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只要不抢夫君，就还是好姐妹（1/1）

在一头雾水中，李唐跟着进了门。

也就几步路的功夫，杜姜已经和柯子棋冰释前嫌，又成了好姐妹，有说有笑。说到开心处，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杜姜不时看一眼李唐，眼中充满了骄傲。

柯子棋低眉顺眼，一门心思陪伴杜姜，只是偶尔间会有异样的目光扫过李唐。

很显然，李唐今天的表现惊着了她，比杜姜悄无声息的嫁了人更让她意外。

酒宴开席，杜姜才与柯子棋分开，与李唐一起坐了客座首席。李唐是主，她是次。李唐本来要推她坐首席，却被她坚决的拒绝了。

她的理由很充分。

论礼，李唐是夫，她是妻。

论功，她与真蜜未分高下，李唐却一击得手，重创了李二，造成对方士气崩溃，主动撤走。若非如此，敌众我寡，今天这一战还真不好说结果如何。

说完之后，她又感慨了一番。一是没想到真蜜竟是中山后裔，二是没想到真蜜武艺这么好，居然能和她战成平手。

难怪她之前不肯向李唐父子称臣。有这样的身份，又有这样的武艺，岂是轻易臣服之人。

君臣关系一旦确定，以后再想反悔就难了。任何人都不会轻易认可一个不忠之人。

听着杜姜的感慨，李唐心中暗自得意。

真蜜对之前的李唐或许看不上眼，对如今的他却未必。如果不是他之前拒绝，真蜜此刻已经是他的属下了。

退一步说，招为客卿肯定没问题。

他越想真蜜离开时的那一眼，越觉得真蜜有等他开口挽留的意思。

仔细想想，其实也就是两天时间啊。

人生啊，就是这么奇妙。

酒宴开始，李唐以尚在丧期之内为由拒绝了例行的劝酒，对案上的肉食也一筷没动。以后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不能留下让人非议的把柄。

他不吃，杜姜也不吃，酒宴一下子变得寡淡起来，大家面面相觑，都没了喝酒的兴趣。

柯子棋见状，也没有勉强，命人取出地契，郑重其事的交给李唐，并向李唐表示歉意。

李唐转手就交给了杜姜，甚至没多看一眼，一副钱财乃身外之物的气度。

杜姜也看不上这点地，但她很满意李唐的态度，喜滋滋的收了起来，准备回去交给杜嬷嬷保管。

柯子棋看在眼里，既羡慕又嫉妒，随即又取出丰厚的谢礼，作为李唐、杜姜来援的酬谢。

作为同僚，李唐有救援的义务，却不能白干。

就算是身为君主的杜侯要麾下的封臣们出兵作战，也是要提供各种物资的，否则也不会为钱犯愁。

拿到了谢礼，李唐随即起身告辞。

柯子棋亲自送到门外，再次向李唐表示了谢意后，她又拉着杜姜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表示后天会去参加李唐父亲的六七，到时候再与杜姜详叙。

与柯子棋道了别，李唐、杜姜回到马车上，调头回家。

“唉——”杜姜一声长叹。“子棋也是个苦命人，明明是杜国闻名的美人，偏偏时运不济，幼年丧母，前几年又亡了父亲，族人不为她的前程着想，只对她的家业虎视眈眈。想招婿入赘，又接连几个连门都没来得及进就死了。这克夫的名声传了出去，谁还敢娶她？她呀，注定要孤独终老了。”

想了想，她又握紧了拳头。“如果谁敢对她不利，我一定不能不管。”

李唐忍不住笑道：“夫人，我记得之前最想对她不利的人就是你。”

“有么？”杜姜眼珠转了转。“那是个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我又怎么会对她不利呢？”

“误会？不对吧，她逼婚可在你逼婚之前。论先来后到，你才是中途截胡的那个。”

杜姜眨眨眼睛。“你愿意入赘柯家？”

李唐不假思索的摇摇头。“当然不。”

“那你是不愿意娶我？之前说的都是骗人的？”

李唐瞥了一眼杜姜捏得紧紧的拳头，再看看她已经挑起的眉梢，伸手将杜姜揽入怀中，轻轻晃了晃。

“夫人，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天作之合，上天注定的夫妻，不用能先来后到这种事来评价的。以后谁要这么说，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也这么觉得。”杜姜嘴角挑起一抹浅笑，放松了拳头，靠在李唐肩上。

马车轻晃，滚滚向前。

——

柯家门楼上，柯子棋看着马车消失在新绿树影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门楼。

家臣柯义赶了过来。“少君，后天真要去李家参加丧礼吗？”

“要去，你准备一份厚礼。”柯子棋说道：“江盗虽然走了，却随时可能再来。有李唐、杜姜这夫妻俩做邻居，随时可以救援，就多一份保命的机会。”

柯义苦笑道：“少君，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鬼吗？李唐虽然伤了一个貉奴，终究只有四人，真要继续打下去，吃亏的还是他们，不是貉奴。据他们所说，许平就是中伏被俘的。貉奴主动撤退，李唐居然还敢去追，要说他和这些貉奴没勾结，谁信？”

柯子棋停住脚步，想了一会，又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们更要和李家处好关系了。义伯，如今不比从前，遵守礼法的人已经不多了，实力才是根本。李唐娶了杜姜，攀上了国君这棵大树，再也不是我们可以轻视的寒门单户了。趁此机会，重修旧好，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柯义点点头，一声叹息。

——

李唐、杜姜回到家，老管家和杜嬷嬷都在门外候着。

见他们安全归来，完好无损，还带回了李家的地契和丰富的谢礼，老管家高兴得直抹眼泪。

杜嬷嬷更关心杜姜的安全。

从收到消息，得知李家的奴隶逃亡，先袭击了朱家，又围攻柯家，她就担心杜姜的安危。如今看到杜姜没事，她提到嗓子眼 的那颗心才算放回原位。

进了屋，杜姜将地契和谢礼交给杜嬷嬷，并特意提醒她，以后李唐要用钱，不管是多少，都要如数支付，免得耽误正事。

杜嬷嬷什么也没说，平静地答应了，随即汇报起了内务。

主要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李唐父亲六七仪式的安排，二是李二等人逃亡后，李家已经没有能耕种的人，连农具都没有，需要尽快购买农奴、农具以及种子，以免耽误春耕。

杜姜挥挥手，对杜嬷嬷说话，眼睛却看向李唐。“春耕的事以后再说吧，宁国来犯，阿爹正在召集封臣迎战，我和夫君脱了孝服之后，也要赶去国都出战。眼下最急的事，还是打造兵器。”

李唐点点头。“夫人放心，我今晚就起炉，为你打造兵器。”

杜姜笑逐颜开，抱着李唐的手臂用力摇了摇。

杜嬷嬷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

——

李唐说干就干，吃完晚饭之后，就钻进了作坊，准备为杜姜打造兵器。

老管家跟了进来，一边吩咐铁匠们做准备，一边咒骂李二等人忘恩负义，不得好死。走就走吧，连农具都偷，简直是没心没肺。

那些新打造的农具干起活来又快又好，老管家非常满意。还没捂热就被人偷走了，他很不爽。

李唐打量着那柄短刀，没搭理老管家。与真蜜等人的默契是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老管家这种管不住嘴的。

骂就骂吧， 这是真蜜等人应得的。

“李叔，有件事，我要特别关照你一下，免得穿帮了。”

“少主，你说。”

“我在国都时，认识了一个田国的游士，叫田千秋……”

李唐将与田千秋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关照老管家，如果有人来找李渊，就说李渊出去办事了，不在庄里，千万不能随便往庄里带。

特别是田千秋本人，如果让他进了庄，见到了李唐，就瞒不住了。

老管家听了，直皱眉。

他不希望李唐说谎，但李唐偏偏接二连三的说谎，而且都有不得已的理由。如果不骗田千秋，他丧期之内出行就违反了礼制，将来要被人鄙视的。

“好……吧。”老管家无奈地点点头。

“还有，朱家安顿好了之后，可能会来送谢礼，说不定还会参加后天的丧礼。柯家也会派人来，柯子棋和夫人是好姐妹，要好好接待，别因为过去的事闹了生份。”

“柯家那小寡妇……人？”

“是的。”

老管家咂了咂嘴，没敢再说什么。他对柯家本就有些畏惧，如今听说柯子棋居然和夫人杜姜是好姐妹，就更不敢说三道四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将带回来的铁料放好，取出一部分放在炉中融炼。

得知李唐凭借这把短刀伤了李二，不仅老管家的态度积极了许多，几名铁匠也有点兴奋，围着李唐出主意，研究如何打造更坚韧、更锋利的武器。

这次可不是打造当作工具用的短刀，而是为夫人杜姜打造上阵用的武器。

承受了三次青铜剑的砍击后，短刀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这是材质不均匀，部分位置韧性不够的表现。归根到底，和李唐锻打的技艺不熟练，锻炼的次数不足有关。

毕竟是刚刚上手，一切都还在摸索的阶段。

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李唐已经很满足了。

李唐反复考虑后，决定增加锻打次数，同时改进淬火技术。

刃口出现那么大的缺口，说明硬度不够啊。

在反复研究了一番后，李唐对铁匠们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再次开始试验。

看到成功的方向，铁匠们很开心，精神百倍的投入了工作。

丁丁当当的打击声，彻夜未停。

李唐亲自亲为，跟着铁匠们一起熬夜，直到天夜将明，累得像条狗，才爬上床，睡了个囫囵觉。

这么做，除了想尽快搞清楚铁器打造的技术要求，还有消耗剩余精力的用意。杜姜不在家的时候，他还没什么感觉。如今杜姜已经回来了，却碍于礼制，不能亲近，岂是少年之躯熬得住的。

将多余的精力消耗掉，才能睡得安稳。

第二天，朱家派人来送谢礼。

因为被真蜜等人攻破了庄园，洗劫一空，朱家的经济实力近乎归零，值钱的只有地和宅子。朱俊将不久前从李家买走的地全部退了回来，不要本金，算是赔罪。

其他的谢礼不值一提，一头猪，两只羊而已。

李唐没和他们客气，收下了地契，同样交给杜姜。猪和羊则全部宰了，准备明天六七用。

具体的事由杜嬷嬷安排，李唐的全部精力都扑在作坊里。

杜姜偶尔也来作坊看一眼。她很想尽快拿到属于自己的兵器，却又不方便一直在作坊里，尤其是当李唐干得性起，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打铁的时候。

她感受到了阳刚之气，面热心跳，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作坊。想着过了明天，她就又可以和李唐同床，心里就像揣了一头小鹿似的，一刻也不安生。

忙了一天一夜后，李唐终于完成了第二把短刀的制作。

这一次，他足足锻了七七四十九次，是上一把短刀的三倍还多。

配上准备好的刀柄、刀鞘，李唐将短刀交给了杜姜。

杜姜接刀在手，一看就爱不释手。

“可惜太短了，只能当工具，不能当兵器。”她一边挥舞着短刀，一边说道。

“长剑费工，要等几天。这把刀也不仅仅是工具，你忘了我是怎么击破李二的吗？”

“没忘。”杜姜说着，摆了几个姿势，更是李唐击破李二时用的招数，只是比李唐使得更流畅，更有气势，完全不像李唐需要刻意准备，一看就是新手。

如果不是李二没摸清他的底细，失了先手，他当时未必能拿下李二。

李唐羡慕的咂了咂嘴，这有童子功的就是不一样。

“这是刺客的招数吧？”杜姜站了起来，还刀入鞘，小心翼翼的插在腰带上。“在真正的战场上，这种招数可没什么用。”

“是么？”李唐微怔。

“真正的战场上，至少上百人混战，用的都是长枪、重剑，哪有这种短兵的用武之地。没等你近身，对方就刺中你了。如果有战车，那就更不用说了。”

杜姜顿了一下，坐了下来，挠了挠头。“宁国可是百乘之国，这一战……很难打啊。”

“杜国有多少战车？”李唐问道。

“原本也有百乘左右，只是这些年败多胜少，赔了不少钱，没钱添置新战车，旧战车又折损了不少，只剩下三十余乘了。”

李唐也有点头疼。

经过昨天一战，他算是认识到了战场上胜负的巨大差距。打赢了，不仅有战利品，还有酬金，如果俘虏了对方的将领，还有赎金，比种地来钱快多了。

可是一旦战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很可能就是家破人亡，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归零，甚至可能欠一屁股债。

就像不久前的李家，以及新破的朱家。

他可以凭着新打造的铁制兵器降维打击，以少胜多，击退李二等人，却无法帮助杜国打败宁国。

正如杜姜所说，在战车飞驰的战场上，几件兵器解决不了问题，除非他手里拿的是连弩，或者加特林。

否则对方一轮冲锋，就可能直接取胜。

“别想那么多了，国君会处理的。”李唐安慰道：“你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吧，要不然国君和国君夫人都会担心的。”

“嗯。”杜姜摸着腰间的短刀，眉头微皱。

——

次日，是李唐老爹的六七。

一大早，李唐便起身，在杜嬷嬷的安排下洗漱、更衣，准备相关仪式，等着迎接前来参加仪式的客人。

其实也没什么客人，就是朱俊父子和柯子棋。

朱家遭了难，由小康瞬间陷入贫困，现在正为筹钱头疼。给李唐、杜姜的谢礼已经花光了他仅存的现钱，如何响应国君的征召，派谁去上阵，成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

真蜜不仅劫走了他家的钱粮，还抢走了他们家的甲胄、武器。没有甲胄、武器，上战场和送礼没什么区别。

朱俊能想到的，只有借贷。

这次父子两人一起来参加仪式，就是想向柯家借钱。

柯家守住了庄园，损失有限。

只是朱家与柯家之前关系一般，背地里还嘲笑过柯子棋克夫，现在也不好意思贸然开口，只好忝着脸和李唐寒暄，等机会和柯子棋攀谈、套近乎。

但柯子棋显然没兴趣和朱俊父子说话，她和李唐简单的见了礼后，就和杜姜钻进内室，嘀嘀喊喊地说个不停。也不知道她们说些什么，只知道她们说得很开心，不时传出轻笑。

直到下午仪式结束，柯子棋告辞，朱俊父子也没找到机会和柯子棋谈借钱的事，只得怏怏而回。

李唐送完客回来，对已经卸下丧服的杜姜说道：“你们说些什么，说了那么久？”

“子棋邀我们去她庄里作客。”杜姜眉开眼笑。“她新建了一个园子，有请名师堆叠的假山，非常漂亮，想让我看看。”

“柯家这么有钱，还请名师堆假山？”

“柯家若是没钱，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入赘？”杜姜笑道：“夫君，你当初不肯答应她，不会是因为不知道她家的底细吧？”

李唐嘿嘿一笑。“我还真不知道她家的底细，你说来听听。”

“要是她家真的很有钱呢？”杜姜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那我下次再救她的时候，就多要点钱。”

杜姜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扑在李唐肩膀，拍着他的背。“你啊你啊，怎么能这么坏呢。”她歪着头，打量着李唐。“你知道她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参加我爹的六七么？”

“这当然是目的之一，但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结盟。”

“结盟？结什么盟？”李唐不解地问道：“李家、柯家都是国君的封臣，本来就是盟友，何必再结盟。”

“当然是更深的盟友。她愿意出钱，换取我们的保护。或者更直接一点说，柯家愿意成为李家的封臣。”

“还可以这样？国君能答应吗？”

“本来不会答应，但是现在宁国来犯，阿爹自顾不暇。柯家有事，他根本派不出援军，无法履行国君的义务。再加上我成了李家的主妇，柯家向李家称臣，等于向我称臣。只要不说破，他也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唐思索片刻。“你愿意吗？”

“当然，她是我的好姐妹，就算不出钱，我也会保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