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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故人命运多舛(1/1)

那位对白墨有好感的领事再想阻止,已来不及。

追着白墨跑来的女管事,离领事房还有一点距离,就听到领事房内唤人的声音,心想那一脸要死不活的女子,想必是饿疯了,只怕是强抢了,急忙也提高嗓门跟着喊道:“来人啊。”

她这一嗓门顿时将不远处两名打杂的小厮给招了过来。

白墨刚走出房门,身后追来的领事就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他无力反抗,只死死地将馒头扣在胸前。

这时,那个对他有好感的领事也跟了出来,对地上的白墨好言劝道:“你还不快还回来,真想被打死吗?”

“这是我应得的……”白墨十分固执地说道,任凭按到他的男人如何撕扯他,他就是死死护住胸口处的馒头,死活不松手。

随即赶来的两个小厮与领事三人,对地上的白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都累了,也没将白墨怀中的馒头夺回。

这时门外院中传来了一声寻声:“何事喧哗?”

众人纷纷住手,朝院中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衣的年轻男子,双手背在身后,凌然立于院中石子铺成的小径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垂落在背后,眼眸深邃,眉骨略高,肤色净白,妥妥一枚美男子。

毒打白墨的那位领事,对院中美男子恭敬地回道:“回少爷,来了个混子,没有竹签却来抢了一个馒头。”

那美男子无甚表情,转目对门口趴着的女子看了一眼,随手一挥道:“放她走,以后此人再不招用。”

果然如周边那些人预料的那般,不遵守崖府规矩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虽然对眼前的女子有那么几分同情,但最多的还是暗自窃喜。

白墨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也听清楚了这句话,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半天活的劳动成果,总算是保住了。

紧接着死死扣在胸前的双手才松开,慢慢撑起已经不知道痛的身子,扶着门窗一步一步朝外走去,眼里看不见任何人,只觉眼前悠长的走廊,晃晃悠悠如挂悬崖,令他有些眩晕。

他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绝不让自己在这里晕倒,不然……馒头就没了。

回去的一路上,他并未觉得身上有多痛,倒是有一股寒意,由心脏处而来,散布全身,冷得他牙床咔咔作响,不得不佝偻起身子来。

原本就很安静的镇子,此时更显得凄凉,就连平时白墨总去逗几下的小狐狸,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白墨却感觉眼前殷红一片,似乎有什么糊住了自己眼睛,用手搓了下,没用,还是一片血红,这时才发觉抹了满手的血,他忙加快了脚步。

心想,要是这次就这么死了,我的……魂魄……会不会……回到自己生活的世界呢?文竹……

“文竹……究竟……有没有……找我?”

声音随着哆嗦的身子断断续续,犹如大冬天困在冰窖里不断慢跑的人,除了鼻腔中还有一股热气外,一切都透着彻骨的寒意。

“不会的……我……不会……死。”

“……红叶,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

白墨的声音很低,仿佛自己在与自己说话,语气平和得就如平常絮叨那般。

看似胡言乱语的话,实则是白墨内心最在意的事情,不知道这一遭终究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假如自己死了便可以从梦里醒来,那他愿意就地死去,就在原地倒下,再从另一端醒来。

可放在胸间的那一块尚有余温的东西,是那样清晰地存在。

白墨抬手在那块馒头处摸了下:“还是不行啊!还得把馒头送回去。”

可他浑身越来越抖得厉害,身子也越来越飘忽,只怕此刻来一点点风,也能将他吹倒,脚下的路怎么那么难走,每一脚下去都如踩在强力粘胶上,必须费尽他所有的力气,才能拔出腿朝前迈一步,他当真没有走过这么难走的路了。

站在拐角的一位老妇人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女,一老一少好奇地盯着,浑身是伤自她们门前走过的白墨,只听那小孙女好奇地问她奶奶:“阿婆,她快死了吗?你看她脸上都是血。”

老妇人连忙将小孙女拽了下,似乎生怕自己孙女的那句话被她听到似的,喃喃说了句:“童言无忌。”

白墨自然是听到了,又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抹,湿的、粘稠的,摸到额头处“嘶”的一声,顿时有了痛感。

白墨用衣袖胡乱地在脸上揩了几下,可是那血渍越揩越多,最后两只袖子都浸透了,他只好继续朝回走,不再去管额头上的伤。

终于看见“自家的”门了,白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缓缓将一只血渍已干结的手探进怀中,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个馒头递给屋内之人的手中,可当他取出馒头一看,那馒头早已面目全非,成了死死的一团,除了尚有余温,真看不出来那东西能入口。

“……红...叶……”

白墨嘴里努力挤出这个名字,仿佛是将最后气都给提了出来,一只手搭在门上便失去了意识,人已顺着木门倒了进去。

狐狸的听力是极为敏锐的,虽说红叶修为尽失,但依旧能将几丈之外的细微声响纳入自己耳朵。

就在这时,他听见门外白墨低低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跟着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忙拖着还有些隐痛的腿,出门查看。

刚走到大厅门口,就见白墨一半身子在屋内,一半还在外边,就这般横亘在门槛上。

他上前单手将白墨翻了个身,顿时面露惊愕之色,怎么脸上全是血,两个被血染过的手背上也青紫了好几片,一只手死死握着一个带着血渍的一团东西,还粘了不少泥土与杂草。

红叶顺着手背轻轻撩开一截衣袖,更觉触目惊心,这些伤从何而来?

就在红叶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时,白墨的身子突然抽搐了下,红叶急忙伸手探上白墨的额头,发烧了……

如此重的伤,再加上发烧,只怕是凶多吉少。

将白墨抱回床上后,他把白墨手中,死死握住的那团东西掰了出来,细看之下,才发觉是个被捏成了一坨不能再吃的馒头。

红叶有些震惊,他不知白墨到底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为什么馒头会被他捏成这般……难道是为了抢这个馒头,才被打成这般?

复又看上白墨血渍未干的脸,一时间心情有些难以形容,这馒头是带给他的吧!

做到这一步么?

红叶轻轻将手中的变形馒头放在床头,冷沉的眼底,闪现出了一抹复杂的神情,须臾,他从怀中取出那颗,还没来得及捏碎的血丸,放进了白墨嘴里,才缓缓起身,径直朝门外去了。

在这里的这些日子,红叶一步也未曾离开那间破屋,所以当他来到大街上时,也止不住唏嘘了两声,这哪里是他来过的安民镇。

站在空荡荡的街上,目及之处,除了有一些妇人淅淅零零散落在各家门口,便是萧条得叫人生寒的屋舍,都失了颜色,更有些早已坍塌,犹如败落的荒村。

一些妇人怀里紧紧掖着什么贵重的东西,都从一个方向而来,而那些人脸上的神情,多少显得有几分急切。

红叶顺着那些人来的方向寻去,最终来到一处大宅,看见那匾额上的字时,他的神色有了变化。

他避过大门口长排的人群,招呼过来一个门子,对他讲了一句话后,门子便进了屋子,片刻后,那门子就附上笑脸迎了出来,将红叶恭敬地请了进去。

门子将红叶请到了堂内,一进屋内红叶的目光,被堂前的画所吸引,画中有成百成千的狐狸在一片繁华之地,三五成群,五六成堆,有的打闹、追逐、嬉戏,有的聚会,买醉,闲游……每一只狐狸都栩栩如生,在这片乐土上个个都显得快乐至极。

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想到当年他著此画时,自己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上修,而再次相见,自己却是这般境地,当真是世事无常,几分伤感油然而生。

他原本是不愿前来打扰故人,只是见整个镇子诡异得极,便担心起故人来,才前来一探故人安好。

不多时,门外匆匆行来一人,刚出现在门口,就已拱手行礼道:“贵客来访,晚辈有失远迎。”

红叶转身见一年轻男子,眉宇间倒有几分似曾相识,但整个人却比自己认得的那人,要青涩很多。

红叶有些惑然:“你是……”

“我乃崖茂之子,崖木岚。”年轻男子对红叶拱手一礼,同时恭请红叶上座,见红叶落座后,方才回道,“早年常听家父提起红叶上仙,想当年家父被歹人相持幸得红叶上仙相救,每每见家父提起往事都热泪盈眶,直教我对上仙感恩在怀,戒日可算是见到了前辈,想来是我的造化了。”

此人与他父亲八九分相似,都是英俊倜傥的美男子,行为举止极具修养,倒也随了他的父亲。

红叶欣慰道:“我与你父亲一见如故,只是各经多事,故才一别多年,想来当时与你父亲在这安民那些日子,倒也算是一段十分惬意的时光。”

想当年相识之时,还没有这小儿,眼下故人之子都与他们相识之时差不多大了,自己却还是孑然一身,还真是各有其命。

红叶:“今你父亲何在?”

崖木岚脸色一沉,犹豫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从何说起。

红叶见状又追问道:“莫不是府上也出了变故?”

崖木岚沉吟道:“不瞒上仙,府上遭遇变故,家父失踪几百年,至今下落不明。”

红叶听之色变道:“又……”

崖茂曾告诉过他,自己曾被妖人所虏,幸得两名上仙所救,才逃出生天,但后来又被人掳了去,那次幸好被他撞上,才救下了崖茂,心有余悸下,他才护送崖茂举家搬迁至这隐蔽之地来。

红叶没想到崖茂这么招人喜欢,动不动就被掳。

这个“又”字一出,堂下端坐的崖木岚脸色也随之一变,倏然抬眼看着红叶问道:“上仙,家父会不会被同一人抓去?”

“不会,之前掳他的妖物听说已死……”红叶思虑着摇头回道,“可曾四下寻找?”

崖木岚:“有,悬重金寻人,自己也派出去不少人,却……”

红叶:“这安民镇原本人口众多,热闹非凡,如今这般死气沉沉,是否与你父亲失踪有关?”

崖木岚神色变得很难看,似是有莫大的隐情般,半响后,沉然回道:“的确,家父失踪不久,我便悬赏重金请人寻人,镇上年轻力壮的男人,相继去了很多寻我父亲,可家父非但没有寻到,那些出去寻人的也没了踪影。

一拨找一拨出去的人就越来越多,而回来的只有一位,是这镇上铁匠铺打铁的,此人带来了一行人,其中还有一位上修,那上修要求所有安民镇的男人为他干活,不去的只有死路一条,而唯独留下我崖府一干人等,在此安抚镇上的老弱妇孺,并恐吓所有村民,若还想见着自己亲人回来,就打消上告的念头。”

崖木岚重重叹了口气才下接着说:“从此安民镇不再安居乐业之地,庄稼也慢慢荒废,走的走,走不掉的就只能等死,我见着于心不忍,便时常出去运些粮食进来,低价供给一些还能劳作的妇人,而那些垂垂老者便无偿施舍,时日已久崖府也是相形见绌入不敷出。”

崖木岚叹息了一声,又觉得失了礼数:“让上仙见笑了。”

红叶听罢,神情阴郁起来,在零界从未听说过,有谁强行招揽大批凡人的事,千年前倒是听过很多修士莫名失踪,想来此事定有可疑便问:“你可知那人是何来历?又在何处修建何物?”

崖木岚又是摇头:“只知是个上修,其他一概不知。”

红叶心知崖木岚乃一介凡人,自然无从知晓更多,而至于那些人若真只是抓去做苦力,查起来倒也不难,就怕这些人与那崖茂的失踪有关。

考虑后,打算先不作纠结,沉吟道:“你父亲之事,我定当出一份力,他日若有音讯,一定派人告知。”

崖木岚十分感激,忙起身作揖道谢。

故人访完,红叶才不咸不淡地问了句:“那些怀揣馒头的妇人,可都是来你府上换取的?”

崖木岚:“是的。”

红叶又问:“如果没有银两,当如何换取?”

“可以在府中做事换取,只要能干活的,府上也不计较干了多少,都不至于饿死,”崖木岚脸色一沉道,“但也总是有些偷奸耍滑,混在其中想不劳而获的。”

红叶:“戒日府上可曾有这样的人?”

崖木岚稍微愣怔了下,似是不明白对方何意,但还是直言回道:“是……有那么一个,被几个无知小厮打了一顿便赶了出去。”

红叶眼眸深沉不可见,随即辞别。

崖木岚再三挽留,红叶却去意已决,也只有相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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