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人捡（1/1）

那年大雪冬寒，街边老乞在流民的死人堆里，捡了个两三岁的小女娃娃，老乞虽温饱不济，却也不忍心这小女娃娃活活冻死在那，便将她带在了身边。

女娃七八岁那年，也是一个大雪冬寒的夜晚，老乞终于撑不住风烛残身，死在了昌平天寿山北山脚下一处破庙里。女娃守着尸体哭了一夜，哭累了，裹着地上的枯草就睡在了老乞身边。

夜深。

女娃小小的身体蜷成了一团，微微发颤。

好冷啊！

她胡乱抓了周边的枯草往身上堆，还是很冷，冷得她牙关都颤了起来，她迷糊着眼，又胡乱抓了更多的枯草破布往身上盖，可还是没感觉到一丝暖意。

风雪呼啸着灌进破败不堪的庙里，门窗被拍得吱嘎乱响，女娃小小的身子颤得更厉害，一张小脸痛苦地皱着。

又过了一阵，只见她脸蛋通红，额上浸出汗珠，胡乱挥开了身上的破布枯草，开始乱抓开自己身上的破衣。

热！好热！

像被架在炉子上烤一样。

渴！想喝水！

小女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可是眼皮沉得厉害睁不开。

忽然，破庙里跌进一个男人，身上血渍斑斑，可见好几处伤口，跌在地上时，他竭力用身子护着怀里的一个女娃。

“爹……”那女娃带着哭腔唤了一声，男子连忙捂住女娃的嘴，似不让她唤他爹爹。

五六个黑衣人随之一涌而入，为首一人道：“顾随，大江南北追了你四年，今儿不如让兄弟们省点力气，给你个痛快。”

男人淡淡一笑：“好啊。”

男人以剑撑地支起身子，手指渐渐握紧剑柄，眸光忽的一冽，身形就势向前一掠，一招低燕掠影，手中剑左右挥出，直攻黑衣人下盘，黑衣人急闪退避，露出空隙，顾随一个箭步，跳了出去，拼上最后一点力气，提气纵跃，跃出数丈开外。

领首的黑衣人啐了一口：“想逃，没门！”

几个黑衣人急掠追出，眼见追不上，为首那人按动臂上机括，五六支袖箭破空而出，直逼顾随而去。

顾随反身挥剑打飞袖箭，可腿上还是中了一支。他身形一落，脚尖在屋瓦上一点，重新向远处掠去。

黑衣人冷喝一声：“中了我的毒箭，跑不远了。”

大雪初停，月照银雪，将夜幕照得雪亮。

顾随隐进一丛密林，放下怀中女娃，拔出腿上毒箭，手中剑一横，在伤口上划开一道口子，顿见黑血流出，又在衣摆上撕了截布条，在伤口上几寸扎紧，暂缓毒血的漫延。处理妥当，他对女娃道：“萤儿，你在这藏好，等爹爹将坏人引开，你便往反方向跑，进城去杨府找杨涟大人……在那等爹爹。”

女娃乖巧地点点头：“爹爹一定要来找萤儿。”手却抱着他的胳膊不放。

顾随狠心抽出胳膊，奔出密林，提气跃出数丈。

黑衣人正追到那一丛密林附近，但见他在数丈开外，便急追而上。

箭毒在顾随身体里渐渐漫延开来，他每施展轻功便会加速箭毒在体内的流动，他见已逃出那一丛密林有一段距离，再也支撑不住，不再施展轻功，就地站定，等着与黑衣人一拼生死。

黑衣人没想到他中了箭毒，还能逃出这么远来，见他这时停下来，想他已是到达了极限。又见他中箭的腿上扎着布带，方知他是延缓了箭毒的漫延。

为首那黑衣人冷笑着盯了顾随一眼：“看你还怎么逃。”

顾随一字一句问道：“尔等灭我家主满门，是何人所派？”

为首黑衣人只道一句：“朝堂之争，绝于庙宇之下。你一个护卫何必这样拼死拼活，将顾家那女娃交出来，我等不杀你。”

顾随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灭顾家一门，还有千千万万东林义士如雨如风，不绝于世！”

黑衣人一挥手，话不多说，五个黑衣人齐齐上阵。

顾随提剑迎敌，只是提剑的手在隐隐颤抖，不用这五个黑衣人动手，箭毒已慢慢将他送上死亡之路。

黑衣人并不罢手，他们要亲自割了他的头颅。

顾随剑招吃力，早已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黑衣人冷声笑道：“负隅顽抗。”

顾随脚下沙石忽的一动，他低眼一看，身后竟是万丈悬崖。

黑衣人一柄细长环刀，刀锋映着雪光，直取顾随项上人头。

“爹爹!”林子里突然跑出那女娃，早顾不上顾随交待不允许叫他爹爹，她躲在密林里见黑衣人追顾随而去，便一路跑了出来。

“不要杀我爹爹!”小女娃乌溜溜的眼睛，怒瞪着黑衣人。

黑衣人道：“她怎么会是你爹爹……”话未说完，女娃一下扑上去，抱住那黑衣人的手就咬，就像一只小狼崽拼命咬住猎物。

黑衣人吃痛，情急之下一掌拍在她后脑勺，女娃脑袋一歪，顿时晕了过去，嘴巴却咬着黑衣人的手没松口。

黑衣人不耐烦地捏开女娃下巴，就势一甩，女娃娃被甩出一丈多，脑袋撞在地面一块尖石上，顿时鲜红的血在雪地上铺延开来。

顾随见状悲愤一声：“阿萤！”

顾随用自己的女儿替代了家主的女儿，已是报了必死的决心，但真看到自己女儿死在眼前，顿时万念俱灰，仰天怒啸，身形向后一仰，直跌入万丈深渊。

黑衣人眼见他跌入悬崖，又看了眼那小女孩：“这？不是顾家之女？”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手上被小女孩咬的伤口，冷笑：“带回去，是个不错的苗子。”

天际破晓，现出一线曙光。皇城内，寺庙的晨钟响起。

一场皇家冬至祭祀已在昨日完毕，大多数官员、皇室已回城。

五岁的朱由检还是天真浪漫的孩童，央着母亲刘氏在这天寿山玩半个时辰，刘氏瞧着他可爱的小脸只好答应了。

巧的是，朱由检跑进了那间破庙，发现了已死的老乞和一旁不醒人世的小女娃，还有一支掉落一旁附银丝坠的白玉笛，。

刘氏一路追进来，朱由检手里拿着玉笛，正蹲在那女娃身边，小手探着她的额头：“母妃，她烫得很。”

刘氏上前，见脏兮兮的女娃，脸烧得通红，紧闭的眼睛睫毛倒是细长分明，小嘴已干得裂了口。

朱由检眼巴巴地望着刘氏道：“母妃，这个老乞儿死了，这个女娃娃可怜，我们带她回去吧。”

“皇宫大内，岂是随意带人的。”刘氏为难道。

朱由检知道，母妃身份低微不得宠，他更是不得宠，要办这样一件事，只是为难母亲。

刘氏见他低着头，紧抿着嘴不说话，蹲下身来，抚着他的小脸，道：“母妃想办法就是了。”她心想，将这丫头从小养在宫里，往后朱由检也好有个贴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