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次寒树•少年（1/1）

“安呐，玩得尽兴了哟，回家吃饭～”。

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奋力高呼道。

“噢～来啦！”

只见不远处有一稚嫩的小孩，坐在电玩机前好不乖巧，回应老太太的呼声后，这才恋恋不舍地从电玩机前的椅子上一跃而下，屁颠屁颠朝老太太跑来。

“奶奶，今天中午吃什么？”

“安呐乖乖，有你爱吃的涨蛋喏。”

奶奶不紧不慢回应着自己的亲孙子，脸上挂满顺心的年纹和如意的褶皱。

世慈听到这句话没有作声，只是歪了歪嘴。

“世慈，快去后院把你爹叫回来吃饭。”

世慈寻声望去，正是自己的亲娘端着可口的饭菜路过自己，顺道给自己设计一条叫自己亲爹回家吃饭的支线任务。

世慈随即点点头，极不情愿、快步流星朝后院跑去。

世慈本意是拒绝做这份苦差事的，奈何家中立有人不齐，不开饭的规矩，若是不去执行，代价无非就是饿着自己的肚子。世慈心中这般盘算，觉得自己亏欠啥也不能亏欠自己的肚子。而且自己也想快些填饱肚子，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电玩机）上，接着浴血奋战，大杀四方。

世慈的家坐北朝南坐落于一处较高的平地，从东边的厨房穿过三间堂屋至西边的一处小菜地近20来米，三间堂屋各有一对前后门，以最中间的堂屋为例，从屋前一口气穿至屋后不显费力，拉开后门，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和玲琅花草的混合香气，便会自作主张地沁入来访者的心脾。只怕这安家后院与鲁迅儿时的百草园相比只怕也是不分伯仲。

向西视去，可谓是远望百草丰茂，近看万花摇曳，借着微风荡漾起花草的伏波向东瞧去，依旧是翠绿一片，稍有不同的却是中间那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则不是枣树，而是只在秋冬季节方才开花的树。秋天这棵树会毫不犹豫地经历一次开花，等到冬天，这棵树惊奇地花开二度，更令人诧异的是二次开的花是建立于第一次花开的基础之上的，因它在秋冬寒冷时节会二次开花，赏景之人便将其称为二次寒树。

不过此时正值春季，百花盛开时它独凋零，眼下实在无缘二次目睹二次寒树二次开花时的二次景象。

二次寒树此刻固然是凋零的，那最为粗壮的颓废的枝桠却笔直地指向它脚下的斜坡，似乎寒树枝桠所指便是这田间阡陌小路的起点。

沿着斜坡俯视而去，从此处高地下至远处田地需要拐它六七个弯，幼年期的安世慈在这没少吃苦头，磕磕跘跘时便是家常便饭。个子没多大，花样造型倒是不少，不过造型再怎么多或是少，本质上都是大差不差，无非就是脸上或是额头几处淤青，或是哪里哪里鼓起了几个包来。

小小年纪自命不凡，天不怕，地不怕，直到在此处身不由己、马不停蹄地滚了一回后，这才有所安分起来。天怕不怕姑且不知道，但这地多多少少是有几分忌惮了。可能后来一段时间甚至很长时间世慈的智商和情商都不见得开窍的缘由大抵就在此了吧。

家里人自然知晓世慈的这副德行，但不会有人去阻止他的种种闯祸行为，只要不是过分伤着自己身子的事，都会任由着世慈的性子来，对世慈最起码的怜护也不过就是把斜坡上的碎石、碎玻璃碴定期做个清理。

这其实就是安家独具特色的教育方式，你把自己玩坏了就给你擦点药，把自己弄疼了就由着你哭一会儿，每当安世慈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而大哭时，在现场的或是在现场附近的都会急忙闻声赶来，看着世慈哭，自顾自哈哈大笑，没一人上去哄。等世慈收起自己的眼泪，安家人暂停脸上的欢愉，各自忙着手上的事去。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教育方法倒是的确有效的，但凡世慈在哭，家里人乐得开怀，久而久之，世慈开始察觉到原来自己竟是个小丑，索性每回自己弄疼了想哭的时候，都会环顾四周看有没有家人在，有的话强行憋着。没有的话，再找个一般家里人不常去的地方，比如狗洞、鸡窝之类的，小声地、怯弱地、悄悄地哭，其实倒不是说世慈有多么地想哭，只是因为他迷信的以为哭泣可以消除疼痛罢了。

也正是因为后来世慈总是悄无声息的掉眼泪，使得家里人都以为世慈不再轻易掉眼泪。原先世慈一个人的泪点便是全家人的笑点，而今，世慈将自己的泪点隐藏，整个安家的集体笑点也得以归隐。

如今世慈再次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来到二次寒树旁，脑补起往昔在此处翻车的一朝一夕，眼下更是望而生畏。

世慈本想直视田间，只是时下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坡下众多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几乎完全遮蔽观者的视野，使得世慈摸不清自己亲爹的位置，无可奈何之下，世慈拼尽全力扭动着千奇百怪的身子，勉强透过树荫间的缝隙看到百亩良田间密密麻麻的小人儿在劳作，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世慈陷入了沉思。田间劳作的人颇多，且距离稍远，世慈实在难以认清哪个才是自己的亲爹。好一会儿思索，糊涂的世慈作出个聪明的决定—随便喊两声。

嗯。就随便喊两声，谁答应谁就是我亲爹。

想法刚刚落下，世慈便做起了预备式，攥紧小拳头，半缩起身子，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短暂蓄势后，猛的一声“爹，回家吃饭嘞～”

此声呼啸而过，于顷刻间割开静谧的天际，犹如一只小野兽嘶哄咆哮，惊得地上的家禽炸开了锅，各奔东西；吓得林间的飞鸟一哄而散，慌逃田间。

世慈发劲过猛，小脸憋得通红，无意识轻咳两声，缓解嗓子里犹如针刺似的异样感。

“哎～～～”

紧接着，田间一声轰鸣响彻天际，与那小野兽的咆哮遥相呼应，成立虎啸龙吟之势。惊得田中蛙蛇四散而逃，扬长而去；吓得空中的飞鸟惊魂未定，折途而返。

世慈恬然接过来自田间亲爹的回复，转身朝堂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