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1/1)
程少商在得知了骅县被袭击后,几乎吓得面无血色,因为她知道夕辞定是去了骅县。她急切的追问着秦升,“媖……秦家主可曾受伤?”
秦升犹豫了一下,便将布条交给了程少商,“信上并未说,想必家主无碍,程娘子若是着急,待到了骅县再去探望也不迟,家主一行人都在骅县休整。”
程少商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一旁的楼垚期期艾艾地说道:“少商君勿急,秦家主这般能人,必定会平安无事的。”
虽然他是在说好听话,可不妨碍程少商嫌弃。这人可真没用,让他去寻支援,他倒好,就找了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三叔父回来,还一路上连晕三次,她要是等这个支援,这会儿怕是早已投胎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人家到底是一片好心,程少商按捺下心中的不待见,敷衍地点了点头。她家媖媖当然不会有事,就是不知道她的旧伤如何了,是否有被牵连。
程少商一路心急如焚,却一直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媖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她自然不能露馅,只是这样一来,等到了骅县恐怕也不便常去探望。想到这里,程少商又不禁叹了口气,心生怅然,若是当初阿母肯听劝,他们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局面。骅县叛乱,阿父他们知道必然会来询问,媖媖不愿暴露身份,显然就是不愿让他们知道。
待他们赶到了骅县时,程老县令正在指挥着众人恢复骅县的秩序,见到程止等人的到来,他自是欢喜不已。
“老师!”程止喜极而泣,程老县令一向待他甚好,没想到临到退任之际却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幸而老县令无碍,不然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了就好,这一路可还平安?”老县令关心的问道。
“尚好,也是幸得秦家出手相救,不然吾妇与侄女怕是……”程止面露感激之色,程老县令也不由得宽慰道:“倒也巧了,若非秦家主带人来得及时,只怕骅县也撑不到支援到来。”
程止微微抽气,没想到秦家武卫如此了得,竟能凭着数十人拖住叛军缓解骅县之危,此番秦家主也算是立下了大功劳啊。
“如今骅县尚有不少琐事急需处理,你来得正是时候。”程老县令从怀中取出收纳许久的官印,郑重地递给了程止,释然道:“这是县令的府印,老朽现在将它交予你,也将骅县的百姓们交予你了。程止,未来的骅县就要靠你了。”
程止恭敬地双手接过了官印,郑重其事地说道:“学生必定不负所望。”
“好。”老县令欣慰道。
——
程少商站在秦府门前,她劝阻了想要一同前来道谢的三叔父与三叔母,劝他们先将老县令交接的事宜处理完毕再说,她可以作为代表先来致谢。为了避免麻烦,她还制止了楼垚的跟随。万一这傻小子说漏嘴,岂不是给媖媖添麻烦。
跟随在她身边的阿妙主动上前敲了敲门,片刻后,有小厮前来将门打开,听闻她报出的名号后,便直接迎了他们入门。
这是夕辞交代过的,若是程四娘子前来,直接迎入大堂等候便是。
秦家在骅县的宅邸里并未安置多少仆从,这里并非他们常驻之地,故而只有少数仆从负责清扫与看守。这会儿小厮安顿好了程少商与随行的两个武婢后,便前去后院请示兰心。
兰心得知了程少商的到来后,思索了片刻,还是戴上了面具去了正堂。她倒是不怕程少商认出,只不愿让武婢认出来罢了,谁不知道这些武婢是萧元漪的心腹,她怎会在她们面前暴露。索性以前相处不多,说话注意点便是了。
兰心心里这么想着,边走到了正堂,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面上看似平静,眼中却时不时划过一缕担忧的程四娘子。
“不知程娘子来访,失礼了,我家家主尚在休养中,不便出来见客,还请见谅。”她微微变动了一下声线,客气的说道。
程少商愣了一下,直到对上兰心的双眼时才认了出来,又反应过来她方才所说之言,不由得担忧道:“无妨,是我不请自来了,不知秦家主伤势如何?可否让我前去探望一番?”
兰心装模作样地迟疑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说道:“程娘子想探望倒也不是不行,这是家主仍需静养,所以就只能请您一个人进去了。”
程少商一口答应,至于阿妙与另一名武婢都知道秦家主是位女娘,倒也不担心,安安分分地在正堂等待。
直到与兰心一起进了内院,程少商这才追问道:“兰心,媖媖的伤势究竟如何了?是不是先前的旧伤犯了?”
兰心叹息一声,也不继续戴着面具糊弄人了,“女公子先前伤得太深,位置又很危险,本来养得挺好的,可她得知四娘子您跟着来了骅县,怕你有危险,这才带人追了过来。也幸好来了,不然……”
她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
程少商有些心疼,早知如此,她就不与阿母置气出走了,在家里等着媖媖伤好后与她联系便是。可复又想起若自己没来,三叔母说不准就倒霉了,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兰心看出了她的自责,开口劝道:“四娘子也不必将责任都归于自己,骅县危急,若是女公子知晓也是会派人前来的。四娘子有所不知,先前若非女公子出手果断,只怕会有不少百姓遭殃了。叛军没有什么人性,落到他们手中的百姓可没什么好下场。”
想了想,还是没有将那些过于惊骇的事情说出来,四娘子虽与程始夫妇一同随军十数载,却未必见过食人之事,何必再来吓她。
二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程夕辞的卧室外,兰心敲了敲门,“女公子,四娘子来看你了。”
正半躺在榻上翻阅着书简的夕辞闻言,出声道:“阿姊,兰心,你们进来吧。”
兰心没有进门,将空间留给了她们姊妹,自己则又戴上了面具,去看着正堂的那两名武婢了。
“媖媖!”程少商一进门,便看见夕辞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担心道,“你伤势如何了?怎得如此苍白?”
“无事,阿姊莫担心,只是需要慢慢将养罢了。”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微微红了眼眶,坐到夕辞的床榻边伸手想看看她的伤口,却又止住了。
夕辞只得安抚道:“真的没事了,用得上极好的药,之前也一直好好养着,只是这几日奔波了些,有些撕扯到了,只需继续养着就行。”
程少商心疼的摸了摸她略失了些血色的秀丽脸庞,叹道;“媖媖,何必如此拼命呢?你来救我,我很感动,可比起你的伤,阿姊宁愿你派其他人来也好过伤了你自己。”
“阿姊不必过于自责。”夕辞抚慰着说道:“兰心应该告诉你了,我不仅仅是为了阿姊而来的。”
“媖媖,我知道你心善,可百姓并不是你的责任。”程少商知道夕辞救了骅县,可她也害怕,怕一时之差让夕辞受了伤,没了命。那可是数千人的叛军,她却带着区区数十人去抵抗,岂非送命之举?
“我懂阿姊你的担心,可我也是秦家家主,秦家家规第一条便是能力范围之内,庇护百姓。我事先便已着人通知了凌不疑来支援,只是拖延片刻罢了,并非不可能之事。阿姊放心,老师有教导过我,护住自己才是第一要务,人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可你做到了吗?”程少商怒目而视,“你在程家伤害自己时可曾记得你老师的教诲!”
这件事的确是她理亏,可夕辞厌烦了萧元漪时不时的针对与打压,才会剑走偏锋,用如此偏激的手段来脱离程府。
“此事……我有算计,并不会出事,当日兰心也已寻了前来接应之人。我只是,已经在程家待不下去了,阿姊,留在那里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才想离开。可正常的方式,他们必定不会放我走,我只得出此下策。”
程少商无奈,的确,无缘无故媖媖离府别居,会有不少人说闲话,阿母也不会允许。可如今闹这一出,阿母怕是不敢再插手媖媖的事,媖媖已经不认他们了。
“……我明白。”她懂得夕辞的苦楚,可她也没办法改变,才会让她走出这一步来。
“也罢,媖媖你之前是去了何处,待回都城后阿姊再去看你。”
夕辞微微红了脸,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程少商迟早会知道的,现在告诉她,总比将来她从别人口中听闻要好。
“那日出府,正好遇见了凌不疑……”她垂下眼眸,没好意思去看程少商的脸色,“他见我受了伤,便直接把我带回了凌府。先前,我是在凌府养伤的。”
程少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凌不疑那家伙果然是在觊觎媖媖!之前见他总与媖媖碰上,她还有些怀疑,这下也算是坐实了。
“他可曾说了什么?”程少商心中暗暗生气,凌不疑显然是趁人之危,否则那会那么轻易的叫他把媖媖带走,“他是否心悦你?”
“……嗯。”
“那媖媖你是怎么想的?”她忍不住追问道,看着夕辞微微泛红的面容,少商心中有种不祥之感。
“我……答应了。”夕辞忍着羞赧,抬眸望着少商说道,“他对我极好。”
凌不疑这狗贼——
程少商在心里骂骂咧咧,可恨阿父不争气,这下连个阻拦的理由都没。当初他要是劝阻了阿母,这会儿怎么也能名正言顺的为难一下那个偷家的狗贼!
居然一声不吭地拐走了她的妹妹!可恶至极!!!
夕辞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阿姊的怒意,不由得转移话题道:“阿姊身边的那个楼垚是怎么回事?”
这是秦升回来后汇报的,程夕辞其实对楼垚不大满意,这人性子懦弱,在楼家只怕非但护不住阿姊,反而会让阿姊费心费力,极不中用。
听见夕辞提前楼垚,程少商有些烦闷,“他与何昭君退了婚,半路追上来说要追随我,拒绝了数次也无用。媖媖我跟你说,这人真是没用,让他去找支援,他倒好,把三叔父给找来了。三叔父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出了事到底是谁支援谁?他可真有意思。早知如此,不出来也罢,他总不会跑到程家来。”
夕辞微微眯了眯眼眸,“何昭君与他退婚,是要嫁与何人?”
她先前忙着追击,许多事情未曾来得及关注,但似乎曾听到过关于何昭君的谣言,她该不会当真要嫁给那个肖世子吧?
“听闻是肖世子。”程少商茫然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她还在都城吗?”夕辞追问道。
程少商仔细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应该还在,走前并未听闻他们完婚,想必还在议婚阶段。”
夕辞这才松了口气,还有时间,得早日传讯长安兄长,密切关注肖世子与雍王的动向。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程少商敏感的问道。
夕辞抿了抿唇,低声说道:“雍王恐怕有点问题。”
程少商一惊,夕辞又道:“此事阿姊你莫要管,凌不疑已经知道了,只是我没想到何昭君竟……这般好哄骗。只怕现在无论是谁说什么,她都听不进的。总归她身后还有何将军撑着,自然还有后路。”
……就怕她连何家都一并连累了。
程夕辞隐去了心中的担忧,再度转换了话题,与程少商说起了骅县之事,“出来走走,开拓一番眼界倒也不是什么坏事。阿姊可以看看骅县何处需要整改的地方,为程三爷提出些意见也好。况且阿姊喜欢研究木工,不妨试试帮助百姓改造一下农具,若能有所得,也是件好事。”
这话说到了程少商的心坎上,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帮上些忙,尤其还是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媖媖说得有理,待回去后,阿姊会去寻访一番。”
“阿姊在外记得带上武婢,这里还未恢复平静,恐有漏网之鱼逃窜。”
“放心吧,我知道的。对了媖媖,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一会儿你记得让兰心给你拿来。”
“多谢阿姊。”
“你我姊妹,何必说谢。”
姊妹俩又说了会儿话后,程少商便告辞离去,她不便离开太久,否则三叔母该担心了。带着两个武婢走出了秦府,程少商回眸望了一眼秦府的大门,她终究还是没有去问媖媖是如何成为了秦家家主的,想必也与她的老师有关。
她的老师,或许已经不在了。
程少商不愿提起她的伤心事,故而一直很配合的说着其它话题。总归媖媖现在有了归宿,她这个做阿姊的可不能拖她的后腿。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