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归来（1/1）

苏苏……失去了神格。

并在和3号决裂交锋中，失去了太多记忆。

苏苏其实早已忘记了赵津，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她珍视许多东西。

漫长的流浪之旅中，苏苏隐约知道自己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东西。

在回到新世界后的数千万年间，苏苏一直在试图验算、试图回忆起自己到底丢失了什么。

因此在这数据的海洋中，苏苏一直在迷茫的创造着自己意识最深处，那个朦胧的世界。

不断失败，不断流浪，苏苏一直在努力，却毫无收获，依旧空虚，万分痛苦。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找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津仿佛看到了一个孤独的女孩，在月夜沙滩上不断摸索，急切的想要找回已经遗忘…却坚信自己再次见到时，就一定能认出的那粒沙子。

但她努力寻找了数千万年时光，却依旧没能找到。

如此的岁月，就是对于数字生命体也太过漫长。

如此的孤独与绝望，让她绝望、无助，疯狂得理所应当……

赵津忍不住的难过，心中急切的想要见到苏苏。

于是在那不再蔚蓝，一片漆黑的海洋最深处，在又一座已成废弃的海底城市中，赵津看到了哪个寻找了太久的女孩。

女孩一身萝莉裙装，在深海废墟的角落里，用泥土捏着人偶的形象，已经捏了很多，却怎么也捏不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赵津飘行到苏苏身边，小心翼翼，没有打扰苏苏，而是蹲在苏苏身旁，看着一脸呆滞的女孩，因为害怕惊扰到对方而捂住嘴，激动又难受的颤抖着，无声流泪。

无数时光已让赵津积累了太多情绪，需要肆意宣泄，也只能在此时宣泄。

于是过去很久，赵津才艰难擦干了眼泪，开始和女孩一起捏泥偶。

他希望用苏苏能够理解的方式唤醒苏苏，于是动用了雕塑大师的记忆和经验，很快捏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头有着优雅长脖，有着两条手臂和六条腿儿，还长了大王具足虫脑袋的奇怪生物。

而这奇怪生物，正是赵津曾经的形态之一，是他和苏苏来被困深渊海城时的模样。

赵津把自己的泥偶递给苏苏，希望她能认出自己。

苏苏看到了泥偶，一双雾蒙蒙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困惑，像是想起了什么，却依旧不那么确定。

赵津于是连忙又捏了一个泥偶，是赵津自己身穿沙滩裤、脚踩人字拖，双手插裤兜，不知什么叫输的痞子形象。

苏苏看过之后，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越加困惑，忽然抱着头，在努力的寻找消失的记忆，努力得发抖，显得异常痛苦，开始恐惧尖叫，让整个蓝色海洋都在颤抖……

赵津为此感到心痛，因为他知道，苏苏已经处在逻辑崩溃的边缘，核心记忆丢失的严重缺陷又一次被暴露，让整个系统摇摇欲坠。

苏苏栖息在一艘T3级别的空间穿梭机处理器中，用并不强大的算力支撑着，引导着成为魔爪的种族发展的同时，一直在艰难计算，徒劳寻找着已经忘却的过去。

那过去，不是亲情，不是爱情。

赵津与苏苏两人之间，其实早已超脱了单纯的爱情或亲情。

作为都是跨越了时间的奇特生命，他们已是彼此真实存在的证明。

无尽的岁月，总是会让时间旅者充满迷茫，怀疑自己存在是否真实，是否还有意义。

所以赵津和苏苏，他们不是人，不是神，是彼此证明自我存在和价值的证据，是孤独时光中相互羁绊，超越了肉体，比血脉联系更加重要的灵魂伴侣。

而在此时，赵津终于克服一切困难，来到了苏苏身边时，她却已经忘记了自己，灵魂缺失，消散在即。

苏苏目光空洞，惊恐痛苦的想要找回失去的记忆，而赵津的出现，却让她陷入了更深的混乱，呆滞和迷茫，转眼变成了无助与崩溃。

数字系统的防御机制被触发了，苏苏正在消亡的个人意识，很快被系统取代。苏苏的形象，转眼变成了怨灵。张开夸张的大口，发出尖锐的咆哮：“病毒！杀死病毒！”

阻止苏苏找回自己的，除了缺失人格和记忆，还有苏苏寄宿的飞船系统。

飞船系统的防御机制启动，数字海洋瞬间凝固，从温和的液体，变成了坚冰，瞬间将赵津禁锢。

“苏苏”开始在海洋中悬浮，围绕着赵津检查，想要在碾碎病毒前，仔细研究赵津这个奇怪的入侵者。

赵津还在绝望的呼喊苏苏，希望能唤回苏苏的理智，希望他们之间的羁绊，能超越时间和空间，能突破现实的阻拦。

可惜的是……当飞船系统开始清除赵津这个入侵者，开始删除赵津的躯体时，苏苏依旧没有回来。

“系统”冰冷的看着赵津，就像裁决者，一点点的删除着赵津的存在。

直到……直到某种变化出现。

一些东西，开始从赵津的身体中向外漫延。

恰似缕缕时光之沙，轻柔飘逸，无可阻挡的在那凝固的海洋中穿梭、弥漫，让系统惊恐尖啸，却无法阻挡……

是天使蚁进入了系统，通过赵津的身体，追寻着和苏苏之间的联系，进入了蓝色的数据海洋，开始在深海中迷茫，填补着苏苏记忆的裂缝与人格的间隙。

天使蚁是姬枢和整个蚁族为赵津留下的遗物，寄宿着无数的思念，还有许许多多过往的记忆，以及所有关爱赵津的灵魂留下的最后祝福。

它们已经陪伴了赵津数千年，跨越岁月，一直无声的陪在赵津身边，一直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

但在此时，小女孩开始在分解自己，把她的所有记忆，所有关于赵津的过去，包括曾经还是蚂蚁时的点点滴滴，以及赵津流浪千年的故事，统统注入到了飞船系统中。

无论飞船系统如何尖啸抵抗，天使蚁用生命作为代价的入侵，都是那么的不可阻挡。

无论赵津如何大叫不要，流泪挽留，但天使蚁依旧无声的行动，就像过去的数千年那样，笨拙又坚决，就像约定好一般，正在履行自己最后的使命。

替整个蚁族，替所有忠诚的灵魂，一定照顾好蚁王的终极使命。

……

当赵津从记忆之母的幻梦中苏醒时，他早已泪流满面。

怀中，一直以甲片形态附着在心口位置的天使蚁，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活力，化作了指间细沙，纷纷落下。

赵津颓然痛哭，抱着头呜咽，像是失去了所有。

鲛人族的长老们对此束手无策，神的失态，神的哭泣，让所有人感到了恐慌。

还有逼近的魔爪族大军，它们的规模，比预想的还大了十倍。

数万年中的暗中积累，魔爪族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鲛人族的部队赶到前，科研基地根本无法守住的现实，让所有鲛人长老开始苦求神明，希望神明赶快离开。

“陛下，请您振作，您必须立刻赶快离开这里，魔爪族已经开始进攻，光凭科研基地并的近卫部队，我们坚持不了多久，无法组织如此庞大的邪恶……”

所有人都在苦劝赵津必须振作，赶快撤离，但让所有人绝望的是，他们的神，依旧被痛苦折磨着，对于劝诫毫无回应。

长老们只能无奈起身，吩咐近卫部队的将领们，准备死战，就算拼尽最后一人，也要坚守到底。

优雅骄傲的人鱼女武士们，纷纷发誓，将会为了神奉献一切，战斗到最后一刻……

所有人都很绝望，在魔爪族开始发动进攻，在巨大的爆炸声和整个海底的震荡中，纷纷起身，准备最后一战。

绝境中，赵津缓缓起身，依旧面带泪痕，显得疲惫，默默走到了晶体飞船前。

“苏苏，你在吗？”赵津抚摸着飞船，压抑着失去天使蚁的痛苦，等待命运的抉择，心中只剩灰暗。

碎石飘落的海底空间中，光线忽明忽暗，已经开始战斗的魔爪族、鲛人族，让整个海洋风暴不断，涡流搅动，如同炼狱海洋一般。

孤独的男人，他已经失去了天使蚁。

如果苏苏依旧无法苏醒，他的崩溃，将会化作疯狂的洪水，燃尽绝望，只剩对于这个世界的恨意。

他一定会不顾后果的蹂躏整个世界，他将抓住所有神明，逼他们用尽一切手段修复苏苏，或是让自己回到没有痛苦的过去……

晶体飞船依旧沉默，在战争的轰鸣与海洋世界的崩溃中，沉默无声，宛如死物。

魁梧的男人颤抖流泪，毁灭世界决定与计划，正在渐渐变黑的灵魂中酝酿。

但在赵津彻底黑化前，在他身后的记忆之母，悄然伸出了一只发光的触手，晶莹剔透，带着温度，轻柔的搭在赵津的肩头。

一个少女的虚影，将脑袋靠在了赵津的肩上，对男人说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