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面“生”（1/1）

“我回来了吗？”

熟悉的眩晕感，熟悉的光线，以及那并不熟悉的味道。

徐来多么希望在这一刻，他能回到他应该待的地方。

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感觉而已，他依旧还在这个世界。

“少爷您终于醒了。”

老六的第一时间发现了徐来的情况，端来了温热的茶水。

“先喝点水吧，少爷，您昏迷了一天了。”

徐来现在可不想喝水，他的脑海中依旧不断浮现着那些饿殍的样子，似乎是想要努力从中寻找一些共同点吧。

可到了最后他能找到的也就只有他们的头都是远离京城的方向的。

“一切都是命运啊！半点不由人。”

到了最后他只能用这样的借口来说服自己。当现实的残酷无法被改变的时候，装一装鸵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装鸵鸟也不是这么简单的，说到底还是徐来跑的不够快，他的良心依旧追了上来。

他接过了老六手中的茶壶，大口大口灌着温热的茶水。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六叔，那些人~”不知怎么的，有些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老六也算聪明，知道徐来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只可惜他的文化水准着实有限，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词语。

这不是他擅长的！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荣成和简涵突然闯了进来。

“你可终于醒了，三位老大人的信使可早就到了咱这儿，可算你是终于醒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他们了。”

荣成话虽然这么说，可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的意思。他知道，徐来这家伙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毕竟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有的时候良心的拷问最是折磨人。

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简涵则是关切的问道。

“身体没问题吧？”

“没问题~”

徐来甩了甩自己的手臂，心不甘情不愿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是有些酸痛，其他的倒还没什么。”

简涵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劈头盖脸的骂道。

“我说你这么拼命干什么？咱们到京城来是送礼的，又不是挣钱，你这么上赶子干嘛呀？生怕咱的礼物送不出去吗。”

徐来只能尴尬的笑着，静静的听着简涵的训斥。

“就连我都知道这年头饿死几个人不算什么的，你这么上心做什么？难不成你累死了这些人就不会被饿死?”

"人千万不要和命争，也不要过分的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当年还是你告诉我的，怎么到了你头上这件事情你就忘记了呢。"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觉得咱仨人中有谁心里是好受的呢？我们能救一个算一个，救不了的也不要强求。这朝廷这里的天下大了去了，哪怕风调雨顺，该饿死的还是会饿死啊，你操这份心干什么。"

简涵说归说，闹归闹，可眼角的泪水依旧止不住的向下流着。看样子他的心理也并不如他嘴上说的那样轻松。

三人就这样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相互劝慰着。只不过越劝，心中的不安和良心所受到的折磨也就越来越重。

相当于他们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无形之间加重了他们的病情。

不过好在旁边还有一个老六，他虽然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但也知道眼前三位少爷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哭泣。

“三个少爷心善，心疼咱们这些泥腿子。可是老大人的奴才可都还在外面等着呢，少爷，咱们进京不就是为了面见三位老大人吗？要不咱们先把正事做完，回去之后咱们大开粥棚，施粥赠药您觉得如何呢？”

由于时代的局限性造成了老六再也说不出其他更有建设性的提议，三人听过之后也就只能答应了下来。

“六叔，麻烦您先去跟前面的人说说，等我沐浴更衣，洗去一身晦气之后，再去面见老大人。”

“得了，是少爷！”

“顺便让人上街去买点吃的，简单吃过之后咱们就出发。”

···

“怎么还没到？派出去的奴才有回信了吗？”

曾大人有些焦急的看着堂外，嘴里不住的念叨着。

相比之下其他两位大人倒是淡定得多。

“你着什么急，明明至少6天的路程，小家伙日夜兼程，硬生生三天半就到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错。”看着左大人满脸的微笑就知道，徐来这份日夜兼程的艰辛已经收到了回报，三位大人对此应该是相当的满意。

“听说徐来那小家伙竟然在抵达京城的时候给昏倒了，由此可以看出他对咱们的重视程度。也说明了他想要为朝廷效力的决心。要不然犯得着这么折腾自己吗。”

“哎呀，道理我都懂。不过我就是着急，这么多年了，总算有能入眼的后生，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曾大人又不是傻子，他当然能够从徐来的一系列动作中分析出其中的目的。

虽然阴差阳错的将徐来内心的纠葛看成了对他们的敬仰，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作为千人千面，1000个人里就会有1000个哈姆雷特，他既然愿意这样想，旁人也不会不识趣的去拆穿它。

“不过在他进城的时候听说和康大人家的奴才起了冲突···”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左大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的浓厚。

“将近100个奴才居然被小家伙几十个随从给打的服服帖帖的，单凭这份勇武就能入得我的眼。”

“那还用说吗，那小家伙手底下招收的人可都是索伦人，其中你有几个还曾是我的部下。当年裁军的时候~哎，终归是留不住啊。”

一提起这件事，曾大人就一阵恼火。

当年他自身都难保了，对于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部下，他自然也是没有任何搭一手的办法。

毕竟朝堂之上盯着他的眼睛有不少，但凡有一个风吹草动洋务派的损失可就大了。说不定连手里现有的东西都保不住，为了保证大多数人的饭碗不丢，就只能委屈一下这些百战将士了。

至于索伦人~

从朝廷入关至今，国朝亏待他们的时候还少了吗，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既然已经将亏欠的习惯养成了，那么再亏欠一下应该也没有什么的。

索伦人世世代代都是朝廷的忠臣良将，200多年都过来了，难道这些年就过不来了？这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要是这就想不通了的话，那可就真算得上是数典而忘祖。祖宗留下来的吃苦耐劳，勤劳刻苦，忠君爱国都被他们这些不孝子孙给忘了个干干净净，那这些人还能留吗?

曾大人就是这样说服了自己，同时他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他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但是就“能力”来算的话，这群人基本上都只能算是只会打打杀杀的野人，不服从教化，估计也做不了工坊里的那些事情，至于操持笔墨就更不可能了。

他宁愿相信母猪能上树，也不愿意相信索隆人会写字。

“不是我心狠，而是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不中用···”

就这样他们的心中又多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老六他们的事情也就此告一段落。

他们三人可没有忘记，今天的主角可是徐来。

“大人，徐来徐公子前来拜访~”

“终于等到你了！”

三位老大人赶紧整理了一下仪态，将那一副高官的架子稳稳当当的端了起来，相互确认了没有问题之后，左大人才慢悠悠的吐出一个字。

“请~‘

而徐来则是在门口艰难的吞下最后一个包子之后，还忙不迭地从老六手里接过水壶，狠狠的灌了下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旁边的信使看不下去了，连忙好心提醒到。

”徐公子，您可得快着点儿，赶紧漱漱口，待会儿见着老大人们不能让人觉得有失礼仪。要知道三位老大人对您看重的紧啊。“

”多谢王总管提醒，我这不正在做嘛。“徐来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朝着老六问道，”六叔，快把泡好的茶叶拿过来，我先嚼着除除味~“

这一幕可把王总管气的不轻。

”徐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拿茶叶除味呢，刚才我不都跟您说了吗，这韭菜味儿的锅贴和羊肉馅的包子一块入口，那味儿指不定成什么样了。“

”这我也没办法呀！谁叫图伦他们只买了这两个味的，要知道我可是好几天没吃上安生饭了，要是待会儿在老大人面前，一不小心肚子叫了起来，那场面可就尴尬了。“

王总管也知道徐来说的是对的。

抄刀子杀人是图伦他们的强项，可这办事儿做差事，他们不给你办砸就不错了。

他们买吃的的标准就只有一个：好吃，方便。

至于其他的哪管得了这么多。

”徐公子，三位大人有请。“

”来了来了~“

徐来慌忙的吐出早已嚼碎的茶叶，顺手接过水壶再数了一次口，并用手包着哈了一口气，再三确认没有了味儿之后，才开始整理衣冠，最后才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刚一进中堂徐来就感受到一股摄人的气势。

三位老大人正襟危坐，闭目沉思。古井无波的脸上透露出丝丝的杀气。夹杂着久居上位的官威，一瞬间便将徐来给镇住了。

所谓官有官相就是这个原因吧。

由于进门之后，闲杂人等就被三位老大人给清退了出去，整个堂内就只剩下了他们4个人，所以也就没有人能够出言提醒正在愣神的徐来。

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不自觉的跪在地上，用平生最洪亮的声音大声的说道。

”草民徐来，参见三位老大人。三位老大人万福金安。“

表面上他们三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实际上闭着眼睛的他们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要见识一下，刘明在书信中”吹嘘“过不止一次的后辈。并且从他们给予的一些考验上来说，徐来交回来的答卷都非常的不错。

当然这份不错也并不排除是他们这些年选拔人才的标准降低了不少，所以他才能拿到这个评价。

能入得他们的法眼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免礼~起来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三位老大人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卖相还挺不错的。“

”身材也挺高挑，有那么一股子伟岸丈夫的感觉。“

”事情办的也不错，200名工匠的安排恰到好处。计划书我们已经看过了，真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样的人才。“

徐来认认真真听着三位老大人对自己的点评。

要知道他们三人现在可是拥有能够决定徐来将来命运走向的权力，稍有差池别说他的理想他的事业，就连他的小命都不一定能留得住。

所以他不敢不打起12万分的精神，将三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好的揣摩一遍。

从最开始的称赞，当逐渐画风突变，开始质问起来。

”徐来，刚才见到我三人之后，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向我们行礼？“

面对这样的质疑，徐来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草民刚一进门，便感受到三位大人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一时间心神被摄，无法动弹。久久不能自己，还请三位大人见谅。”

说着他竟然给三位大人狠狠的磕了一个响头。

这可把当事人徐来给吓得不轻：他的膝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了？莫名其妙跪了下去就算了，竟然还把地磕的“砰砰”的。

他这是怎么了，还没怎么地呢，就向万恶的封建大官僚屈服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怎么的他也是受过良好的红色教育的一代，自诩为是红色主义新一代的接班人，怎么能像狗一样趴在他们的面前呢。

不行，我要站起来！

正当徐来要这么做的时候，却听到曾大人突然厉声呵斥到。

“大胆徐来，你可知罪！”

然后，出来就再一次趴了下去。这一次的动作比刚才要标准得多，整个一五体投地，嘴里还不住的说道。

“大人明鉴！草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