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醒悟的小姐（1/1）

气走了自己的老丈人，张寂之面无表情，还是挂着那张冷酷寒冬脸，回去书房。

内宅各院，上演各种戏码。

牡丹苑里一名妖艳女子看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听着心腹丫鬟的汇报。

一双魅眼带笑，嘴角带讽，“她居然没死成，呵，命真大呀！”

“林姨娘，她命大又如何，大人听闻她要去了，才踏足她的院子，刚进屋，她活了，大人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说呢。”心腹丫鬟也是一脸不屑。

“而且，小春还偷听到，大人与那人的父论大人的内宅之事，大人生气，还说与他人无关，气走了那个人的父，大人做得毫不留情面呢！”

心腹丫鬟，知道自家姨娘不喜听别人称那个人为夫人，更不喜称那个人的父亲为大人的丈人，所以话投其好，说得眼前女子是心花怒放。

“活该！”

翠苑里

打听到的丫鬟，也在说着同样的事，圆脸的方姨娘皱眉不语。

同住一起的颜姨娘，偷偷瞄着方姨娘的表情，心里各自打算，却不表。

而在竹林小院里，没有名分的，被称为某某姑娘们，也在热火朝天谈论着。

有人想余霏霏死，有人想她活，有人不在乎，因为大理寺卿夫人这个身份，只是一个摆设，只生一女，又不得大人宠爱，更是长期病怏怏，占着一个位置罢了。

不足为惧，反正吴国的婚姻律法严明，就算余霏霏死了，一屋的妾也无法成为妻，以后大人再迎一个继室，可没有这个原配好说话，好拿捏。

那个在众人眼中不足为惧的正牌张夫人，此刻正侧着身，欢快地抓着脚趾，心里计划着，和离后的幸福生活呢！

有钱，有强大且通透的家人，她可以在余家，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幸福咸鱼生活了。

有空逛逛街，买买买，尝遍京城美食，满足口腹之欲，然后躺平，睡到自然醒，躺在摇摇椅，赏赏花，听听雨，看看话本，悠然自得。

哈哈哈哈…

单是幻想一下，人就乐坏了，真是人生已经达到了高潮。

作为一个古代官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宅家吃喝玩乐，除了要嫁人如重新投胎外，真是没有其他不好了。

还好，她和离后，就可以享受不用嫁人，靠父母，靠兄弟的美好人生了。

“母亲。”一个女童音打断了余霏霏的臆想，慌忙擦干净嘴边不存在的口水。

一脸复杂地看着陪嫁丫鬟喜儿带进来的便宜女儿，张念怡。

三岁的女娃，雪白白胖嘟嘟的包子脸，从小锦衣玉食，养的很好。

这时候，她眨着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偷看床上瘦弱的人，紧张的胖手丫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裙摆。

小娃娃眼神充满着期待又带着彷徨不安，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只能睁着大大的眼睛，慌张并渴望地望着她。

唉，造孽啊，原主。

这么可爱，丁点大的娃，你生而不养，不教，甚至故意疏远，就是怕舍不得抛下她。

是打着，就算她这个“母亲”死后，这娃不会太伤心吗？

可是原主就没想过，一个没有母亲爱的娃，心里是痛苦，一个不被母亲呵护的娃，就算千贵万贵，也是会极度缺乏安全感。

你看，这不，就可怜巴巴，小心翼翼得让人不忍直视，才三岁啊。

一个年画宝宝般可爱的娃，正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这个“妈”，作为一个在路边看见可爱的小朋友都会逗上一逗的现代人余霏霏。

对上那双渴望的眼睛，直接让她投降了。

“念怡宝宝，过来！”她首先受不了了，这娃太可爱了又让人心疼。

张念怡圆圆的大眼睛，叮一下就亮了，水嘟嘟的小嘴张开，有期望又不可置信地带着小心谨慎，呆立在原地，不敢动，一双眼睛求救似看向喜儿。

“小姐！”这声呼唤带着激动，她喜悦地对着张念怡点点头，鼓励这个可怜的娃：“小小姐，你去，你去。”

喜儿是真的激动，自从小姐怀了小小姐，直到小小姐生下来，她的小姐都是闷闷不乐，愁思日重，总是坐在窗前，生无可恋地呆坐一整天。

她是懂的，小姐是无法放下，那个青梅竹马的卫公子。

他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奈，世事难料。

两小无猜，无话不谈地长大，小姐与卫公子之间的相处自然美好，每次陪伴长辈出游，他们恪守礼制，踏青赏花谈风月。

那时候的小姐啊，眉目藏情意，笑得比花娇，快乐得像一只小燕子。

而卫公子，真真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君子之风，舒服得让人如沐春风。

偶尔碰一下的眼神里，装满了小姐的一颦一笑，再也装不下旁人，让人羡慕。

原是，才子佳人啊！

命运弄人，可叹可惜！

现在的姑爷，官做的很大，但是人冷心冷，周身的威严更是让人生畏，小姐与现在的姑爷在一起，多不过两语，形同陌路人，一问一答，敷衍了事。

小姐嫁过来，一年都没有和姑爷圆房，后来，姑爷冷冷淡淡地说，张家要有一个子嗣…

再后来…小姐再也不笑了，就像魂没了。

对，她的魂，跟着卫公子流放去了。

小姐生下小小姐后，一次也没抱过小小姐。

月子里，每见一次那个粉嫩的婴孩，小姐会偷偷流泪，话更少了，眼睛里连光都消失了，眼眶如深谭，谁也不愿意见。

整个人，形如枯木，心如死灰，日渐消瘦，她仿佛，用生命去祭奠自己逝去的爱情。

现在，死而复生的小姐，开口要小小姐过去，破天荒第一次，是小姐终于想通了吗？

也是，姑爷虽是冷得如冰，可是小姐已经嫁过来许久，还有了小小姐，哪能就这样熬下去呢，早点想通，日子不就好过了吗。

喜儿眼泛泪光，心里为自家小姐与小小姐开心。

张念怡还是不敢向前，生怕这是一个梦。

筹措不前时候，喜儿轻轻推了小小姐一步。

“来来来！”余霏霏背靠床头，气若悬河地招着手，这身体，死不了，却真是有气无力，都被原主亏损耗半了，得好好养。

张念怡咬牙，冲了过去，抱住了她心心念念母亲的大腿。

女娃声音哽咽，小小声唤：“母亲！”

唉，余霏霏心软成水，也为这娃心酸一地，这么小的宝宝，这样小心翼翼抱着她，有妈过得比没妈的娃惨。

原主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

余霏霏轻轻拍着那个抱着她腿的奶团，心头一震，手迟迟，无法再碰一下。

因为这个小小的娃，在哭，克制地哭，双肩微微泣动。

这…突然就…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娃还这么小，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抱过她一次，也没有主动看过她一眼，问过她一句。

每一次，奶妈带着她来向母亲请安，母亲就一动不动盯着一处，那双眼睛没有给过她一丝关注。

她渴望母亲唤她一声，渴望母亲对她笑，渴望母亲碰碰她，可惜没有，连她屋里的丫鬟都说母亲讨厌她，为什么讨厌她呢，她不知道。

阿爹偶尔会来看她，可是她怕，母亲不理她，阿爹也是冷着脸，不会对她笑，不会问她一句，只是来看她一眼，就离开了。

奶娘说，她阿爹是大官，大大的官，所以脸就是这样冰冷，不是不喜欢她，让她乖一点，阿爹就会常常来看她。

可是她很乖了，不哭不闹，只是也渐渐不爱笑了。

奶娘偷偷说，母亲可能快死了，担心阿爹娶一个继室，生了娃，她就更没人爱了。

她怕，她好怕，她不想没有母亲，她不想成为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就算这个母亲不理她，可是能看见母亲，她就很快乐了，所以奶娘带着她，说那个床上躺着的母亲已经没多少气时候，她害怕，不断去呼唤“母亲”。

母亲终于没有离开，还第一次开口与她说话，她开心得哭了，她怕，怕一切会消失。

这个小娃娃，原主这般对她，她还是每时每刻远远注视着自己的母亲，期待着自己的母亲。

余霏霏心抽疼得厉害，不顾瘦得像藤一样虚弱的身体，一下抱住了这个可怜的娃。

原主是下了要熬死她自己的决心啊。

因为她不能自杀，会给家族蒙羞，所以原主那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她选择熬死自己，不过没想到熬了这么多年。

“宝宝，母亲以前不好，以后母亲好好对你，好不好？”余霏霏第一次承认了身份。

没办法，这个娃，太让她心疼了。

“真的吗？”张念怡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纯真地望着余霏霏。

余霏霏泪水模糊了双眼，点点头，“真的，母亲不骗宝宝，以后母亲好好待你。”

张念怡红着眼，一直盯着余霏霏的眼睛，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良久，这个小小的身体扑进了一直以来奢求的怀抱，“母亲，呜呜呜。”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个原主，对这个孩子，充满内疚，可是又不愿去触碰，因为这是她对卫公子的背叛，时刻提醒她的证据。

唉，原主是很矛盾的一个人，内心非常痛苦又无奈，痛恨自己对爱情的背叛 ，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软弱，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也心疼这个无辜的孩子，所以才在消失前，把念怡托付。

这是封建枷锁对她造成的伤痛，她无法抗争，却又不想苟活，又怕连累亲人，这个女人也是够悲戚的。

余霏霏一直想不明，自己睡一个午觉，听到悲吟唱的词句，就穿了？

何缘故？

那么，躺在沙发看着电视的那个自己，是死了吗？

如果是，她的父母会很伤心…

她现在也很无奈啊！

紧紧抱着怀里还在哭泣的孩子，我的无妄之灾，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把我拉进这个时代，这具身体的。

我可怜，你也是一个可怜的娃。

让我来告别这些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吧。

从今，我要用我余霏霏的活法，好好成为一条咸鱼，活下去。

这可怜又无辜的娃，就让我余霏霏来爱吧！

两个可怜的人，摄取着对方的温暖，紧紧抱着，慰籍着。

“大人！”

“夫人开口与小姐说话，还抱了小姐。”

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张子，毫无情绪波动地禀报着。

难得，张寂之的冰块脸，出现一丝震惊。

“嗯！”还是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她？

张寂之的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