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幻境（1/1）

菩提离开了青山城，走了很远的路，去往无人之地，到了一处偏僻幽静的山谷，他又化为菩提树，在此扎了根。

这便是菩提的记忆了，桂夏看完这段记忆，恨得咬牙切齿，她都替妹子难过，恨不能把菩提的榆木脑袋给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人家妹子都表达得那么明显了，他还一脸呆样，木头哇木头哇！

正当桂夏沉浸在幻境所带来的气愤情绪中，周围的情景猛然化为泡影，坠入一片黑暗。

她在这熟悉的黑暗中，一下就想到了萧靖西，这里应该是她的神识，那刚才放连续剧的时候......他看没看？

面前突然亮了，她以为她会看到萧靖西，结果出现的只是那棵枯死的菩提树。

菩提树化为了人形，如幻境中的人一般，眉眼温润，即使不笑，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看见他的一瞬间，桂夏脑中的吐槽都停了下来。

算了，他跟一棵树计较啥呢？长的就是一副不管别人怎么闹腾，都会无条件容忍的样子，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对谁都很好而已，妹子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她喜欢上了一块木头呢？

“这位前辈，您为何要把我困在您的幻境里？”桂夏看他半天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小心地观察了他一会儿，上前行了一礼，先开了口。

菩提答非所问：“......我寿命将尽了。”

“嗯，看得出来。”桂夏不明白他想干嘛，揣摩着附和。

“你知道青山在哪吗？”菩提侧身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我知道青山啊，但是......我并没有听过青山城，青山城应该已经不在了。”桂夏提醒他。

“过了那么久，也确实应该不在了。”

“你是想让我带你出这个秘境，去青山吗？”

“嗯。”菩提点头，“你能帮我吗？我会给你报酬的。”

“当然可以啊，不过......”桂夏猜测道，“你该不会是想去找那个姑娘吧？”

“嗯？你怎么会这么想？”菩提偏过头，“凡人的时间太短，我早就找不到她了，青山是我生长的地方，我只是想落叶归根罢了。”

桂夏突然替那位女子难过，明明那么喜欢他，可他不但无法察觉，甚至不会为她的消亡难过，人类的一辈子只占了他一小段时间。

蝴蝶的停留虽美，但谁又会为她的消逝而悲哀呢？

桂夏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想点醒菩提：“前辈，你知不知道，她特别喜欢你，我都看出来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菩提的反应意外的平静。

“啊？不是......”桂夏一惊，随即赶紧告诉他，“是那种喜欢！就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那种......”

“......我知道。”菩提依旧平静地回答。

“那你还......？”她的表情有些茫然。

菩提打断了她：“丫头，你听没听过......人妖殊途。”

“那又怎样？享受当下不行吗？”桂夏实在是理解不了，两人心意相通，在一起不就好了，想那么多干嘛？什么都没发生呢，就一竿子打死了，不会觉得遗憾吗？

菩提淡淡道：“人与妖之间，并不仅仅代表不同长短的寿命，还代表不能一同老去。人类对于爱的阐述是白头偕老，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她逐渐变老，而我丝毫未变，她会怎么样？当她用短暂的一生，在我漫长的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又该怎么办？”

“可是......”

“你就当我太自私，太胆小，太软弱，不敢踏出那一步，不敢让她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里。”

他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不想让我们都痛苦......”

桂夏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本以为他蠢，他呆，活了那么久都活傻了，却不曾想，他早就明白。

也许是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吧，桂夏还是觉得这样对那位女子不太公平。

她一开始以为菩提不知道，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她也不能在再说什么，要尊重他的决定。

或许桂夏的想法总有些理想主义化了，但对于这些事情，谁又能分得清对错呢？

桂夏突然感觉整个空间都在摇晃，她都快站不稳了，等她站住了脚，菩提却不见。

她正想出声叫他，黑暗里突然撕开一条口子，竟是那位萧姓师兄进来了。

“你这是......怎么进来的？”桂夏十分诧异，菩提活了那么久，他的修为肯定很高，他的幻境一般人应该进不来。

萧师兄简单粗暴地说：“撕开就进来了，”

“......啊？”

“你晕了好久，我猜测你应该是被这棵菩提树拉入幻境里了，你师弟担心你，正好我有能破开幻境的法宝，就来了。”

他说得很轻松，桂夏都以为这幻境是想进就进的了。

“好了，先出来吧。”萧靖西朝她伸手，刚刚拉住她，周围又开始发生变化，由一片漆黑，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林。

“哇......怎么回事？”

萧靖西眯眼：“这......又是个幻境。”

幻境中的时间是黄昏，天边染着晚霞，红成了一片。

......地上也是。

好像是晚霞落在了地上，又好像是倒映出了一片血海。

眼前的景象令桂夏呆住了，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到处都是一堆堆的尸体，连土壤都浸泡在鲜血里，四周没有几块地面不是红的，他们脚下有幸就是一小块。

与被吓傻了的桂夏不同，萧靖西只是紧紧皱着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阴沉。

“这里......发生了什么？”桂夏很害怕，喉咙干涩，声音都有些哑。

偏偏萧靖西并没有搭理她，只是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带得远离这里，问了一个他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你觉得......牺牲自己一个人，拯救所有人，这样做的人是不是蠢？”他垂着头，眼睛藏在发丝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桂夏不理解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而且好像情绪不太稳定，他是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了吗？尽管一头雾水，她还是认真回答道。

“会有人愿意这样做，也会有人不愿意这样做，毕竟，可以救他们所爱之人。”

“那你呢？”他抬头，紧紧盯着她，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啊......可能会愿意吧，因为能救那些我在乎的人。但是......也大概率不会，因为，这样做的话，那些爱我的人会难过的。”

萧靖西的困惑并没有得到解答，他反而更迷茫了，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

还没等他再次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歌声，他们回头望去，一位白衣女子哼着歌，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

桂夏下意识想去拦住她，告诉她前面的血腥场面。

可当她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女子如同没看见她一样，与她擦肩而过。

桂夏还想追上去，却被萧靖西拦下：“别去了，没用的，这里是幻境。”

桂夏回过头，这才发现，他脸色阴沉的可怕，双眼通红，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哇！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

“没事......”萧靖西仿佛是从牙缝里吐出的这两个字，他在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心脏一阵绞痛，痛得他呼吸不过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他紧紧咬着牙，跟着女子朝前走去，尽管疼的厉害，可他还是想看看，看看那人的脸。

桂夏赶紧跟了上去，女子看见那样可怕的景象，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唉......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啊......非要分出个高下做什么？到头来两败俱伤......”

女孩边说边走，奇怪的是，她走过的地方，鲜血都缓缓消失了，就像是为了不脏了她的鞋和雪白的衣摆。

“等会要让人来收拾一下了......”女子突然停住了，她朝着一堆尸体走去，喃喃自语，“这个气息......”

她不顾脏乱，徒手就开始把尸体搬开，搬了几具之后，她伸出手，从死人堆里捞出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这里怎么会有个孩子？”

她把孩子抱起来，用洁白的袖子擦掉他脸上的血污，离开了这里：“可怜啊......我带你走好吗？”

桂夏想跟上女子的脚步，奈何萧靖西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她不得不过去关心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撕破幻境还是太勉强了吧？”

萧靖西此刻脑子疼得像要炸开，他控制不住得发出嘶吼，狂暴的灵力外泄，整个幻境都在颤抖。

幻境猛然被打破了，桂夏突然醒了过来，她看见了魏乐安和千灵，还有......抱住脑袋团在地上的萧靖西。

“喂！你，你这是什么情况啊？”桂夏赶忙扑过去。

千灵早早地拿出不知道是什么的药草，轻车熟路地点燃，放到他的口鼻间。

萧靖西似乎缓过来了，他把手放在胸口，感觉缺失的什么东西好像回来了。

他大口呼吸着，仔细感受了一下，他的魂魄完整了，他的一魂一魄回来了。

“你没事了吗？”

面对一脸关心道桂夏，他盯着她看了良久，最后才回答道：“......没事，老毛病了。”

他的一魂一魄果然在这个女人体内，刚才看见的幻境，虽然和他记忆中一样，但却多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不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了。

他觉得，这也许是因为，带着那份记忆的魂魄回来了吧？所以这个故事才真正属于他，至于那个女人......

他把目光移开了。

她们果然是一个人。

萧靖西刚刚得到魂魄，还未完全融合，现在有些混乱，他用眼神示意千灵。

千灵立马上前道：“我师兄老毛病犯了，现在不太舒服，我要带他去别的地方休息一下，我们就此别过吧。”

桂夏总觉得他是因为强行破开幻境导致的，有些愧疚：“什么毛病啊，我能帮上忙吗？”

“不用了，只需要休息一会就好。”千灵婉拒了她，扶起萧靖西离开了。

桂夏尽管十分担忧，却也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魏乐安倒是没有那么关心，他问桂夏：“师姐，你刚才又怎么了？突然晕过去了。”

“啊？他没告诉你？”

“没有啊，他什么都没说，你晕过去一会儿之后，他突然闭眼坐在你旁边打坐。”魏乐安挠着头，不太明白现状。

桂夏把幻境的事告诉他，魏乐安听完很惊奇：“这么有故事啊......青山城我知道，那在一千多年前，是青山脚下最繁华的城池，不少人慕名而来。那......这棵树，至少得有化神的修为了吧？”

“大概吧......”桂夏伸出手，突然发现手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颗种子，她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虽说认不出来，但是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菩提树的种子。

她把神识探入进去，果然发现了菩提在里面。

“喂......前辈......你听得见吗？”桂夏小心地发问。

菩提的声音直接传到了她的脑海里：“听得见，接下来多有叨扰了。”

“嗯，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到青山的。”桂夏拍拍胸脯向他保证道。

魏乐安凑了过来，也很积极：“师姐，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帮忙！”

“多谢了。”菩提在她脑中道谢。

桂夏新得的储物戒指正好派上了用场，菩提种子是活物，更何况里头还有个人，她连着种子一起往戒指里塞。

“话说前辈，你是怎么直接在我脑子里说话的？不是在种子里吗？”桂夏直接在脑子里发问。

“我留了一部分神识在你身上，方便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