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殊途同归（3）（1/1）

不知过了多久，秦正则恢复了知觉，意识到自己被下了黑手，他暗怪自己不小心。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怎么都动弹不得，他只好试着把气力都集中到眼睛这里。一次、两次、三次……经过数次努力，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模模糊糊有些昏黄的光，一双清澈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他以为是幻觉，重又闭上了眼睛。

“正则，你是不是醒了？”

熟悉又温暖的话音，如同水滴敲打着秦正则的心，他瞬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又惊又喜间，睁开眼睛，那清秀的面孔、淡绿色的衣衫，一一映入眼帘，秦正则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睛里满是泪水，他撑着坐起来，一把拉过梧桐，紧紧拥抱了她。

梧桐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一只手缓缓抚摸着秦正则的后背，以示安慰。秦正则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松开手臂，看着梧桐，

“我们这是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边说边打量所处的这个空间，身下是一堆柴草，身后都是土，面前是梧桐，正以跪坐的姿势守在他旁边，左手边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空间实在太小，两个人坐着都有些直不起身，这里俨然就是一个葫芦形的洞，他们正在葫芦肚子里！

秦正则大概有些明白了，他回过神重新看了看梧桐。只见她长裙上满是尘土，昏暗中，已经辨不清颜色。原本白皙的脸上，沾染着点点红色的血迹。

“你受伤了？”秦正则急切的问道。

“谁伤了你？我去给你出气！”他温柔又坚定的说着，那刺目的红色，让他心疼不已。

“无碍，莫慌。”梧桐淡淡道，“此处怕是妖物的洞府，我们快快出去才是。”

正说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从不远处传来，二人向身后漆黑的通道看去。秦正则拿起油灯，侧身绕到梧桐前面，将手中的油灯放到她手上。

“你跟在我后面，不要怕，若有危险，见机行事。”

两人半蹲半跪，艰难的沿着通道前行。好在这通道不太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秦正则就从通道里出来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头伸出手。

梧桐刚好探出身子，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手搭到秦正则手心里，借着他手臂的力量，轻轻一跃就出了洞口。

面前是一个空间更大的土洞，足有一间客厅那么宽敞，这个土洞周围连接了其他几个通道。土洞中央摆着一张破旧的木床，上面躺着一个圆滚滚的生物，从那床上不时传来痛苦却低微的呻吟声。

床头有一张掉了漆的木桌，点着一盏油灯，又像是一盏招魂的长明灯，在没有风的洞里，火苗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要熄灭，桌子上还散落着几本书，由于离得远，看不清上面的字，桌子四周有一些花生壳。

一个黑衣汉子，手握板斧，盯着二人出来的通道。当看到梧桐的时候，他双手颤抖，板斧掉在了脚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磕在脚下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仙女饶命！仙女饶命！”他嘴里不住的说着，声音颤抖满含惊惧。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秦正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汉子为何向梧桐求饶？他回头看着梧桐，见她面色没有什么异常，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哼，你这小小鼠精，毫无良善之心，惹下如此大祸，看我不收了你，将你打回原形！”秦正则厉声说道，同时拿出了怀中的收妖葫芦。

那汉子仍只是磕头求饶，期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声。梧桐拉了拉秦正则的手臂，秦正则了然，收起了收妖葫芦，牵着梧桐来到那汉子面前。

那汉子察觉到他们过来，心情反而平静了一些。

“被我偷来的婴孩，就在这些通道里。我和娘子都已修行多年，断不会伤人性命。”他指着四周的通道口，眼睛里失去了神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衣衫也有些破烂，剧烈急促的咳嗽声带出了一嘴血沫：他受了不轻的伤。

“我知你们疑问颇多，只怪我修行不够，不能救人渡己。那些婴孩你们带走吧，至于如何处置我，就随便吧。”他突然好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颓然说着。回头看着那张破木床，眼泪一滴滴掉在地上，溅起一片小小的灰尘。

“先救人。”梧桐望着那落泪的汉子，心头忽而有些难过。

天已破晓，在附近等候了一夜的王员外和小厮们，在秦正则的指引下，将七名婴儿，两名少女顺利带了出来。虽然大家全都灰头土脸，但神色满是喜悦。

王员外执意邀请秦正则进城，要好好答谢他，秦正则乃是修道之人，对金银钱财等身外之物看得淡泊，便谢绝了王员外的好意。

回到洞中的时候，秦正则径直走到梧桐身旁。那汉子坐在床边，抚摸着床上的鼠精，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眼中满是羡慕。

“我与娘子相识的时候，我俩还只是普普通通的两只小老鼠”他嘴角露出了微笑，陷入回忆中。

“机缘巧合下，我们把洞打到了一位高僧的房中。平日无事，便听他讲经说法，十几年过去，我们俩竟开了智慧。那时我们就知道了，要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唯有修行一途。”

“后来我们搬到千狐山，修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几百年的光阴，转瞬而逝。娘子早我修成了人身，我既为她感到欣喜，同时又心中着急。但欲速则不达，修行不仅没有进展反而有些倒退。”他深情地看着床上的鼠精。

“你娘子既已修成人身，怎么又现了原形？”秦正则疑惑道。

汉子叹了口气，继续道：

“娘子日日守护着我，为我宽心，帮我解惑。后来，我记得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的天劫来了。

隆隆的雷声夹杂着粗壮的闪电，劈到了我身上，开始我还游刃有余，后来就渐渐力不从心。娘子看着忧心，起身为我挡了最后一道天雷。”

“那道天雷的威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按说不应该那么强才对，可娘子被天雷劈回原形，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眼前。我在娘子的庇护下，化身成人，她却因那道天雷饱受病痛，我心痛不已，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她平安无事。”

得妻如此，幸甚！

他的眼泪像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这些年我带着娘子寻访名山大川，只盼能帮她找到解救之法，但，谈何容易？娘子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真元大量流失，最终已无力幻化成人。如今，更是身虚体弱，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

得夫如此，幸甚！

说这些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边掉泪边大口喘着气。

“那你怎会来了此地，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