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等人（1/1）

霏雨楼上，三人相对而坐。

方枕衣忍不住唉声叹气：“小行你不知，我与你爹合作二十年了，现在才知道当时签的合约有猫腻。”

“本来约定好垄断明州后，两家对半分利益。你知道的，方叔叔走南闯北，一直亲自出马去谈业务。可以说明州大部分的产业都是我谈下来的。但是你爹娘，却在接手之后告诉我，兑换期限是二十年后。”

方枕衣面容憔悴，两个黑眼圈挂在眼下，看起来不像说谎。

云梨视线落在谢千行身上，示意：你家还干这事呢？

谢千行有些无地自容，“确实从我记事起，方叔叔就在为我家办事。只是——”

他纠结道：“这事我得回家问清楚才行，我也不会相信我爹娘会这么做。”

只凭一面之言也不好下结论。

方枕衣叹息道：“小行，你是个好孩子，方叔叔也不是有意为难你，实在是没办法才想绑架你谈判。”

“今日之事是我冒昧了，若是真的做成，想来谢家的手段，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世家争斗一直很激烈，谢家能多少年来屹立不倒，定然有其过人手段。

遥想第一次见谢夫人时，她那一眼灼灼打量，好似能把人灵魂看透。

云梨刚入谢家那段时间，她不是不知道一直有暗卫在暗处观察她。

甚至直到现在，也有人在暗中窥伺。

谢千行身为谢家独苗，珍贵非常，即使谢夫人知道她有能耐，也不会完全放心交给她。

云梨拍拍谢千行肩膀，示意他别多想。

“或许只是误会。”

谢千行心情沉重，闷闷不乐。

瞧见他这副样子，只怕事情已经确定了个七八分。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方枕衣显然不想放他们走，他目前手里什么都没有，真放走了谢千行，很大概率一场空。

方枕衣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若是小行回去，被关起来，那我岂不是……”

后面的话没说，俩人也知道意思了。

这个顾虑是应该的，方枕衣很了解谢氏夫妻。

谢千行此时十分有责任感，主动提出：“明日你带我去谢家，如果真是我谢家对不起你，我自有判断。”

方枕衣点点头：满眼感激：“你同你爹娘不一样。”

实际上，在见到方枕衣的时候，想必谢氏夫妻就知道了消息。

甚至更早一点，在方枕衣埋伏在平芜街的时候就知道了。

云梨很好奇的是为什么到现在没来。

也没让暗处的暗卫动手。

这种事情，她不觉得谢夫人会放任。

难道是想看谢千行的选择？亦或是想看看她的能耐？

毕竟她教谢千行阵修这件事，谢氏夫妇不可能被瞒着。

世家还是世家，做什么事都先会想到后果，再做选择。

云梨平生最讨厌和世家打交道。

她站起来逛了逛，最后倚在窗边，看路边阴影憧憧。

已经是深秋，天很冷了，尤其是夜间。

枯树寒枝，秋风落叶，凄凉萧索。

她想起谢夫人曾试探她口风，问她：“你虽不是我挑选出来的，千行与你关系好，你定然也不会辜负我们谢家厚望，对吧？”

说这话时，谢夫人手搭在她手上，笑得和善。

云梨当时没想那么多，寻思着保护好谢千行应该就算不辜负厚望，因此答应得很爽快。

现在想来，只怕是有好几重意思。

所以迟迟不来，其实是在看她表现。

谢千行可以偏袒外人，但是云梨任着谢千行偏袒，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她忍不住笑，是不是给她个书童的头衔，就真把她当成下人了？

弯月弓已经在手，她垂下眼眸，拉起弓，再抬眼时，眼神凌厉得可怕。

破空声响起，追星箭直直插进一棵树上，入木三分。

一个黑衣人从树后走出，往二楼看了一眼，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想把选择放在她身上？

做梦去吧。

很快，谢夫人气势汹汹带人过来，围住了霏雨楼。

自己则带着三个亲卫，阔步上二楼。

云梨始终站在窗边，下面的情况自然映入眼底。

粗略的算了算，从她一箭表明立场，到现在谢氏带人过来，不超过十五分钟。

就算是坐马车，最快也要二十分钟，看样子谢夫人很生气啊。

谢千行下楼去迎接，方枕衣站起身，无措地看向云梨。

云梨笑笑，并没下保证或是安慰。

方枕衣脸瞬间垮了下来。

“谢家给你的规矩，你一个没听到耳朵里是吧？”

还未见人，呵斥声便接二连三传来。

“你当你娘是跟你说着玩的？还是觉得我不会罚你？”

“再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待在一起，老娘非扒了你的皮！”

谢千行还算承受的住，没被这三声呵斥吓到，冷静问出心中疑惑。

“娘，您和方叔叔的合约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声小心翼翼的询问立刻引爆炸药桶。

“你什么身份，现在来质问我？”

一道清脆的耳光声。

接着是咒骂齐齐砸来。

“你谢千行什么身份？别人叫你一声谢大少爷，真当自己多尊贵啊？要不是我和你爹，你排哪号都不知道！”

“能耐长了，敢来质问我了。我谢家在梁州世家排第五，你谢千行在世家子弟中排最末。跟不三不四的人学了几天招数，就来置喙生意上的事。”

“怎么？我还没死呢就开始不听话了？”

云梨本不想管别人家事，但这一声更比一声高，一句比一句伤人。

简直了。

果然还是最亲密的人知道怎么最伤人。

在这种环境下，谢千行能成长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她走到楼梯口，便见斗志昂扬的谢夫人，和脖子通红，浑身发抖的谢千行。

攥紧拳，她尽量保持平和。

“谢夫人还是上来谈谈吧，为难你儿子并不能解决问题。”

毕竟这世上，也就子女才会站在原地等着挨骂了。

谢千行抬起脸，想开口，声音还没发出来，就是一个哽咽。

他也不过才十六岁，终日在这种氛围下，纨绔不过是逃避现实生活的方式罢了。

谢夫人见了云梨，这才露出一个极其嘲讽的笑。

和旁边亲卫道：“要我说，以后什么人进谢家，还是得亲自挑。”

“否则就会混进来一些胳膊肘往外拐，不知揣着什么心思的下等人。”

下等人这三个字咬得很重，刻意强调得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