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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疏谣自诩(1/1)

整个下午,秦陌寒都若无其事地与几个副将谈论军事战略,将士们进进出出,自然是懂得几分眼色,却也没人说什么。此时他正与副将庞歧、郢昭拨弄着沙盘插旗布军。

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他却丝毫无表示。若离不由得揉了揉生疼麻木的膝盖,这举动却被郢昭看在眼里,他显然有些对秦陌寒讲的内容心不在焉了,却糟了秦陌寒严厉地瞪了一眼,这才收回心神。

他们谈论的内容皆是军中机密。若离也未曾料到秦陌寒会对自己毫无顾忌,上次在他帐中也是……这宫内人人皆反对自己看兵书、习谋略、由于自己是离显皇后独女的身份生怕让自己和“干政”二字沾上半点关系,唯独他不同………却不知究竟为何。但若离本喜爱兵法,在玄凌寺也是住持法师的唯一门徒,再加上了万卷兵书,自是对此感兴趣的,即使不看沙盘,仅听他们几个的对话便已对战役的排布了如指掌。却也不知为何,明明恨透了他,自己的耳朵却还是不争气地听他们说着话并细心领悟着.....

他们谈到一处山域的转战,各提了几处方案却都觉不妥,跪在帐门附近的若离也陷入沉思。

“殿下有何高见?”秦陌寒突然转头问若离。这着实惊到了现场所有人,包括若离。她从沉思中被唤醒,猛的抬头,却看到他仍一副冷峻的面颜,严肃的表情却不似在戏谑也不似故意挑衅,倒像是真正求教自己的意见。盯着他的双眼恍惚了一刻,若离急忙移开眼神躲避着。她垂下头,却仍嫌怨着嘟哝:“我凭什么告诉你!?”他们几个对视一面,却都微微笑了,似讥讽她似小女子般计较…………

却真似嘲讽!若离心中又不由得加深了几分计较。

这时,有人在帐外禀报:“将军!番王子言找您取物!”

“已备好了!让他进来吧!”他倒是毫不顾忌跪在门口的若离。

番骁方进来,却见若离跪在门口。一刻间,他只想这么看着

她………不知是心疼还是心忧,亦或是那日沉浸在对番锦的悲伤中三番几次伤了她的愧疚,亦或是因为为番锦私立坟冢的欺瞒、明知她在林中却仍自欺欺人般弃她而去的追

悔…………他只如此深情望着她………不知祈求的是什么,却知不仅仅是原谅与理解,一定还有别的什么………

她始终垂着头,未给他半点应答。

许久,番骁才想起自己所来为何,遂从迷离恍惚中回过心神,向阶上望了望,余光正巧扫过方才排兵布阵的沙盘,目光忽定在那里,眉梢微蹙,似是思考着什么,不过这神色却转瞬即逝,继而若无其事地朝阶上走去。

秦陌寒忽三五步走下阶来迎上来,郢昭见此、亦连忙拿了身后的两方文案跟上去。

若离心中明了,自看到番骁望着沙盘时、秦陌寒那游移在番骁与沙盘之间的警惕锋利的鹰眸便知道,这场仗--注定不会是一场简单的胜负博弈。只是胜者昌败者亡,秦陌寒此番既然与他合作同仇敌忾,这对连自己都毫不隐瞒的事情到底瞒着番骁几何?又是为什么?!

秦陌寒迅速来到番骁面前以身体挡住了沙盘的方向,拱手行礼:

“殿下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殿下查验便是。”说着微微侧首示意郢昭手中托案上的两方文案。

番骁也愿与他情面,便微微笑了下:“查验倒不必了,只是这….…”他回头望了下若离,又回头严肃地看着秦陌寒等待答案。

片刻,秦陌寒沉声回道:

“犯了错都要受罚,这是规矩。

不管他是谁,无一例外。”

仍是毫无波澜毫无抑扬的声调,让人听了不禁为之震颤。他直视着番骁的双眼继续严肃道:

“我若姑息了一个,就要姑息第二个。”

番骁眉间倏地颤了下--他在影射番锦!!!

若离自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秦陌寒本约好与太子合力救她的,可事已至此总要给番骁一个交代。既然番骁无颜去找太子交代,那这个赔付之人只能是秦陌寒。不过此番秦陌寒此举倒是聪明,与其说“聪明”,倒不如说是“狡猾”--既然未成功,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认!他言语间尽是说着冠冕堂皇的正义之辞,既然事已至此死者已矣,即便得罪了番骁也不让人抓了自己的把柄以致受制于人--好一招精妙的“翻脸不认人”!

只是若离在意的是,自己本打算跪在此借由番骁给自己撑腰来将他一军,谁知倒让他三言两语借由自己来影射了番锦、给他的人情债足足撇清了关系!或许秦陌寒此时阴冷的表面之下,心中正在嘲笑

吧……她不禁为自己在此固执地跪到两腿发软感到不值,不禁为自己幼稚地企图在“整人”的把戏上斗过他感到自嘲....她明明知道--自己显然没这个能力与他博弈.....

“我们出去说。”番骁听到番锦的事自然心情不佳,紧咬着牙盯了他好一阵,才转身迅速出帐,秦陌寒浅叹一口气也跟出去。

出得帐外,番骁正欲开口,却被秦陌寒抢了话:“此事没必要言于陛下,王子知道的,陛下不会拿我怎样。况且此事于王子也无利可图。”虽隔着帐帘,若离却十足的听见了,她没有想到秦陌寒竟不顾颜面直白说了!看来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想来挑拨了秦陌寒与陛下、那番骁也并无好处,任谁会去为了给别人撑腰做费力无好报的事啊!?她不禁自嘲地轻蔑一笑。笑自己的幼稚、愚昧、任性、自作多情……更笑自己在本已掌握了全局的秦陌寒面前如小丑般地自编自演了一场闹剧,最后以尴尬收局….…

番骁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驳,只冷言道“还请将军注意些,公主毕竟是日后本王的王后。无论将军羞辱的是皇家还是番北,总还是要还的。”这话听的若离好一阵刺心,一者为他给自己撑腰竟然是为他自己的名号与颜面!二者是嫌他与父皇不问意愿便强予自己安插上一个什么似是而非的“王后”名号!

“契凌于番北诚心可表,秦某也并无意羞辱谁。”仍是秦陌寒冷郁阴沉毫无起伏的回答声。

“契凌于番北的诚心自然可表,但将军的诚意又有几何!!?”这是若离第一次见番骁如此严肃、如此认真、如此镇静……此前她一只以为他要比他们--在王宫中的他

们、简单的多……但现在看来自己错了!这些人……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与他们相处--

好累.……好累….…

许久,才闻秦陌寒低沉一语:“不送”。紧随其后的便是番骁渐远的脚步声和一路将士们行礼的问安声。

过了一刻,秦陌寒和郢昭才进来,见若离仍跪在地上却未言任何,“继续!”他命令着郢昭和庞歧径直走向沙盘。三人再次投入紧锣密鼓的排兵布阵,以致忘了时辰,也忘了她…………若离不知过了多久,虽全身乏力双腿酸痛,却还想借由着赌气多旁听一刻这千金难买的战局。

待他们结束,天色已晚,不知何时环绕帐内的红烛已被点燃,在窗间透入的徐徐夜风中摇曳着明晃晃的耀焰。

此时非是她不想起身,只是双腿已经麻木无知觉,似由不得自己控制了。

“殿下打算在此过夜么?”秦陌寒走到她旁边向她伸出一只手。却怎奈声音阴冷毫无关切、听起来却似嘲笑,嘲笑她自顾自地装腔作势自取其辱。

若离紧咬着牙关恶狠狠地翻着眼皮瞪了他一眼,忽地一刻间聚积了所有身体里仅剩的能量猛的站起撞过他伸出的手臂朝门外走去,可才两步,两腿立刻不听了使唤,麻木感让她的重心立即向下跌去,秦陌寒有力的拳掌立时牢牢攥住她的小臂,才令她勉强支撑起身体。由于她的手臂纤细,秦陌寒的手掌完全包围了她的手臂、毫无空隙,这让一向敏感谨慎的若离有种莫名的恐惧和被无端过度接近和强占逼迫的不适感。

她不愿多说话,猛的拼尽最大力气甩开那只紧束着她的手掌。她继续强撑着努力向前走,现在麻木感已经退却,留下的却只有酸楚疼痛,她又踉跄了两步便向地面倒去,所幸左手瞬间抓住了门框支撑着身体,但却也正在此时,那只侵占性的强硬手掌再次毫无预兆地“啪”的牢牢抓住她的右臂。

若离本身就已觉弄成这样自取其辱,怎奈他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凭着廉价的“施舍相助”看自己笑话,再加上这种令她极度不适的骤然侵袭感,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吐出一句:“放肆!”声音虽不大,却夹杂着狠戾与涨红了双眼的怨气。

秦陌寒见状,保证她扶着门框能够站稳后便收了手,继而再三犹豫之下,遂掌心向下握着拳将小臂横摆在若离身侧:“嗯。”他低音冷哼一声示意。

若离也未曾想他会屈尊至此!竟依着宫中太监服侍主子们的礼数借由自己一臂之力!!

但既然他肯屈尊,若不给面子就是自己狭隘了,若离的右手慢慢朝那扎满黑带、筋骨分明的手背伸去。

可就在纤细的指尖将要碰到他的一刹那,她骨子里素有的矜持、礼教和敏感让她犹豫了,她的指尖僵硬地一下下勾起,在前进与回缩之间抉择着,在那坚实的小臂上空游移着,内心说不清的紧张、又说不清的异样、却有一丝动容……说也奇怪,在此之前,不!就在刚刚,内心还是恨极了他的,可不知怎的,自己那不争气的软弱与动容却让此时的自己产生一种令人耻辱的依赖与莫名而来的紧张甚至喜悦.........

不应这样的!!在大哥面前也从无这样!--或许.......

………自己早已把大哥的情当作理所应当,却总觉少了几分初恋的羞涩与腼腆,但无论如何这种感觉也不应发生在秦陌寒身上!她一遍遍警告着自己:

这是一个布满陷阱和秘密的人,这个人之复杂远超出自己能掌控之范围,他带给自己的永远不可能是安全感,而是无尽无休止的恐慌感与促命感,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他亦看不起自己,自己却亦怨恨他---在永远摸不清底细的深渊中毫无意义地怨恨着…….

她一遍遍警告着自己……一遍遍、一遍遍....

“快点。”他平静地沉声催促,猛然从思绪中回过神的若离瞬时将手摊开僵硬地敷上了他的手背……不知为何心跳会如此之快………

二人一路无言,慢慢向她的寝帐走去。他虽依着太监的理让她借力扶着小臂支撑身体,却还是腰杆挺得笔直;虽然尽量照顾到她的情况放慢步伐,却依然步步坚实有力,丝毫未落一国“战神”的神气--即使在若离面前.……..

不过若离并未在意,他要怎样是他的事,以后自己躲着便是了,这个那个于自己又有何干?管多了自讨苦吃自寻心忧罢了……

“父王何故待你如此?”她垂头看着路面,并未抬眼。

秦陌寒思考一阵,似犹豫着如何回答。“这世上的利益是相互的。我予他疆土,他予我荣耀……”他顿了下,“仅此而已。”依旧是毫无语调的陈辞。

“可明白了?”过了一刻,秦陌寒意味深长的看向她,似是告诫,似是叮嘱,又似别的什么……

她注意到他在看自己,反射般的回望他一眼,可眼神刚触及他深夜中的幽瞳,便随即又慌乱闪烁着躲开,她继续望着地面,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嗯。”

她不知自己为何此时自己会如此顺他的意。或许是闹够了、乖张够了,也觉得乏味了……或者是对他素有的敬畏和恐惧让自己无心也无意再折腾了,只想着顺他的意便好了……

她看得懂他的眼神,却听不懂他的心。他的举措无一不在嘱咐、数告自己不要再对他的身份、背景、地位胡乱猜测,也不要到处肆意打听,更不要寻着各种线索去深

究……但不知为何,这一点她不想顺从,她想要继续追查,即便自己也不知道查清之后又要怎样………或许自己还没有、并且永远也不会、准备好接受他的所有秘密。

到了帐外,莹儿出来望见若离,无关切、无惊异、却平静的如一汪秋水。“将军有劳了。”她向秦陌寒行了礼之后,便扶若离进去。她微微侧首回望着他,隔着黑夜。

远了些,已看不清他的眼神了,也看不清那张面颜了………她不知道他是否注视着自己,却只知道,他是目送着她离开的………因为那个高大的身影还在,一动未动……

至于他此时心中何念……自不是自己该问的。

她入得帐,见莹儿似有话要说,张了张嘴却又犹豫了。她欲转回内室,若离拽住她,“怎么了?”

莹儿垂下头,犹豫许久,遂贴近若离压着声音:“方才有个将士过来,进来便横冲直撞要找公主,他说让奴婢捎句话,说…………说……..…”她犹豫着......

“到底什么啊?”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若离却觉好笑。

“说公主若是陛下派来的奸细,趁早回宫去....”莹儿垂着头不敢看她,言辞越来越弱。她偷眼看着若离的反应。

若离却不脑,“可是圆脸高身、炯目斜眉?”

“正是了!”莹儿正好奇若离如何认得。

若离微微一笑,自己还道是谁,正是那在帐外与自己置气的少将军!难怪他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心存怨恨!如今却如此沉不住气坏了规矩、直接来帐内寻人了.....估计这种莽撞之徒也就秦陌寒敢用了!或许也只有他能杀杀他的威风….

“蠢!”她小声嘟囔着,却一下子笑了出来。

奸细?陛下派来的?

秦陌寒……不!整个军营!........到底在瞒着朝廷做什么?他虽不承认,做的事也似毫无破绽,却隐约透露着不详的讯息--他终是在瞒着父皇一些事!

若离不禁陷入沉思。“帮我倒杯水吧。”莹儿尝试松开她,见她已能站住,便转身去了内室。

她倚身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不似方才与他相处时紧张,她深呼吸一口气,回想着方才经历的种种,却仿如一梦…..

忽闻秦陌寒阴郁低沉的嗓音再次在幽冥的夜色中回荡:“兵策方面,公主的本事远在你我之上。你们与她交好,闲时多去请教便是。”

“所以将军今日才留公主在帐内?”是郢昭的声音。

“换了显皇后也不会瞒她……这宫中只有一人在意罢了……”秦陌寒的声音舒缓了许多,像是感慨,又似悲叹。

若离自然清楚他所喻何人。父皇的心思驱使了每一个人的心思,若不是他多疑的猜忌,怎会带得宫中的风声处处防着自己!?说来可

笑,也可悲………这秦陌寒一个外臣都能看出的端倪众人岂会看不出?却还是一板一眼地做着权利的奴仆亦步亦趋……

“将军,太子府遣人来问公主近况。”有人前来禀报。

“你去回禀罢。我累了。”秦陌寒看向身边的郢昭。他接了令便离去了。

秦陌寒独自一人低头思忖了一刻,却向另一面走去--那不是他寝帐的方向!而是牢狱的方向!他莫不是要暗除了那黑衣女子!?........

毕竟是自己救下的人,自己无论如何在关键时刻凭身份保她一命的权利还是有的……可是.......

虽然自我暗示着一连串的可是,双脚还是不听使唤地跌跌撞撞却轻声地跟了出去。待莹儿沏茶回来,却只留了一道在夜风中啷啷拍打着门框的乌帘翻飞......

她知道,她越来越看清了……眼前的这位,并不是个踏实的女孩儿,也并非像她相貌一样的小鸟依人,她内心装的容的、也远非太子仅凭真心就能驾驭………她望着那拍打着的门帘,默默叹了口气,径自饮了手中的茶水,冰凉之感贯彻全身,令她又清醒了几分。

若离远远跟着秦陌寒走向牢狱的方向,或许因为太累了,他竟始终未发觉。

她寻了一处石垒的短墙藏身,侧身望去,秦陌寒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关押着那女子的牢狱前打开了铁锁,继而将钥匙随意扔在杂乱的草垛上。

他背对着,若离看不见他的眼神,却清晰地看到那个嘴角仍带着半干血迹的女子惊诧地盯着他的双眼徐徐站起身………

她就这么一直凝视着他……

看着看着便哭了

泪水顺着脸颊汹涌地流下,融化了脸颊上的丝丝血迹,洗刷了整个下午一动不动积聚的尘埃,在冥冥夜色下闪着晶莹的光。

她突然扑向他!瞬间将身体投向他的胸怀。她没有抱住他,只是倚在他的肩上默默感受着,眼泪更止不住的汹涌而下……

无任何声响......

一切都那么寂静.....

却各自感受着这寂静之下的澎湃悲怆之音

这完全印证了若离先前对那眼神的判断.......

没错的!

他认识她!了解她!甚至熟悉她!

秦陌寒亦无所动,他没有揽住她,也没有看她,却也未拒绝。若离不知那背对着自己的黑色身影后面是一张怎样的脸,也说不清看到这一幕自己内心是怎样的异动………她只是在一遍遍告诫自己:这一切都与己无关!尽量保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清醒的看待他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这才是能够从他身上挖出秘密的关键!!一旦沉沦只会越陷越深,以致被他利用了都不自知 --这才是愚蠢!

过了一刻,她猛地抽开身,随即他的配剑也随着她“呲”的一声离开剑鞘!那闪着寒光的利刃在她手中娴熟地转了方向,直冲着她的喉咙划去!!

霎那间,却见那利刃定在那里许久秦陌寒瞬间抬起的手掌紧握着锋芒.....

幽幽的鲜血被夜色染黑,顺着他的掌心不断滴下.……

他仍在用力,因为若离清晰地看到他的臂仍在颤抖……

不知为何,心中忽生一丝刺痛。

那女子望着他流泪……无声地流泪........

“我需要你活着。”

他说得轻柔,但很坚定。

她终究放弃了………或许、此刻、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只有死了才得以真正解脱,杀了官宦又割了舌头………以后的路只能是被他人利用,以致不得善终……但此刻,竟因了他的“愿”想要活下去……即使为迎合他的所谓“需要”、如玩偶般的活着.......

不成声,却强忍着呜咽、尽力保持着夜的宁静,只豆大的泪珠不时滴下砸落在蓬草上。秦陌寒以另一只手娴熟地将剑插入剑鞘,垂下的袖中依然低落着鲜血。

她退开半步,以标准的军礼跪下向秦陌寒叩首,随后便干净利落地起身、毫无顾念地转身离去。她未再回头。

只因她知道………再怎样……都无意义,此番既蒙他救了,只有顺遂地逃离,命运才可能有转机。

枫若离一时看得痴了,她不知内心作何感受。往日如此想要揭穿他身后隐藏的秘密,如今刚触到边缘 --她敢确定:只这是个边缘!

--却不禁想要退缩了……她不知再这样追查下去、关切下去会不会越陷越深、会有怎样的结局?有何意义!?

或许这本是错的罢……只是自己一味的执念、一味的固执........

她痴痴地望着那边,却毫无察觉秦陌寒早已转过身在远处凝望着她,直到秦陌寒大跨着步径直向这边而来时,她才想起自己是偷偷跟来的。她紧张到极点,像是被恶魔追赶一般,瞬间转身紧紧沿着石壁快步向回跑去。可怎奈腿上无力,她跑的并不是很快,只听得那稳健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霎那间,一只手从后面猛地伸来,无情地扣住她的肩!无一点犹豫、无一点疼惜........

凭着那手掌坚硬的力道、若离整个人随着快要被掌力碾碎的倾斜的肩骨向后倒去!她反射性地尖声呼喊,紧接着便是瞬间被一手掐着脖子一手捂着嘴猛按在冰冷的石墙上。她能感受到后脑生硬撞击石壁的猛烈刺痛,那掐着脖子的手掌几乎能缠绕完全她细长的玉颈,力气之大似要掐出水来....

接着,真有水流出来......

从那扼着脖颈的坚硬指掌间,在她敏感的脖颈上……

静静流淌着.……

滑滑的、涩涩的、腥腥的...…

那手掌虽不断涌出血水,力度却越来越大,五只指骨如五根烛椎,似要直直的刺入她的脖颈,她急促的拼命呼吸、已将脸涨得通红。可无论她怎样哀嚎求救,在那硕大有力的手掌的紧缚下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微弱得连这黑夜的沉寂都不足以打破。

她感到秦陌寒足以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自己的生命--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就在她青筋暴起、脸颊由于缺氧涨的绯红、奄奄一息的时候,秦陌寒仿佛认出了她,脖颈间的力道未再加重,捂着嘴的手掌也稍有松弛,僵持了一刻,他的眼中难得地出现惊异的神色,却只在一瞬间、之后便立时转为素有的平静。

然而,他并未如若离料想的一样立即放手!

而是眉头微皱,暗自犹豫、抉择着什么…….…

若离心中不由得倏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恐惧……

自己虽不承认,却一直莫名信着他行事无论如何过分也绝不会威胁到自己的性命……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仿佛..……此时…...…

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次……他犹豫了!他真真正正起了杀念!

几番犹豫,他最终收了手,若离猛烈地咳嗽着剧烈呼吸。

二人皆无言………秦陌寒似在思考着应对之辞。

过了一刻,她稍稍平静,抬眼看他,心中却又一次波澜起伏………她闪烁着眼神逃避着他在夜空中闪闪发亮的嗜血的犀利幽眸………那眼神仿如伫立在黑暗中的幽魂,见之不禁全身战栗......

见他无话,若离强压着快提到嗓子的恐惧与紧张,垂着头默默吐出一句:“对………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

不为求饶、不为恐惧、不为任何,此刻只想说这个….…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可说。

见他仍无所动,她忽庆幸地感激他不予追究,此时却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遂转身默默朝营帐走去。

可刚走出五步,忽地一声劈断沉夜的潇潇剑鸣紧贴着脸颊划过耳畔,原本沉寂的宁静空气也随着簌簌风声搅扰而起、相互碰撞出各式异样的火花……!

那闪着寒光的利刃从身后飞来、在一瞬间擦过她的耳畔、精准地插在脚尖前一寸处的地面!!!那出剑的力道之大使它仍疯狂颤抖着躯体--

久久不得停息…..

她忽而怔住了,定在那里……那种如此熟悉着的恐惧感又一次在心灵深处肆意撞击!

她终于看清了!

他………并未原谅!

不,准确的说,是始终未原谅!

若是被他盯上了,若离不确信自己有几分胜算的把握--甚至竟没有一丝......

自己仅有的伪装--荣誉与身份,在他面前每每变得微弱廉价、不值一提……

一刻间,不知为何、那句初来军营时小厮传的看似无心的话竟再次如此清晰地回荡在耳畔:“将军嘱咐,殿下切莫到处闲逛。军营不比别处,若是公主有什么闪失,军中之人自难当此责.……”

他竟从一开始就知道!

--自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军营的逗留势必给他要保藏的秘密惹上麻烦!知道自己与他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知道一旦走到这一步,他将如何抉择…他是否早已料定了在不得已之时给自己以必死的结局!!!?

她背对着他定在那里,很久…...很久........

她不知道背后是一张怎样的冷颜、是一双怎样嗜血的狠戾赤眸。

只知道--他在身后!!!

一直都在!!!

并且--

越来越近!!!

她能清晰地听见他愈来愈近、愈来愈沉重坚定的脚步声,能听见自己愈来愈疾、愈来愈无序的心跳声.......

她屏着呼吸等待末日的宣判!

然而,他从容地经过她的身,停在她身边……很近、很近………近到若离只觉戾气缠身,四周寒意逼近.....

继而他慢慢附身拔起地上的剑。就在他的手掌附上剑柄的那一刻,他突然翻眼向上望了一眼若离的双眸--

那眼神似警告、似怨恨、似无声的愤怒与咆哮!………却又不止于此……

那眼神里有火光!!!嗜血的火光!!!

那种必须偿命的威胁的火光!!!

他紧紧握着长剑滴着鲜血青筋暴起的手掌和犀利得无处躲避的眼袖似处处包围着死亡的气息,若离不禁整个身体为之一颤,接着就是一阵冷汗。他一直盯着她--如猛兽盯猎物般嗜血地盯着她!

若离躲避着他的眼神木讷般的直直看向前方,整个身体在断断续续的呼吸中剧烈地颤抖着。那眼神是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笃定已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杀戮、而自己将从此葬身的绝望!

他拔起剑徐徐起身,视线由仰视渐渐到平视再到俯视……那始终充满炽焰的幽灵般的眼袖令人毛骨悚然。

他盯了她很久……很久……似在内心抉择着什么。

而她………此时已忘记了祈求、忘记了愧疚、忘记了惊异……忘记了一切!剩下的只有恐惧与忐忑……此时的她突然不寻常理地变得如此孱弱,顺从地静静等待着他的“随意处置”,也或许是“末日宣判”!

........

他最终将剑利落地插入剑鞘转身离去。

始终未言一字。

未再回头。

望着那愈来愈小的黑色背影和一路未干的血迹,若离终于领悟到那一句:“我若姑息一个,就要姑息第二个”的真正意义!

--那不仅仅是说给番骁的脱罪之辞!!更是言予自己的警告之音!!!

他在怨自己!在怨自己过分“关心”、过分干预他的事、他的人,以致破了他立的局,坏了他所谓的“规矩”!

从那句话一出,若离就知道他是有底线的。

并且她确信这次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素来平静而今日突显异样的眼神、他异样的警惕反映和触动暴露了一切………她也相信这也真正触及了他的“秘密”!

可是.......

要继续吗?

他每次给予自己的宽容让自己无端相信可以从他那里奢求无限的原谅……但今日他竟对自己起了杀念!

她敢确定!实实在在的杀念!!!

……这让她明白自己是错的,也让她怀疑自己是否有自信再去继续这毫无胜算的游戏!!!

而他所求的“不见、不闻、不问、不思”…...

自己又能做到几分?

夜风中、暗月下,她只身伫立在石垒旁.....

脖颈和下颚间肆意糊抹的血迹还未干

身体仍在后怕的余波中剧烈地颤抖着

面前零星断断续续的斑点血迹直通向远方……

她怔怔地望着那空空荡荡的“远方”....

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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