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若只如初见（三）（1/1）

7.4熟悉的陌生人

《税法案例分析》书中“王珏”两个字让她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就在这里，找了这么多年的初恋就在这个小店内。星玉服装店对面有间茶室，经过数日的蹲守，她终于看到谢仍新进出小店，有时还与小玉手牵手进出这个服装店。王珏的胸前仿佛被什么撕开一个口子，北风扑扑的往里面吹，在这下雪的日子格外让人心寒。

这天，雪还没有完全化，冬日里阳光格外清晰也格外耀眼。王珏看到谢仍新独自一人走出小店，沿着十梓街，过了东吴门，进入母校。王珏戴着贝雷帽、围着丝巾、收起衣领，小心翼翼地尾随。跟踪是门技术活，但对于在检察工作的她来说还是得心应手。

谢仍新在护城河边情人坡停下脚步，脱下外套放在路边石凳上。他慢慢垂下手，迈开左腿，全身开始轻柔又有力地摆动。一会儿整个情人坡仿佛笼罩雪与风，他的手似乎触到一个无形的球，与风与雪融为一体，柔软而灵巧。他的脚抬起，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看起来很轻，却隐藏着磅礴的力量。他高高跃起，一个转身摆莲，一阵风从脚尖发出飞向天空,犹如石入水中波纹荡漾。

收手入定！王珏没有上前打扰他，她知道这是他太极拳后气血运行、调理气息的时间。

谢仍新穿上外套，有人轻轻地拍拍他的肩头，他转身，是王珏!

是时空倒流吗？多么熟悉的一拍，多么亲切的身影！“谢仍新，你还认识我吗？”“你？王珏。”“认识就好，你还记得我就好。”

王珏一拳伸手向他胸前击去，谢仍新本能地伸掌握住她的拳头，下一步，一拧手、微转身、太极小擒拿...，没有下一步，他手停在半空。仿佛就在前日，一拳、伸掌、拧手、转身、拥她入怀、对视亲吻...”

只是今日非前日，几年前的快乐时光同时在两人脑中闪现。

“天很冷，你刚练完拳，不能吹风，我们找个地方聊聊”，此刻王珏格外的冷静。谢仍新倒显得有些拘谨，机械地跟在她后面。两个人快速走过东吴门，沿着十梓街，这是要去哪里？王珏进入星玉服装店对面的茶室，谢仍新起初以为她想拉着他进服装店找小玉。

茶室二楼，王珏点了壶金竣眉，服务员拿出两个瓷器小杯，给他们每人斟上第一杯，留下一瓶热水后，退下。

“恭喜你，找到个漂亮女生，开个服装店，过上你内心喜欢的生活”，王珏徐徐说道，她话语的平静让谢仍新惊讶。

今日，我另有佳人在怀，她仍然形单影只。无论怎样，无论她说什么，无论她怎么说，我还是少说。谢仍新心里想着。

“我不知道怎么说，从什么地方说起？”

“就从那日双塔巷子分别说起”

“那天，那天，我回单位宿舍，看到看到，看到很多警察，于是我就跑”。

“跑？为什么要跑？你跑到哪里去啦？这几年你跑到哪里？”

“我没跑哪里，我就在苏州，我开服装店，你也看到啦。”

“你单位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跑什么？谢仍新啊，没有想到，你这么糊涂！你那天跑就跑，为什么一跑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王珏激动之余有些愤怒与忧伤。

为什么一跑这么多年？这个问题，是谢仍新不想回答的。他有他的理由，只是他不想告诉王珏，至少是不想在此时告诉王珏。

“不为什么，因为她”，谢仍新伸出手指，朝向窗外的星玉服装店，“因为我和她开服装店，我不想再去找你”。

这是句绝情的话，也是由不得王珏反驳的话。言下之意，我有另外爱的人，不去找你很正常啊，怎么啦，不可以吗？

“因为她”，跌落一地的无奈与凄凉，忍不住让王珏啜泣。几年来的不解与追寻换来如此悲凉的滋味。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移情别恋，这是王珏最不想听到的理由，也是她内心不认可的理由。啜泣的声音，不知该如何的安抚，无言的时光在流逝，王珏对面的程进棋已如坐针毡。

“我庆幸我遇到过你，也难过遇到你，你真得变了，变成一个陌生人，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人！”，王珏抬起头，盯着谢仍新，她已稳住说话的声调，平静地说。

“你现在怎么样？”，谢仍新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挺好，毕业后在检察院工作。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得吗”

“没有，没有”

“那本书还给我，就是你对她说你在地摊上买的书，《税法案例分析》”，说到她时，王珏指指对面。

这本《税法案例分析》是几年前谢仍新向王珏借的，也是他目前仅有与王珏有关的东西。那天晚上他离开，什么也没有带，只随身带几百元来到程进棋的工地，与王珏有关的所有物品都丢失。这本书是在程进棋宿舍找到的，是谢仍新有一天带到程进棋宿舍但忘记带走，就这样重新留在谢仍新身边，成为他偶有的回忆。

“好，我现在去拿过来，还给你”。

“不用，等我有空自己去拿”

两人相视无语，多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有好似没有话要说。茶好、水好，开口一抿嘴，清香入鼻尖；来也、去也，笑语今不见，情意出心间。今日，他们都是彼此熟悉的陌生人。

茶室水汽氤氲，窗外烟雪朦胧,任思绪放逐，两人又聊了会，其实他们彼此知道有很多话想与对方说。“有空去吴阿姨家坐坐，她很关心你”，王珏提到吴碧海。这也是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却是谢仍新心里想彻底忘记的人。

“不去了，没有必要，你和她说，我过得很好！”，无形的薄纱又一次笼罩着他俩。

“你女朋友说你在工地上干过活？”

“喔，呆过几年”

“怎么想到过工地干活？有熟悉人啊？”

“就是我曾经和你提过的，环保学院毕业的一个朋友，他介绍的”

王珏看似无意地闲聊，实则有心探寻。总有些事情她想不明白，她想知道几年来谢仍新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职业的素养使她成功地了解到谢仍新和她分别后的大致情况。程进棋一个她听说未见过的人，怎么我几年前想不到谢仍新会去找他呢？这几年，王珏找了可能与谢仍新可能有联系的原同事、同学、老乡、朋友，都没有打听到他的丁点消息。

“吴阿姨那里，你不想去就不去吧，你的情况我和她说说”，王珏变了，说话神闲气定的样子，“你女朋友还挺年轻漂亮，清纯可爱，适合你，你眼光不错。”

是夸奖，还是讽刺，是怨恨？刹那间，谢仍新有点心酸。

总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实现，就在一转眼 ，发现你的脸，已经陌生不会再像从前，我的世界开始下雪，冷得让我无法多爱一天，冷得连隐藏的遗憾，都那么地明显，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歌声在茶室响起，这歌已霸占排行榜榜单第一名半年多。

两人出了茶室，王珏竟然走到对面星玉服装店，在小玉热情的导购下，又一次满载而还。分手后可以做朋友吗？彼此深爱过，变成熟悉的陌生人是最好的结局吗？王珏心中在问自己，谢仍新也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