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扰人清梦(1/1)
院长自己也数不清在走廊上转了多少圈儿,终于听到开门声,连忙小跑着上前,透过缝隙瞄了眼,小宋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像座坍塌的泥山。
“大小姐,这事儿您看……”院长欲言又止。
程嘉音走到旁边的院长助理办公室,开启碎纸机,把体检报告和伪造的病历单一张张销毁。
在机器轰轰的粉碎声中,她淡淡道:“虽然一时经不住诱惑,但人本性不坏,对同事和家人都不错,认错态度也还行。”
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宋朋这个人就没用了,她也并不担心他这朵小浪花还会翻起来。
他之所以被拉拢,是因为他坐在体检科科长的位置,有权力查看病人的全部报告,离了平安医院,他对于她,对于方敏,就什么也不是。
“找个体面的理由辞退吧。”
“哎,好。”院长连忙道,“我替小宋谢谢您。”
送走程嘉音,院长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这位大小姐,以前接触不多,只觉得文文静静冷冷淡淡的,现在看来,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但好在,心是个软和的。
……
坐回车上,程嘉音从包里拿出收获的“认罪画押书”。
这份文件来得可谓侥幸,如果参与的任何一方多一点信息安全的知识,宋朋都不会这么快被揪出尾巴。
在这份文件中,宋朋详细阐述了他和对方所有的联系经过。
宋朋的软肋是孩子。
大儿子今年高考,发挥失常,只考上了普通二本,有人承诺他美国某州立知名大学的录取名额,再加上她的体检报告没有特别异常之处,他才动了心思。
听到他真的详细看过她的体检报告,程嘉音当时就捏了一把冷汗。
她起过伪造体检报告的念头,把百合酚换成诸如花生、芒果之类更常见、更容易接触的过敏原,但最终保险起见,没有在此处做手脚。
对方要求他将U盘放到某个储物柜,宋朋特意看了看,那里的监控坏了。
对方是谁,他不知道,只在心里有过猜测。
办公室里,程嘉音忍不住感叹宋朋被馅饼砸晕了头:“宋医生,你以为对方是买这份体检报告,殊不知,对方是买你的人。”
“你做了这次,就是自己给自己脖子套上绳索,你在明他在暗,他动一动绳头,你有拒绝的权利?这次是你觉得关系不大的体检报告,那下次,下下次呢?”
宋朋头一次做坏事,太单纯,掌握的信息基本为零,这份费劲儿得来的文件用处也不大。
程嘉音放回包里,给周亦恒发短信:“帮我查一下,美国L高校今年的华人捐助名单。”
过了五分钟。
她往上翻了翻。
带这条,已经有四条短信没有回应了……
打开世界时钟,纽市正凌晨五点。
她想了想,还是拨过去——即使扰人清梦,她也站得住脚,谁让他不回短信呢!
电话响了很久,程嘉音郁闷地丢了手机。
这人,和他那好叔叔一样,也玩儿失联那一套?
……
程嘉音没有成功扰人清梦,结果,被搅了睡眠的却是她。
当天夜里,她睡得正熟,梦里突然飞来几只机械蜜蜂,“嗡嗡嗡”,煽动翅膀的声音单调枯燥又连绵不断。
她想摸出耳塞戴上。
这一摸,手下竟震动不已,低头一看,一只蜜蜂不知道何时钻到了她手心,正疯狂地拍打着淡灰色的翅膀。
她大惊失色。
然后就醒了。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恬寂,掌心下是嗡嗡震的手机。
她捞过来眯着眼睛一看——是失联回归的周司机。
点了接通,程嘉音语气不善:“周亦恒,你最好是有什么大事。”
对面和呼吸一样轻柔的嗓音透进耳朵:“嘉音小姐。”
“今天天气很好。”
“天空很蓝。”
“有一朵云很白。”
程嘉音登时气笑了,她摁亮夜灯,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与他针锋相对:“我这里天气很不好。”
她抬头望望天:“天空很黑,黑得像我此刻的心情,有一朵乌云很大,大不过我这时候的怨气。”
对面轻声笑了下:“你那里是晚上。”
“你才知道?”
“嗯。”
程嘉音简直想不顾形象地翻白眼:“你不是周亦恒,说,你是哪路牛鬼蛇神?”
“何以见得?”
“他比你细心多了。”
对面又是笑:“承蒙夸奖。”
他笑了好几次,嗓音像最轻柔的一缕春风,程嘉音的心情也奇妙地跟着飘了起来。
今晚的夜色确实不佳,但花园里的地灯错落地闪烁,像天空掉落在大地上的星星。
远处的金鳞湖边,昏黄的路灯勾勒出湖水优美的轮廓,往日不曾关注,现在看来,竟像一块镶金墨玉,低调华美。
声音不自觉就添了柔和:“你心情很好?”
纽市,某私人医院的特护病房中,周亦恒坐在病床上,握着手机,望着停在窗边不远的那一朵白云,微笑着说:“很好。”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哼:“我不太好,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很缺德?”
“对不起。”
道歉倒是挺利索。
程嘉音不依不饶:“我讨厌听抱歉和对不起。”
她说出台偶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周亦恒投降:“我请求私下和解,不麻烦警察先生。”
“先看看你的诚意。”
“你想要什么?”
“你问我?”程嘉音不满,“这是你该伤脑筋的问题。还有,我不缺钱,别想用钱砸我。”
周亦恒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道:“我想不出来。”
程嘉音正想冷嘲热讽几句,电话里忽然传来敲门声,依稀听到一道浑厚的男声:“……护士……伤口……”
“你受伤了?”程嘉音吃惊。
周亦恒冲门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开的门缝又重新合上。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点小事故,不用担心。”
程嘉音纠正他的措辞:“不是担心,是出于礼貌的关怀,包括这一句——注意身体,早日康复。”
“谢谢。”
程嘉音挑刺:“道歉没有诚意,谢谢也没有诚意。”
周亦恒又笑。
程嘉音奇怪:“发生了什么好事?”
电话里这短短的几分钟,他笑的次数比西市几个小时的相处还要多。
病房中,周亦恒描摹着那朵白云的形状,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一件想做的事,终于完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