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1）

“官大一级压死人，杨大人想必也很为难，那不知………本宫说的话在杨大人这里算不算数？”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昀春下意识回头，看到一顶低调的蟒纹软轿停在草丛边，两侧有身带佩剑的侍卫掀开纱帘。

看那侍卫抬着轿子脚步稳健，却不发出丝毫声音，便能知道，侍卫武功高强，轿中人必定身份不低。

果然，一个清风朗月的男子，穿着简装，缓步走了出来。

监察司的人见此人真容，纷纷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男子只是微微一笑，道：“在外面，不必行宫中那些虚礼，都起身吧。”

李相宜看着男子的容貌，似是不敢置信，好半晌才惊叫出声，道：“你你你、你是慕青山？”

杨昀春低声道：“这位是行了册封之礼的太子殿下，三小姐不可无礼………”

“无碍，李姑娘性情中人，不讲这些虚礼，”来人确是慕青山，微笑着看向李相宜，道，“李姑娘，又见面了。”

李相宜微微有些愣然道：“原来，他们口中所说的被找回来的大皇子………是你啊。”

闻言，慕青山似乎也是感叹颇深，他道：“往日种种，如梦如幻，如今我也总算明白了，婉娩她曾说过的，世事多变迁，也总算明白了她心中的所有顾虑………”

“当初在梦乡，李姑娘你曾说过的，我要报养父母养育之恩，无法抛下一切跟随那道光，如今我已站到了这个位置，可以尽情的报恩了………”

听完，李相宜却是心中有些苦涩，道：“那恭喜你啊，我曾经也是很看好你的，你心胸开阔，若是站在高处，必能为国为民，可惜………乔姐姐她就又是孤身一人了。”

“对了，外面传言的，说你已有心上人，喜爱安静，于是被隐于世野，不愿暴露于人前，可是真的？”

闻言，慕青山坚定的道：“是真的，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接她入京赏灯会。”

说完，他目光温柔的看向轿子里，那样深情的目光，已经足以说明了，他对轿中人特别的情意。

可是，这样隐忍而炙热的目光，他也曾拿这样的目光去看乔姐姐。

世人的爱，真就这么飘忽，令人琢磨不透吗？

一瞬间，李相宜只觉得心中忽然有些难过，只觉得似乎什么都不长久。

她很想说些什么，来控诉慕青山，想要表达出自己对慕青山的不满，以及他对乔姐姐的辜负，可是，慕青山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不爱乔姐姐了而已。

爱一个人没有错，同样，不爱了也没有错。

话虽是这么说，但李相宜心中难免有气。

于是她道：“我想看看，能入太子殿下眼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慕青山点了点头。

李相宜走到软轿前，深吸一口气，她握住纱帘，猛的掀开，露出轿子里，那张温婉柔和如玉的脸。

李相宜肃然惊了惊，惊喜道：“乔姐姐！”

乔婉娩微微笑道：“相宜，好久不见，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李相宜指了指身后的慕青山，道：“你们………”

乔婉娩轻声开口道：“我喜欢清静一些的地方，青山便为我寻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他百忙之中抽空来接我去上京，说要看今夜的灯会，却没想到在这看到了你们………”

“原来如此………”李相宜恍然大悟道，“是我错怪慕公子了。”

“他不会怪你的，”乔婉娩温声道，然后目光望向慕青山，问道：“青山，事情处理好了吗？”

慕青山朝着她微笑点头，然后望着杨昀春，道：“杨大人………”

杨昀春连忙道：“殿下有令，自是不敢不从。”

闻言，慕青山道：“那便好。”

“今日是上元灯节，不如大家便一同前行，感受我上京灯会的氛围吧。”

“好！”

李相宜举手，第一个赞成。

李莲花道：“你不怕方小宝了？”

李相宜挺挺胸脯，道：“慕大哥现在可是太子，太子比驸马要大吧？有慕大哥撑腰，我怕个球。再说了，方小宝娶了公主，按辈分，也得喊慕大哥一声哥，我就更不怕了…………”

闻言，李莲花无奈笑道：“你可真是把狐假虎威玩明白了。”

“裙带关系，不用白不用嘛，哈哈。”

笛飞声看向荼悠然，道：“上京的上元节灯会你还没见过吗？”

荼悠然诚实的点点头，道：“没见过，你看见过吗？好看吗？”

“………”笛飞声低声道，“没有，我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

“原来如此，”荼悠然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便不看了吧。”

闻言，笛飞声挑了挑眉，不由得低首看荼悠然。

看她那模样，分明是极为期许的，于是他道：“正是因为没看到过，所以才心生好奇，今日正好有机会，那便一同去看看吧。”

荼悠然双眸亮了亮，却还是压制住了眼中的喜意，淡声道：“那便一起去看看吧。”

…………

上京的上元节，过得极其隆重。整条街都挂上了各色各样的灯笼，但主要还是以红色为主，红色自古以来便代表着喜庆，希望，昌盛。

各种猜灯谜、划拳、赏酒的活动层出不穷，还有玩杂耍的，看的人眼花缭乱。

几人原本同行着，后面便慢慢成双成对的分开了。

荼悠然被街边的一些小玩意儿吸引了目光，沿着街边走到底，一路上都很惊叹，看什么都很稀奇。

她对各色的灯笼不感兴趣，却是很喜欢这里的文化气息和喜庆氛围，还有各种灵巧的小物件。

而她看过的、摸过的，笛飞声都在紧随其后，一一买下，说全当是留个纪念。

特殊节日，东西涨价就离谱。一条街的都是相熟的，很快有个大冤种买东西不问价的消息就传开了，各大摊主开始有意识的在原先的定价上涨了两倍。

荼悠然原先还没有察觉，直到看见同样的价钱，别人捧了一堆小玩意儿，而她只拿了几个时，她的心理开始不平衡了。

从笛飞声手里拿过东西，便开始往回走，一个一个的找摊主理论。

笛飞声有些稀奇，道：“没想到你还会讲价……”

闻言，荼悠然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耐心解释道：“这不是会不会讲价的问题，再有钱也不能别人说多少就是多少。不然人家不仅不会感激你，背后可能还会觉得你是———”

“是什么？”笛飞声问。

荼悠然脸色僵了一瞬，接着道：“——是傻子。”

笛飞声沉默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见此，荼悠然叹了口气，便踏步继续往前走。

而笛飞声则是转过身来，望着那堆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老板，飞了一个凌厉的眼刀过去，露出那样令人胆寒的神情，几个摊主瑟瑟发抖，一哄而散。

人群熙攘，慕青山只得小心替乔婉娩隔开人/流，却又要时刻注意着不能太过靠近，不然会冒犯，整个人局促的就像是一个准备向心上人表明心迹反复演练却又总是觉得有哪里不满意的毛头小子。

全然没有在东宫据理力争、指点江山的贵人风范。

而乔婉娩被他小心翼翼护着，时不时会抬眉，朝着他露出温柔的笑意。

身后是只着便装，贴身保护着的殿前侍卫，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新婚不久的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没一会儿，慕青山便被热的出了汗，乔婉娩见状，取出帕子来。

慕青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乔婉娩低声说了一句：“低下头来，”他才受宠若惊的照做，整个人如梦似幻，仿佛一直处于云端中，飘飘然。

他不由自主的抓住乔婉娩握着帕子的芊芊玉手，忍不住喃喃叫了一声：“乔姑娘………”

乔婉娩没有躲闪，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一辈子太长，变数太多，我只争朝夕………”

不远处，绚烂的烟火在天际炸开，绽放五颜六色的光线，光晕在她脸上掠过，在她面上留下了一抹恬淡而温柔的笑意。

乔婉娩仰面望着天际。

众生都在追随心中的那束光，却不知，那道光不会永远存在，就如同烟火一般，永不会长久。

她追求虚妄的长久，如今终于知道，她究竟错过了怎样的风景。

烟火燃烧得越绚烂，便离它熄灭越近。可那又如何，它也曾绚烂过，也曾照亮过别人。

不谈以后，当下便是最好。

众人皆被盛大的烟花吸引了目光 只有慕青山一个人，目光始终牢牢黏在乔婉娩身上。

婉娩，我终于可以叫你婉娩，我心中的长久同旁人不一样，我会一直追随你，扫平我们之间所有的阻碍。我要的不是朝夕，我能给你的也不是朝夕。

我要的是长久的爱，和你的。

没有任何人，任何物能够介入半分。

烟花在天际绽开之时，李相宜刚刚好，亲手做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孔明灯。

在旁人都追求新鲜精巧的灯笼时，她却对朴实无华的孔明灯情有独钟。

“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是有道理的，我们把心中的愿望写到孔明灯上，然后将它放飞，孔明灯飞到天上，老祖宗看到了我们的愿望，便会想办法替我们实现的………”

李相宜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操/起毛笔，不太熟练的在皱皱巴巴的灯笼纸上写字。

字写的歪七扭八的，但好在还看得清。

她松了口气，将孔明灯缓缓放飞。

然后她闭着眼，在心中默念着自己方才许下的愿望。

李相宜睁开眼时，却见一抹白衣身影忽然掠出，衣角翻飞，带起一片惊鸿。

夜里有风，借着风，孔明灯已经被吹的很高，视觉下，像是朝着月亮奔去。

那道白衣身影仿佛徒手摘星，一跃而起，便抓住了孔明灯，然而面对着李相宜，踏月而来。

李相宜被这幅画面美的惊呆了，等李莲花拿着她好不容易放飞的孔明灯回来时，她才反应过来，急的直跺脚。

“李莲花，你干嘛呀！不许偷看我写的！”

李莲花微笑道：“我不看，就是觉得你说的对，所以我才将孔明灯重新拿回来，想写上自己的愿望。你想啊，旁人都是一个灯一个愿望，我们一个灯两个愿望，更加特别，想必老祖宗也更能看得到，你说呢？”

闻言，李相宜微微皱眉，思索着道：“好像………这样说也没错。”

李莲花温和一笑，接过李相宜手中的毛笔，在那句：“我希望李莲花能长长久久的爱我”后面，写上一句：“李莲花会给李相宜长长久久的爱。”

李相宜不许旁人看她的秘密，她却最爱看旁人的，没忍住偷偷瞄了一眼，然而李莲花却挡的严严实实，一个边儿都没让她看到。

李相宜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还欲偷看，李莲花却趁机将孔明灯放了出去。

眼看着孔明灯被飞上天空，上面的字在烟火五颜六色的渲染下晦暗不清，李相宜不满的背过身去。

李莲花只好哄着她，李相宜道：“好啊李莲花，你还有什么愿望瞒着我的，老实说，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李莲花微笑道：“没什么好瞒着你的，我的愿望和你的一样。”

李相宜一听这话，震惊的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愿望？难道你偷看——”

李莲花温和道：“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我们………心意相通呢？”

闻言，李相宜的脸红了又红，竟是连一点气都生不出了。

“好啊，你就会说好话哄我，”李相宜噘嘴道。

“你不喜欢听吗？”李莲花调侃着问道。

“我………”李相宜红着小脸，迟疑着说，“喜欢……”

“喜欢什么？我听不见——”

李莲花微微疑惑的加大了音量，旁边有不少人好奇的看了过来。

李相宜害羞又懊恼，大声道：“喜欢你！”

顿时，全场一片起哄声。

李相宜脸羞的红成猴子屁股，转身欲走，却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身子一滑，就在她要以为自己要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慌乱的眼对上李莲花含着笑意的，两人眉目间皆是道不尽的情意。

身后的一切都沦为背景板。

她的颠沛流离，她的流浪无助，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一切世事变迁，所求的便是圆满。

人生只活几个瞬间，她前半生从未体会到过，而后半辈子，她和李莲花会有很多个美好的瞬间。或者说，她和李莲花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是最美好的瞬间，最难得的回忆。

一切欣欣向荣，一切充满希望。

她会拥有李莲花长长久久的爱，她会一辈子和李莲花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2023.09.30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