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苟主簿（1/1）

山南县县衙。

赵折柳正冷着脸对着三班小吏训话：

“今日点卯，夏九还没到吗？真以为三班六房是他家的！”

赵折柳身为山南县典史，传闻祖上曾跟随开国武帝李大奔，打下了这大奔朝的锦绣河山。时至今日，家中人丁孤寡，只剩他一人。受祖上蒙阴，做了这山南县的典史。

赵折柳为人刚正木讷，不知变通，平日最看不惯这种散漫的作风。尽管夏九乃县令大人的侄子，今天他依然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散漫的关系户。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却见夏九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夏九一脸平淡地看着赵折柳，若无其事说道：“赵大人，实在抱歉，家中出了点事，所以来晚了。”

赵折柳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哼，别总拿家中有事当借口，下次再迟到，可别怪我不客气。”

夏九敷衍的答应着，然后进入了点卯的队伍。

赵折柳见状，没有就此打住，他继续说道：“夏九，你身为三班班头，应当以身作则，按时到岗，做好表率。若是每次都如此散漫，如何服众？”

夏九闻言，立刻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说道：“赵大人，您说得对！下次我直接在这县衙外打地铺，保证头梆声一敲，我就开始应卯。”

赵折柳见夏九态度不端，心中有了些许不满，他语气逐渐冷下来，说道：

“夏九，你这是什么态度？身为公差，应当遵守纪律，按时到岗，这是你的职责。若你总是如此散漫，岂不是失职渎职？”

“倘若如此，就算你是李大人的亲外甥，我也会如实上报，革去你的职务！”

赵折柳瞪着夏九，接着说道：“朝廷法度，民众安宁，皆在于我们这些基层官吏。你们若是松弛散漫，如何保障百姓的安居乐业？”

夏九眼中满是不服，正欲开口。身旁一个长相精瘦略带猥琐的小吏，拉了拉夏九的衣摆，低声开口道：

“九爷，不要动气！您先服个软，现在和他对着干讨不到好果子吃。日后，不有的是机会在知县大人面前，给他小鞋穿吗？”

夏九听罢，心中权衡：

不就是一个受蒙阴的破典史，在本大爷面前神气什么，等本大爷日后讨了封赏，有你的好果子吃！

“赵大人，我知错。以后一定按时应卯！”

夏九开口说道，不过不满的表情却依旧挂在脸上。

赵折柳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罚你三日俸禄！此后再犯，定然严惩！”

夏九听言，那清澈的大眼睛里面填满了愤怒，在精瘦的小吏的挤眉弄眼的建议下，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接着赵折柳安排着今日的工作内容：

“夏九带快班巡视东街……”

点卯结束。

夏九依然面带不悦，他的忠实后腿那名精瘦的小吏董大宽慰道：

“九爷，您消消气儿，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你惩治他，还不容易，不就您一句话的事儿？”

“这县衙内，谁不给您面子，那就是不给知县老爷面子！”

夏九恨恨道：

“要不是劳资丢了县丞这份美差，能受这鸟气？赵折柳！给劳资等着瞧！哼哼！”

夏九说完摆出一副故作聪明的表情，然后想到县丞这件事，对着董大说道：

“在这儿等我，我去找找苟主簿。”

苟主簿全名苟冬溪，是两年前，被任命到山南县的。

苟主簿为人左右逢源，不耻……应该和孟庄有共同语言。平时没什么喜好，就喜欢和同僚饮酒听曲，卖弄风骚（吟诗作对）。

只是不知为何，饮酒听曲的地方总是选在枫华坊（山南县的一处勾栏）。

听苟主簿经常说，江南水乡的教坊司最是繁华，令他记忆犹新。年轻时，他学富五车，才气名动江南，是不少花魁的入幕之宾。

不知真假，不过县衙的人大抵觉得是假的，权当是笑话听听。一个不耻…爱流连勾栏的醉酒贱老头说的话，能当真？那才是真的笑话！

簿厅内。

苟冬溪穿着一身官服，个子中等，略微驼背，皮肤松弛，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他的双眼混浊，透着一股沧桑，流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睿智。

他正在查阅户籍文书，就听见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夏九提着一壶酒，和一包熟花生走了进来。他知道苟主簿最是爱喝聚宝楼的山南酿，常说这是山南县的瑰宝。这次他可是出了血本，这山南酿可不便宜。

“苟主簿，我给带了聚宝楼的山南酿。”

夏九提着手中的那壶酒晃了晃，开口道：

“我一大早就去聚宝楼买了一壶。因此还错过了点卯，被那可恶的赵折柳给罚了三日的月钱！想想就来气！”

苟主簿抬起头，看着夏九，微笑道：

“赵典史素来刚正，对事不对人，夏班头不必介怀！”

苟主簿接着问道：“夏班头，一大早就给在下送酒，这是有事儿？”

“也没啥大事，不瞒你说，本来咱们县衙县丞的差事是要落我头上的。谁知突然调来一个新县丞。这几日不是要到任了嘛，咱们是自己人，想问问你有啥点子，能帮我给这新县丞个下马威！”

夏九一脸憨憨的接着说道：

“苟主簿，你也晓得我这脑子也想不出啥好主意，你点子多，特地来问问你！”

然后就见苟主簿好像全被那山南酿吸引，接过酒壶，仔细闻了闻，然后也不回答夏九。自己品起了酒，还不时称赞道：

“这聚宝楼的山南酿，比之苏州金陵城的钗头凤也不遑不让啊！”

苟主簿就像被勾起了回忆，嘴中不停的吟道：

“山南醉，醉南山。

水墨泼洒山水间，诗情画意展笑颜。

江南烟雨蒙蒙洒，亭台楼阁映月辉。

世事如梦尘缘浅，何不逍遥赴蓬莱。

仙鹤翔舞云霞里，共饮瑶池酒一盃。”

夏九脸上有些着急，迫切的开口道：

“苟主簿，你就被在这儿做诗啦，我让你出主意呢！你倒是想想啊？”

苟主簿像是被打断思绪般，回过神来，一脸的故作谦意：

“啊？夏班头，你刚才说啥？老夫太久没品过这山南酿，有些走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