了，咱就先回房歇息吧。”

“那个，磊子，他也还是个孩子，下手有个分寸，知道不？”

老太太临走还不忘交代世慈父亲手下留情，虽然老太太嘴上这样说着，但说这句话的时候，用手做了些往死里打的手势。

安老夫妇俩走后。

世慈父亲说：“砳砳，今天这事不全赖你，你也不用太自责，知道吗？”

砳砳不争气的红了眼眶说：“可是，毕竟是我害得世慈弟弟坠江的嘛。”

世慈父亲说：“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可你终究在第一时间把世慈救了嘛不是，刚我回来的时候，碰着农大夫，跟我说了，你没让他受一丝伤害，不是吗？”

刚挺住老夫妇的腥风血雨，眼前男人的这番话，如同春风细雨般绵绵将至，滋润着少年的心，也让少年眼眶愈发变红，但没有眼泪，或者说是不敢有眼泪。

世慈父亲顾及到少年的自尊，走到少年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说：“好啦，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时间不早了，快回去洗洗睡吧。”

砳砳说：“可是，您刚才不是说要打我吗？”

世慈父亲凑近砳砳，小声说：“那是故意说给爷爷奶奶听的，知道吗？回头有人问起这事儿，你就说我把你狠揍了一顿，记好了哈。”

少年眼眶泪水直打转，就在泪水将要滴落的瞬间，少年立即转身，迟疑一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