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言树言树，长成大树（1/1）
宋言树爷爷昏倒被送医院的事，萧银也也是从和林先生的电话里得知的，对萧银也来说这无疑是将她的计划推进了一大步。
虽然萧银也知道只要让宋言树的爷爷出事，她很快就可以得到她心心念念的冰山玩具，但是她基本的良心还是有的，她从未想过从老人身上下手。
只是宋言树爷爷病的突然又正是时候，萧银也也就将精心挑选的工作机会递到宋言树手边。也算解了他燃眉之急了，萧银也不禁想，我真是个大好人啊。
至于这份付出与回报明显不对等的像天上掉的馅饼一样的工作，宋言树会不会接，则完全不用担心。身处绝境的人是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本的。这不？林先生这个喜鹊，已经来报喜啦！
萧银也这边发生了什么，宋言树一概不知，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正经历的一切都被人一五一十的上报。
下午放学时，宋言树骑着自行车刚出了校门，就接到了邻居打来的电话，风雨中耳边断断续续的声音刺的他头脑一片空白，他机械又迅速的将车子就近锁好，头一次那么奢侈的打了车。
“海城第一医院。”他听见自己平静的说，声音与平时别无二致，可心底那份惶恐惊惧几乎磨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爷爷是他唯一的家人了，他不能够失去爷爷。
医院里几乎人人都是满面愁容、步履匆匆，但宋言树一身湿漉还是引人侧目，不少人投以怪异的眼光远远避开。
宋言树无暇顾及别人的眼光，全部心神都系在爷爷身上，他在心里不停的默念邻居说的病房号。
“601...601...”
宋言树有目的性的直直向电梯走去，电梯外围了一圈等待的人，显示屏上数字正在跳动，电梯正在下降，宋言树越过人群不停的按着电梯按钮，焦灼的无法等待，平时觉得短暂的时间，现在好像被无限拉长。
“噢哟，小伙子，你不要这样按好伐。电梯会出问题的啦。”旁边一同等电梯的嬢嬢见宋言树这个架势，连忙开口劝阻。
他急切的想确定爷爷的安危，回过神诚恳的和在等待的人们致歉，侧头看见指示标识，索性转头向楼梯间跑去。
“电梯要来啦，哦呦，小伙子你不要跑啦......”
嬢嬢的声音被远远甩在身后，宋言树一心爬楼，汗水和雨水交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宋言树顾不得那么多，他脑海里只有那三个数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楼的，不清楚自己是怎样寻找病房的，只知道看见那个几乎陷在被子里瘦弱老人冲他笑时，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爷爷......没事啊。小树，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爷爷要笑你的。”宋爷爷的声音很虚弱，但仍强装出轻松的样子，弱弱的声音在嘈杂的多人病房里，几乎听不见。
他吃力的微笑，刻意忽略宋言树的狼狈，想要让气氛不那么悲伤。
宋言树仍在喘着粗气，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在不停的小幅度颤抖，他的眼眶通红，不知是雨水或是汗水，他学着老人那样强扯出一个笑，声音还是那样平平淡淡，细听才听到细微的颤动
“爷爷不要笑我，我只是忘带伞了。”
宋爷爷艰难的点点头，浑浊的眼中，是灼人的湿漉，他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宽慰宋言树。
“爷爷很快就会好的。”
“爷爷还要和小树一起生活好久好久......”
“爷爷会一直保护小树的......”
说着说着，这个枯瘦的像树根一样的小老头，缓缓睡去。
宋言树坐在床边的塑料椅子上看了他很久，病房里的交谈、呼噜、电视新闻的声音仿佛被他隔离在外，他就这么看着，短暂的放任悲伤和绝望涌上心头。
他童年不幸，无亲可依。上学是义务教育。吃喝都靠邻居的接济，残羹剩饭也可以吃的很香。其实那时候他觉得生活已经很好了，没有父亲的毒打，也不用为了照顾醉酒的父亲耽误学业。
不过那时候他也并不在意学习，满脑子都是逃开，有人说这么小的孩子离了家怎么活呢。
需要钱，他需要钱。
后来所谓的父亲死了，他却不能正常的回归课堂，别说付不起基本的书本费，活下来都很费劲，要是器官区能卖器官就好了，人少一个肾也不会死。
可是器官区不是盈利性质，也看不上一个瘦弱孩子的器官。
后来逃课拾荒遇见爷爷，他只说不行的，小孩子该上课的。
漆黑阴冷的老房子里有了灯火与人气，他吃上了新鲜的饭菜，穿上了合适或是宽大的衣物，不用再受冻了，尽管那都是爷爷拾荒捡回来的，但他依旧感到无上的满足，那时候的日子穷苦，却是他这一生少有的感到幸福的时刻。
直到上了初中，他那所谓父亲的债主追上门，爷爷多年积蓄填了无底洞，只能更拼命的赚钱。
可城东的人，是爬不上去的。
后来那个挡在他身前的身体越来越瘦小、越来越佝偻。
“爷爷会一直保护小树的，小树还没有长大呢。等小树长成大树，爷爷就可以享福喽。”
记忆中的话与今天听到的如出一辙。
对不起，爷爷......
生病了，却连一张常规的病床都难以得到，逼仄吵嚷的病房连大通铺都不如，又谈何养病。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雨仍在肆虐，深色的云一朵一朵的叠加，宋言树分不清天有没有黑，直到肩被轻轻拍了一下，他才醒过神。
是将爷爷送来医院的邻居，估计是找他支付被垫付的药费，宋言树替爷爷掖了掖被角，示意邻居出去说。
邻居是个住在楼上的中年男人，一家人全靠他卖力气的微薄工资吃饭，他看起来很不好意思，黝黑的脸上竟然能看出羞涩，他挠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叔，我明白。这次多亏了您，如果不是送医及时，我爷爷已经......”
宋言树话未说尽，垂下眼掏出老旧的手机，问了数额将钱转了过去。
“唉，言树，叔知道你苦，要不是你婶儿她催...我...我肯定不会这么急着来找你要钱。”不算高大的汉子撇过脸，不好意思看面前这个高他许多的少年。
宋言树摇摇头。
“叔，谢谢你。婶儿平时也多有照顾我爷爷，还没向她道过谢。住在我们那儿的哪家没有难处呢。”他顿了顿“我和爷爷都是怀着感恩的。”
邻居听他这样说只得苦笑着胡乱点点头，宋言树说的对，住在城东的人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所以自己也并不像宋言树所说的那样给予许多帮助，是这孩子在维护自己的面子。
虽说城东家家户都在温饱线上挣扎，但总有盼头，有指望安定的那一天。但宋家爷孙......难啊！
邻居想着，将口袋里皱巴巴的钱塞在宋言树手里，宋言树又怎能接受，本能推拒。
“言树！你拿着！这是叔自己存的，也不多，你婶儿不知道。”见宋言树还是不肯收，才佯装着板起脸质问
“嫌少啊？”
趁宋言树愣神之际，邻居将湿皱的钱塞到宋言树的口袋里，好像怕宋言树回过神再次和他推拒，冲他憨厚一笑就借口上工离开了。
宋言树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生疏的按下电梯的按钮，冰冷的灯光从头上打下来，落在他身上，却被他憨厚热烈的笑融化。
他在电梯里冲他挥手，陈旧的衣服被扯得紧绷。直到电梯门闭合，宋言树才低头看手里从口袋里拿出的钱，很旧，却被妥帖的收着，有一元、有五元，最大的面额是二十，却是他这贫瘠人生里获得的最大的善意。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萧银也，她奔跑着为他买药。那也是善意而非施舍，对吗？
还没想出结果，一阵系统自带手机铃声响起了，是兼职群里的中介。宋言树赶紧接起。
“小宋，这个工作真的很好啊！知道你是学生，工作时间很短的。你负责遛遛狗喂喂狗什么的，人家给的时薪你也看见了！高的很嘞！”
“我想去。”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应下了，其实他想问的很多，雇主是男士还是女士，除了照顾宠物是否还需要做别的，薪资时间多长一结......可他没时间问，他不能放过这份高昂的薪资，他只能死死的抓着这个生的机会。
他一定会努力，爬出这个泥沼，他一定会长成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