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有蛟龙（1/1）

天地晦暗，狂风似暴君的怒吼，欲将山间无数的树木摧折，电闪雷鸣中，暴雨倾泻而下。

山谷间，洛迁支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遮蔽着他和身边俏立的白裙少女，雨线如幕坠在屏障上蒸腾为白汽。

少女在屏障上划出道口子，打了个响指，狂暴不宁的雨线像被驯服一般，在空中作水珠缓缓流淌，被她捻于指尖。

她将水珠于指间摩挲，一丝淡淡的灰气如抽丝剥茧般从水珠中抽出，转瞬间又在空气中消弭。

“有大妖在渡劫，估摸着是化凡境的龙属在破境入玄，渡劫之地离这大概千里......”

这是她从这妖气中得到的信息，妖气传到山谷的时候已经淡薄的几欲消散，若不是她神念强横，还真不一定能感应到，更遑论从这残存的妖气中得到它隐藏的信息。

“化凡么......”

洛迁的脸色依旧风轻云淡，化凡大妖他凭借着手中的两张化凡境体验卡，可与其抗衡周旋，甚至将其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这妖兽侥幸渡劫成功，踏入了入玄境，可只要敢来星月宗撒野，到时洛迁开启护宗大阵，一只手便能将其狠狠拿捏。

“师尊不怕么，那可是化凡大妖诶，说不定渡过劫就是入玄境的妖王了，威压一方的存在呢。”少女轻笑，她拢起发丝，偷偷用雨水将脸上的墨狐狸洗去。

洛迁瞥她一眼，没好气道：“这般瞧不起为师？莫说入玄了，便是通神来了为师一样不惧。”

少女在心底记下，等自己境界到通神了便推翻这个暴君师傅，而在那之前就先隐忍一段日子。

她从前听人讲过，曾有一少年自小父母双亡，束发时又被未婚妻上门退婚，少年愤然隐忍，如潜龙伏渊，此后少年刻苦修炼，最终打上未婚妻所在山门，狠狠打脸了所有瞧不起他的人。

苏影墨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她抚平勾起的嘴角，夸赞道：“师尊竟这么高深，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洛迁看着眼前乖巧的少女，总觉得她是在阴阳怪气。

“徒儿你不是故意激怒为师，然后好让为师惩罚你吧？”

“师尊怎么老是说些奇怪的话呀？”

“真没有么？”洛迁问。

“......”

暴雨依旧狂泻不止，带着悲凉，于狂风中哀鸣，云海交叠，不时发出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的低吼。

清澈的溪水此刻白雾缭绕，溪面上漾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圆，似是仙境。

少女凝视许久，从怀中取出洞箫，贴在唇边吹奏，那箫是前日她用青竹削的，若是从前，她是不会做这种耽误修炼的事。

箫声自小孔中传出，在雨幕中悠扬而苍凉，与淅沥的雨声相和，似仙子乘鹤去般顺着溪流跨越千万里。

许久之后，雨声渐小，箫声渐止。

“怎的停了？”洛迁感到有些可惜，他总觉得这曲子应该还没吹完。

苏影墨将竹箫别在腰间，淡淡道:

“渡劫失败，给它逃走了......”

洛迁一愣，旋即脸色一变，心生不妙。

......

......

暴雨来临的时候，沈牛寻了间废弃的庙宇避雨，荒庙离镇子大概十几里，以他的脚程，需得走上半个时辰。

他今年十七岁，都水镇人，今天便是他十八岁的生辰，爹娘这时候正忙着给他张罗成人礼，小镇的同龄人都很羡慕他。

因为他从小机灵，天资也不错，地摊上随手买了本秘籍竟让他练到了练气三重的境界，不久前更是被一个云游的仙门老者所看上，等过了成人礼便要带他回仙门。

“真晦气，好端端的下这么大雨。”沈牛这么想着。

他抬头望着乌云笼罩的天幕，那云海中似有东西在其中穿梭，他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云海中的生物到底是什么，黑色的云鳞次栉比，一眼望去仿佛之前看到的是错觉。

一股冷意莫名而生，他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用糖纸包裹的糕点，那是他答应妹妹回来时给她带的礼物。

沈牛的妹妹六岁，到了上学堂的岁数，她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哥哥后面，为此沈牛还经常被人笑话，说他走到哪都要带着个跟屁虫。

他倒不以为意，反而嘲讽他们体会不到当哥哥的快乐。

“希望这该死的雨早点停歇，不然回去晚了，沫儿还不知道会如何怨我。”

他忧心忡忡的盼着，甚至还转过头对着那荒芜的无头神像拜了拜。

可惜荒弃的庙宇里又怎会供奉着真正的神明，这场暴雨如注而泄，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来。

冷风从四处破损的墙洞里刮来，沈牛裹紧衣服直接靠在神像脚下，听着雨点噼里啪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耳边雨声减小，沈牛依旧做着梦。在梦中，他成了御剑飞行的仙人，他肆意的遨游在天空之中，撞碎无数姿态各异的云彩。

他脚踏着飞剑，于群山间环绕，突然间剑消失了，他脚下一空，掉入了万丈悬崖，然后，梦醒了......

沈牛睁开双眼，发现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检查了一下糕点，发现没被他在睡梦中压碎，松了一口气。

他快步走出荒庙，一头巨大的黑影从头上掠过，昼光被其遮挡好似又回到了黑云盖日般。

沈牛抬头时，那巨大黑影已然远去，他只看到一个似蛇非蛇的背影。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某篇志怪杂记中的一段描述：

蛟，龙之属也，身披鳞甲，头有须角，四爪，喜食人。

沈牛脸色苍白，心中寒意更甚，那头似蛟的妖兽离去的方向正是都水镇。

“妹妹，爹，娘......”他在心中祈祷那妖兽只是路过都水镇，同时向着镇子的方向狂奔而去，此刻他把全身的力气都好似用在了双腿上，可依然觉得太慢了......

沈牛猜的没错，那确实是条蛟龙，而且还刚渡劫失败受了伤，正需要大量的血食来弥补血气亏损和治疗伤势。

......

蛟龙驾风掠云，血盆大口张合间利齿森然，啸声凶厉，正不断赶往那个被它嗅到满是蝼蚁的地方。

它将那些凡人视为虫蝼，是一场暴雨就能熄灭的羸弱篝火，此时他们正将迎接一生中最荣光的时刻，被它吃掉，这是它对这些虫蝼最大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