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玖 谈心（1/1）
入夜，凤遇竹提着两坛酒到了陈家宝的院子。
“你我二人许久未曾痛快喝酒了，”她进门后，将手中酒坛抛给陈家宝一个，“今夜，咱们就喝个痛快！”
陈家宝见她来，颇有些做贼心虚，甚至想着是不是自己白日里缠着柳烟桥，这会儿凤遇竹来找自己算账，他看着手中的酒坛子咽了咽口水，思虑着里头是不是下了泻药或者别的什么。
“遇竹兄……”陈家宝努力为自己找着开脱，“你明日不去学堂了吗？”
今夜喝得烂醉，明日怎么办？
陈家宝默默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鼓掌，可凤遇竹却一副欲骂又止的表情开口道：
“明日是休沐，你不上学堂，连日子都忘得干净。”
“……”是了，陈家宝欲哭无泪，凤遇竹向来是思虑周全的。
看来今日一劫，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他点头，颇有“英勇赴死”的意思：“那——好吧！”
虽是冬日，近几日天气很好，没有下雪，院中没有积雪，地下也干燥。恰逢月圆，月华满堂，倒是省了点灯。于是凤遇竹便叫人在院里生了火，支了张矮桌，备了些小菜，遣退旁人，二人席地而坐，如此景象，惬意十分。
“遇竹兄，你就别同我打马虎眼了。”桌上有筷子，陈家宝非是不用，干脆就手捏起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你找我究竟何事？总不会当真是叙旧吧？”
陈家宝的言下之意是：你要找我算账就来吧！
凤遇竹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甚至在心中小小讶异了一番，感叹陈家宝似乎是开了窍，聪明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啊？陈家宝嘴角抽抽，还真是找自己算账的啊！凤遇竹你小子也太小心眼了吧！还特地晚上来？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是吧！
“遇竹兄……”
“你对胡姑娘，可是真心？”
“啊？”
陈家宝这一声“啊”引得凤遇竹皱眉：
“你对她，并非真心？”
“啊……啊，”陈家宝这才反应过来，凤遇竹的问题显然与他心中的猜测有所出入，“真心，自然是真心。”
他这才反应过来的模样在眼前人看来就成了敷衍：“好好回答！”
“我待胡沁思，绝对真心，若有半分假意，我就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四肢溃烂，死大街上都没人埋！”
凤遇竹：……
“若我待胡沁思心意有假，便让我——”见这人眼中神色古怪，陈家宝又伸出手起誓，但他似乎是想了一会才终于找到比自己先前誓言更毒的誓来，于是凤遇竹便见他眸色坚定，一字一顿道，“终身不举！”
“……信了。”凤遇竹点头，这个对于陈家宝来说，应该是最毒的誓，没有之一。
“遇竹兄，你问这做什么？”陈家宝也没有思考自己对心上人的心意为何要证明给眼前人看，或者说，他似乎觉得凤遇竹这行为很正常。只是好奇为何凤遇竹要这么问。
凤遇竹斟酌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是何时对胡姑娘有了心思？”
陈家宝也没在意她的不答反问，终于放心似的，灌下一口酒，咂舌哈出一口气：“……好酒！还是遇竹兄你府上的酒好喝！”
话罢，他眉宇神色深沉下来，语调也降了下来：“胡沁思啊……”
“那是去年的时候了。”
他去青楼风流，点到了她。
这是个奇怪的姑娘啊……陈家宝当时是这样想的。
明明生得那样标致，却没有半点意思，无趣得紧。若是旁的男子，脾气差点的大概是叫徐娘来大闹一番，给自己换个姑娘，脾气稍好的，觉得这人没劲，日后也不再找她就是了。可陈家宝就不一样了，他就是天生一副热心肠，且，好为人师。
他觉得，胡沁思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优势，这样行事，没有客人，少不得被楼中姑娘欺负，当即就做起了导师。
可他苦口婆心，胡沁思却不为所动。
无奈，这个活宝思量着，果真还是实践大于理论，便什么也不做了，索性将人从床上拉了起来，要教她何为风情。
“小女子愚钝，怕是要公子演示一番才懂。”
明明该是一番撒娇示弱，偏生胡沁思神色淡淡，甚至脸上有一丝“好整以暇”的意思。
见她如此说，陈家宝稍稍纠结，但一咬牙，想着帮人帮到底，竟然是当真亲身示范起来。
于是胡沁思便一边看着他一边时不时点头，似乎是学得极其认真，如果忽略她唇角的弧度的话。
而陈家宝还美滋滋给人做着示范，见她认真的模样还十分欣慰。
直到胡沁思终于在他一声娇羞的“客官~”中破功笑出声，陈家宝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给耍了。
陈大公子何时在女子面前出过这等丑？当即是面红耳赤，仿佛方才搔首弄姿的不是他一般。
“你！”陈家宝又羞又恼，“我好心帮你，你竟把我当笑话看！”
胡沁思唇角依旧带着笑意，但还是尽力平静：“公子多虑，我不过是瞧公子——千娇百媚，我不及也，当即自惭形秽，自嘲罢了。”
陈家宝才不会相信了她的话，可又不知道如何回击，即刻是恼羞成怒，恨恨摔门而去。然后听着门内再不加丝毫掩饰的笑声，无能狂怒。
他在心中愤愤，今后再也不来这楼里了！
但天底下就是有这样巧的事，凤遇竹托他照料的姑娘，正是这楼里的。
他那时想着，也无甚关系，左右自己是来寻柳姑娘的，就算碰见也不过一个照面。
谁知道这天杀的竟然是柳烟桥的挚友！
当他寻柳烟桥见到她旁边的胡沁思时，人瞬间石化，而听到柳烟桥介绍胡沁思是她多年挚友时，整个人直接裂开，再看到胡沁思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笑意时，他整个人就干脆碎成了渣。
手中有他把柄的人，是他兄弟委托自己照料的心上人的多年挚友……
这世间，还真是他娘的——出神入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