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联姻（1/1）

福佳郡主，齐国公之女。

齐国公夫人，景王嫡女，景王夫妇少年慕艾，自成婚后，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唯有子嗣不丰，三年方得一女，归宁途中路遇山贼，不幸遇难临终之前，仍是紧紧的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景王太妃忽闻噩耗，竟然一病不起，不过半月，撒手人寰，偌大的景王府，白幡挂起就没有摘下，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女婴。

先太皇太后怜恤景王，遂将这唯一的孩子抱养宫中，由她亲自教导抚养，长大后又忧心所托非人，遍邀京中高官贵爵子弟，马球赛，赏花宴，翻来覆去，查了三遍，最后选中了齐国公世子。

齐国公府人口单薄，既无母亲嫂子也无旁系年长女眷，一入门便能当家做主，是多少年轻媳妇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唯一的公公齐国公也是重情重义，和景王也曾把酒言欢，八拜之交，世子又是知书达理，一表人才，最难能可贵的是个上进稳重的，但凡有个帮衬的，将来定会有好日子过，孩子只要规规矩矩的做媳妇，这日子何愁不舒坦。

先太皇太后为表珍重，特下恩旨，世子不必降等袭爵。

中宗御赐隆裕郡主可宫中出嫁，又亲赐十二台添妆。先太皇太后将当年景王一应物件登记造册，并着齐国公府的彩礼分毫不动的全部陪嫁，又从宫中挑选了数十名积年的老嬷嬷们一同前往齐国公府。后宫娘娘眼见着中宗和先太皇太后如此看重孤女，也是纷纷添妆。

那时间，京中的闺阁女儿，谁不羡慕隆裕郡主上有天家恩泽，又是嫁去义叔家做儿媳妇，自无婆母磋磨，十里红妆绕着大半个京城都没有走完不知道惹来了多少青年才俊的嫉妒。

隆裕郡主婚后一年，便生了一对龙凤胎乐的先太皇太后在洗三当日，便下懿旨封了世子，小女娃也是越见越爱，亲提福佳县主。

“母后年少出入皇宫，比在齐国公府的日子都长。”

乐康和老鬼坐在二楼上，从窗口眺望河对面的低眉浅笑着拿起一对糖葫芦，轻声细语的递给腿边的一双儿女。

“那孩子三岁了吧，母后去了的时候，妾身也不过三岁。”

老鬼拎起茶壶，一鬼倒了一杯，轻轻的放在乐康面前：“人死如灯灭，放下吧，孩子。”

“前辈，我放不下。”

母后总说，父皇不顾她早有心上人，强娶她为后，得到了，又嫌弃她端庄稳重，寡淡无趣，不若在恒河上恣肆欢乐于是另立嘉贵妃,他居然能把嘉字作为封号，这是在打母后的脸，母后气急，拎着剑闯入嘉贵妃的寝宫……

“嘉贵妃，不过是个玩意，她怎能和母后相提并论，母后心冷了，不见外人，自闭于中宫。母后总是在最高的城墙上，眺望南方，我知道，她是想故乡的亲人。”

就像她在银国，仍留着将军在花灯节上送的发钗。

故乡，她们已经回不去了。

“母后本是无意争宠的，可是那年银国遣使来金，母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学会了曲意逢迎，献媚馋上，银国的使臣走的时候，母后有了弟弟。”乐康轻轻的咬着茶杯，就像是咬着糖葫芦，“是父皇的，不要混想。”

老鬼心道，搁谁谁不多想，就怕想少了好不。

“生产一事，自古以来都是女人的鬼门关，好在承恩活了下来，坏事是，我没有母后了、”

乐康抬起双手，温热的血水，冰凉的身体，和死不瞑目的眼睛，那一晚，她才五岁，却在一夕之间长大。

曾经的嘉贵妃不值一提，如今的嘉贵妃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公主的日子尚好，可是承恩却是所有人的绊脚石，父皇虽然立了太子，嘉贵妃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过中宫。老臣们更是上书直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都忘了，两国联姻历史悠久，试问哪一个勋爵之家没有银国的血脉，到了皇家，这就是他们手中的利刃，只要能把承恩拉下来，谁坐上去那把龙椅，他们都不在乎，只要不要皇后的孩子。

我也一样啊，和亲，牺牲的永远都是女人，我的孩子，甚至连出生的权利都没有，就化为一滩滩的血水，被他们丢弃。”

“你是皇后，谁能害了你。”

“我是银国的皇后，也是金国的公主，谁会相信远嫁他乡的可怜人呢。”

酒酒嚼着一个草叶，随意的走到屋前，大大咧咧的坐下，双腿敲在书桌上，头一歪“想清楚了吗？”

“乐康初到银国，齐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总是递帖子进宫拜见皇后，自从先太皇太后仙逝后，国公夫人除了节礼再不踏入这片伤心地，这十几年却总是为了外孙女忧心不已。”

太后太妃们当年也是一个个抱过福佳郡主的，也算是从小看到大，本以为和先皇也算是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谁成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竟被人半路拦了去，远嫁金国不过五六载，又香消玉殒，唯一的小女儿兜兜转转的又回到银国皇宫，一个个搂着乐康心啊肝啊的哭的停不下来。

乐康，也算是半个银国人。

可是她和福佳姑姑一样，总是郁郁寡欢的闷闷不乐，萧昀知道，乐康是为了承恩的太子稳若泰山，无人敢动才千里迢迢的自请和亲，萧昀也知道，乐康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少年郎，那又怎样，乐康选择了亲情，就注定了要放弃懵懵懂懂。

萧昀不需要什么伉俪情深，鹣鲽情深，他只要相敬如宾，江山永固，后位上是谁，他从不在乎。

乐康回来的第二年，传出了喜讯，同时，金国先帝驾崩，与其便宜旁人，不如送给小舅子，有了萧昀的支持，太子顺利登基，乐康也难得的笑的幸福美满，她第一次郑重其事的感谢了自己的枕边人。

“我知道，她在朝中借着齐国公笼络了一些朝臣，希望我出兵金国，确保太子万无一失。我理解，她只有这一个弟弟，长姐如母她要为承恩打算，何况小舅子当上皇上，于我总是有利无害的。”

于公于私，萧昀都必须要确保太子的皇位，甚至，她们的姐弟情深，才是当初银国同意和亲的关键。

孩子在三个多月的时候，没有了。

太后大发雷霆，严惩太医院和安乐康的宫女太监。

年近花甲的齐国公夫人也急的卧病不起，差点就没熬过去，世子夫人宫里宫外两头忙，一头是花甲之年的婆母，一头是刚刚焐热了的外甥女，整个人憔悴的瘦了一大圈。

乐康从头上拔下最为贵重也最为华丽的一只凤钗，隔着河水，比划着带在妇人头上的模样：“舅母为宽我心，特意在国公府设了祠堂，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儿日日供香拜佛，祈祷他来生再投好人家，太后听说，也赐金银无数，只说宫中不便，请舅母贡上双份的。”

母后的转世生的极美，风姿绰约，娉娉婷婷，尤其是低头给孩子擦汗时候，身体仿佛在发光。乐康出神的望着那妇人，从记事起，母后从没如此温柔过。

“前辈，人转世了，还会记得前世吗?”

"如果记得，那就乱套了。"

乐康垂下眼帘，嘴唇微微一颤，怅然若失：“那真不公平啊。”

“孩子，去投胎吧，轮回多少，只要有心，总是能再续母子前缘的。”

“前辈，那是我第一个孩子，躺在床上的一年半里，什么千年人参，燕窝鱼翅，海一样的补品源源不断的送往安乐宫，恒河南北两岸的名医都被请进了宫，只要能让皇后康复，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

那一盆盆的血水，总让我想起从前来，前辈，为了承恩，我害死两个，皇弟皇妹的，也不是那么重要，金国的皇宫里，不需要那么多的继承人。父皇眼里的我，病弱可怜，除去乖巧幼稚，再无一个不是的，嘉贵妃的眼睛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痛失爱子，宫里服侍得的全部打个半死，毫无踪迹，最后不了了之，她再怎么样，也不会疑心一个才五岁的，还带着弟弟的小公主，或许这就是报应，前辈，我没有办法，嘉贵妃那么受宠，如果生下一儿半女，金国哪有我们姐弟俩的立足之地。

嘉贵妃小产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喜，从母家接了同宗的小妹进宫，说是姐妹间许久不见，有许多体己话要说，留在宫中住上几日，笑话，说话说到父皇的龙床上了！谁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没办法，不是母后的孩子，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孩子……”

“前辈，能有什么事，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和两国血脉结晶的嫡公主，孰轻孰重，自有掂量，嘉贵妃没有证据，能拿我怎么着！我背后的银国也不在怕的。”乐康抚着肚子，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将我们身边的宫人全都换了一批，才生下了后来的弟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