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预言(1/1)
埃及的王廷一如既往地宏伟壮观,各处布置都精贵华美,短手短脚的赫因跟着猫儿跑得气喘吁吁,却忽然腋下一紧,视线调转。
托着他的腋下将他抱起来的人是个精瘦的老头,赫因一眼认出这是他的阿伯尼爷爷,只是相比起来,这位阿伯尼爷爷要比赫因印象中的要年轻不少。
“赫因,不要在王廷乱跑,小心被守卫抓住。”阿伯尼点了点赫因的鼻尖,露出一抹微笑,随即又转为苦涩。
“阿伯尼爷爷,你怎么了?”赫因开口,听到自己稚嫩而清脆的声音。
“第十九王子被发配到王宫的外围了,”阿伯尼叹着气,眼睛里带着怜悯和无可奈何,“今天本来是他五岁的生日庆典,法老王和米洛王妃本来要给他庆祝,所以叫大祭司给第十九王子一条预言。”
“什么预言?”赫因隐隐有种预感,希多尔当初是第几位王子来着?该不会就是希多尔吧?
“大祭司预言说第十九王子会杀死他的父亲,屠戮他的兄弟姐妹,最后成为更伟大的法老王,”阿伯尼眉宇间都是担忧,“大祭司的预言从来没有出过错,不知道第十九王子会被怎样对待。”
凶多吉少了,赫因心道,果然是希多尔。
“没有一个手握权力的人能在还强盛的时候容忍自己的继承人的存在,第十九王子现在被发配到王宫外围,恐怕……”阿伯尼低低说着,又把赫因往上颠了颠抱稳。
赫因没有说话,只是乖乖被阿伯尼抱着,因为因为害怕预言而避免预言最终却导致了预言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像是一个黑色笑话。
值得一提的是,他究竟是怎么会梦到这种毫不知情的事情——赫因现在知道自己是做梦了,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解释,总不能是二次穿越了,那穿越这种事情也太儿戏了,古埃及还不得被他穿成筛子?
然而这梦境又如此真实,真实到让赫因怀疑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梦见希多尔的过去?希多尔的过去又怎么会有自己的存在?
一连串的问题在赫因的心中翻腾,让他急迫地想要搞清楚,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希多尔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知道赫因的打算,这个机会很快到来了——“赫因,乖乖在这里,现在王宫不适合久留了,爷爷去回禀,一会儿带你回神庙。”阿伯尼安抚着赫因,接着将他放回到地面上。
这里人不是很多,阿伯尼又会很快回来,只要赫因乖乖的不乱跑,那么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阿伯尼却还不知道赫因带着一肚子问题,怎么可能不乱跑呢,等到阿伯尼离开了,他就往一个方向跑去。
王宫的外围通常都是打杂的侍从和奴隶居住,甚至稍微有点地位的侍从都不会有,希多尔才五岁,他会被怎样对待?
人最爱看上位者跌落,那些侍从和奴隶知道希多尔失去了作为王子的优待,不知道会如何落井下石,还会有王子和王女们为了讨得法老王的关注而专门去欺负希多尔的。
因为法老王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儿女也很多,并不是所有的都能得到法老王的关注,希多尔从前被优待是他的母亲米洛王妃足够美丽,他自己也足够聪明和努力的结果。
现在大祭司给出那样的预言,无异于剥夺了他所有的优势。
果然,等到赫因好不容易到达了王宫的外围并且找到希多尔的时候,他已经很狼狈了。
不少奴隶围在一边,而几个按照王子和王女规格打扮的王子和王女正对着希多尔进行恶毒的欺凌和嘲讽,有的不想脏了手就命令奴隶去。
赫因很明白为什么他们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但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即使如此,赫因没有上前去喝止,先不说他们的身份现在可以轻易弄死自己,再者他救了这次,下一次呢?希多尔恐怕会遭遇到更猛烈的报复。
等到他们终于觉得毫无反抗的希多尔欺负起来没有任何成就感的时候,也就终于散去。
奴隶没了王子王女们的发话,到底还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私自动手,只想着等到晚上没了人再过来,毕竟能凌辱一个王子,应该算是他们奴隶生涯的巅峰时刻了。
赫因等到这时候才慢慢挪了过去。
希多尔趴在地上,呼吸有些急促,但好在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吧?赫因看着他身上遍布的伤痕,其中甚至还有因为首饰被强行摘除而擦破肌肤的小口子。
“希多尔,你听得见吗?”赫因用手心触碰希多尔的头顶,老实说,也就是希多尔现在被欺负得趴在地上,不然赫因能不能碰到希多尔的头顶还是两说。
换做现实,赫因早就因此得意起来了,现在赫因却感觉不到一点成就感,声音里都是颤的。
希多尔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从云端跌落的落差感让一个孩子来承受,即使这个孩子足够聪明,也无法一下子缓过来,就连挨打都没有想着反抗。
“她还活着吗?”希多尔好不容易艰难地爬起来已经过了一刻钟,他被鲜血糊住的眼睛看不清赫因的样子,却回想起面前这个同龄孩子的声音,知道他和那些对他下手的兄弟姐妹不同,于是开口问了这么一个让赫因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我问的是,米洛王妃还活着吗?”没有听见回答,希多尔又问了一遍。
赫因几乎是立刻感到自己嗓子眼被堵住般难受。
米洛王妃是希多尔的母亲,然而这个女人似乎除了美貌和她原本引以为傲的儿子之外,在这个冰冷的王宫之中并没有什么依仗了。
换句话说,米洛王妃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法老王的宠爱。
现在大祭司的预言将希多尔打落深渊,米洛王妃的结局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因为赫因的沉默,希多尔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问了怎样一个愚蠢的问题,他用小手抹了一下眼睛,终于看到面前雪团一样的赫因。
这次赫因没有任何东西为希多尔清理伤口,他垂了垂眼睫,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就为了看看希多尔小时候的惨样吗?
“我并没有见过你,你是来为我庆祝生日的?”希多尔看着不知所措的雪团子,语气有些木然,“但我现在并不能让你得到什么了,无论是美味的餐食,还是仅仅一句感谢。”
赫因猛地摇头,他上前,想要给希多尔一个拥抱,却害怕碰到希多尔身上的伤口,只能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于是他想,起码祝希多尔一句生日快乐。
正要开口,希多尔却一把扯住了赫因,一口咬在赫因的小肩膀上。
希多尔也看出来了,这个孩子在对自己心软,可是身为王子,就算是跌落云端,也难以忍受这样的怜悯,这背后抽丝剥茧所代表的的含义只有一个,那就是轻视。
于是可能是出于愤怒,又或者单纯为了发泄,希多尔狠狠咬着赫因的肩膀,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要把赫因撕咬下一块肉来。
赫因疼得几乎忍不住要大叫,他想挣扎,可是又顾忌希多尔的伤,更怕自己引来别人再欺负希多尔一顿,因此只是咬牙强忍着,任由生理性的眼泪滚落眼眶。
直到阿伯尼终于找到了乱跑的赫因,着急忙慌地过来搭救了他。
希多尔被疼爱赫因的阿伯尼爷爷推开,踉跄几步跌坐在地,随后又被阿伯尼抱着站稳。
阿伯尼一方面蹲下来查看赫因渗血的肩膀,一方面严厉地斥责希多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第十九王子,你的处境并不是赫因造成的,就算要报复,你也应该去报复那些让你被发配到这里的人,而不是伤害我无辜的孙子!”
阿伯尼还要说些什么为赫因讨回公道,却被赫因抱住了胳膊制止了:“阿伯尼爷爷,不要说了。”
赫因看着希多尔,然后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小吊坠,那是一枚护身符,形状是一只戴着项圈的小猫。
他把护身符戴到希多尔的脖子上,与此同时,这样的动作也是一个不接触的拥抱:“希多尔,生日快乐,希望贝斯特女神能够庇护你。”
希多尔垂眼看到雪团子渗血的肩膀,没有动作,不知道是碍于阿伯尼就在旁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阿伯尼见护身符被顺利送出去,一把抱起了赫因:“好了赫因,你的善良贝斯特女神一定会看到的,现在你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他抱着赫因就要离开王宫。
赫因趴在阿伯尼爷爷的肩膀上,看见希多尔还在垂眼看自己胸前那条他送的护身符,而他身后的台阶上,一只黑色的猫端正地坐着,见赫因看它,还微微歪了一下头,用那双子夜一样黑的眼睛盯着赫因。
赫因立刻就感觉到一阵晕眩,等他晃了晃头再次睁眼,看到的却是希多尔的下颚。
后者正抱着他,要把他放到床上。
“弄醒你了吗?”希多尔轻声问。
“你小时候可真凶啊。”赫因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倒是没有再做梦了。
希多尔为赫因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怔,最后还是让侍女熄灭了光亮,整个王宫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鸟雀鸣虫抓紧机会出来寻找食物或者配偶,月亮照耀着埃及的一切,满轮的光辉无比美丽。
希多尔躺下来抱着赫因,忽然感觉到什么,掀开了赫因肩膀上薄薄的衣料,愕然发现那里有一个疤痕,看形状像是被什么人咬过一般,而且存在已久,痕迹已经浅淡了,只剩下些微不平的触感,这也是他察觉到不寻常的原因。
他猛地坐起身,不明白这美玉上的瑕疵从何而来,只因他和赫因朝夕相处,十分确认赫因身上没有任何瑕疵,就算有,也不应该在这么明显的肩部,至少应该是在自己看不到的隐秘部位才对。
“赫因。”希多尔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唤醒了赫因,并把伤疤的事情和他说了。
赫因正困着呢,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做完那个梦之后,他感觉像是负重跑了个马拉松一样疲惫,面对希多尔和他说的事情也提不起任何劲去关注。
看着睡过去的赫因,希多尔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不正常,赫因虽然体质不如他,可从来没有表现得如此疲惫过,之前自己因为赫因和他之间的那层隔阂,一晚上推醒赫因好几次赫因也没有过现在这样的反应,好像他的疲惫不仅限于身体上,是深入灵魂的。
希多尔将守夜的侍女唤来,命后者用最快的速度把医官叫过来,想了想,又让她派几个守卫去把阿伯尼大神官传来王宫。
事情紧锣密鼓地安排下去,希多尔不再尝试唤醒赫因,因此后者完全不知道自己睡得天昏地暗,寝殿的人却因为自己忙翻了天。
外面的月亮似乎更圆了,散发的清辉让整个大地都明亮,完全不像是一个寻常的夜晚该有的亮度,似乎也印证了某种不寻常。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这个晚上结束,白天的到来。
赫因一直睡到了傍晚晚饭的时间,醒过来的时候感觉骨头都躺散了,结果一睁眼身边好几双眼睛看着自己,不由惊地坐了起来。
“希多尔?”怎么回事,自己一觉睡醒变天了不成?赫因疑惑地看着床边的希多尔,“你干嘛呢?怎么这么多人?阿伯尼爷爷?!”
赫因抬眼,看见他的阿伯尼爷爷正站在希多尔身后担忧地望着他。
“你什么时候能不让我这么慌乱?”希多尔蹙眉看着他,“天亮后我叫了你不下 几十次,你怎么也不醒。”
说着,希多尔挥退了多余的人,只剩下他和阿伯尼大神官。
“你叫我了吗?”赫因想不起来,忙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都把阿伯尼爷爷叫来了,他究竟睡了多久?
“从昨晚开始,你一直睡到现在,就算发出很大的声音也无法将你吵醒,”希多尔说,“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赫因,你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