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何处问情(1/1)
鹿铃在躲他,自从魔界回来以后她就一直在躲他。
虽然他时常进出仙士馆与城中的大街小巷替姓解决各种妖魅所带来的困扰,相对的留在裴中的时间也减少了不少,但她确实是在躲他没错。
好比说现在,她捧着一大束铃兰花东张西望,确定他不在附近以后才加快脚步,快速朝西边院落的方向跑去。
可她万万没想到玄武刚好从走廊的拐角处走出来,故意让她撞上。
“呀????”好熟悉的片段。
她被撞得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抬头仰望来人。
见果真是他,不由得轻轻叹息。
玄武伸手拉住她,帮她稳住身子,却开口问道:“你在躲我?”
有些淡然的嗓音并没有带来太多质问的效果,只见颇大的小鹿眼眨了 眨,眨掉了她脸上的尴尬,却眨不掉一脸的微微苦涩。
“没有。”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师兄说没有长生不老药,从来都没有人成功炼制过,是别人......骗你的。”
这几天来一直想跟她说话,只是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到底要说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也许只是不想她误解,仅只而已。
她终于拾眸正眼看向他,只是一声轻叹又忍不住再度从红屠间溢了出来:“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的。”
其实她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拿不到血海棠,不甘心他明明梦见了那么多事情却仍是记不起她。
若他真的有一天想起来了,只怕是用抢的,他也一定会为信儿抢来血海棠吧?
只是那一天,会到来吗?
“我......有话跟你说。”他的眼神极是隐晦,眼里有光华一直在闪烁,好像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嗯,我在听。”好奇怪,他今天怎么好像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裴轩对你来说很重要?”
鹿铃愣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忘了作出反应。
片刻以后她才无奈地答道:“对,很重要。”
非常重要,因为那关系到她最疼爱的信儿。
如果他只是想要一个这样的答案的话,那她已经给他了。
眼角瞥见他突然暗下去的眸色,她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只是她并没有向他解释清楚。
“他活不过二十八。”他的声音很冷漠,他自己知道,只是他根本无法控制。
那句“很重要”就等同于是把他推往深不见底的深渊,而且还推得那么用力、那么无情。
假若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无情的人,那个人一定是她。
“你……” 她知道他现在是神,他能看见很多人的命运。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纵使那个人是上辈子他最痛恨的符悦,但在他得知一切以后,相信就算要他赔上自己的性命去救他,他也一定心甘情愿。
可是没有,她依然没有说出来,在她承诺寂月以后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他关于他们的过往。
深吸了一口气,她干脆让他误会到底。
“从现在开始只要裳华不在他身边,我便会一直隐去身形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
“你爱他吗?”
“不,我爱的人是你。”
是他,一直都只有他,他们之间一直都容不下任何人。
只是他不知道,因为他现在不是符胤。
玄武重重一怔,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鹿铃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快步跑开了。
既然嘴里说着爱他,偏偏又跟他说要保住另一个男人的性命,这叫他情何以堪?
开明那天曾问他为何不告知鹿铃真相,毕竟这次来勾魂的可是地府黑无常。
地府黑无常是只笑面虎,却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在勾魂这一事上管你身边有的是妖还是神,要勾的魂他就一定要勾到手。
他告诉她裴轩活不过二十儿,只不过是不想她与黑无常对上,只是她为何还要执意如此呢?
“你爱我,我却不知道要将这份对你的情感置于何地,你对我的爱,真的是只给我一个人的吗?”
望着鹿铃远去的方向,他许久才挤得出那么一句话来。
他们的爱,太不公平。
他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着符胤。她对符胤是全心全意的付出,那么对他呢?对他也会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吗?
他不敢想,也不能再去想,因为他怕自己再想下去,心里面陡然升起的火焰就会把他燃烧始尽,最后可能连灰烬都不能留下。
这只蛊雕教会了他男女的情爱。
也教会了他,不曾存在于他心里的嫉恨。
站在自己院子的楼阁上目睹这一切的裳华,开始暗暗猜疑起来。
她听不见刚刚廊道上两人的对话,却觉得不妥,但到底是哪里不妥呢?
“像…真像啊……”
不是指外表,而是指对方让她看见的某个瞬间,实在是太像了。
“娘,你说谁像什么?”裴澄韵探出头看了下刚才裳华所看的那个方向,却只看到玄武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阵莫名其妙。
“那个叫明镜的神,很像娘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谁?”她一脸的好奇。
“那个明镜先生??不,也许明镜这名宇也是假的,不过他很像,真的很像??很像那时候的符胤。”
对了,就是很像符胤。明明外貌根本就不一样,为何她总有那么个错觉呢?
“符胤….”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裴澄韵的心蓦地一颤,“那是谁?”
很熟悉,也很陌生,听着心痛,也好心恨。
裳华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符胤,那是一个十恶不救的大恶人,他杀过很多很多人,那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成为神呢,韵儿你说对不对?”
她知道自己女儿是方栩秀的转世,对于符胤的一切自然而然的也一定会有所反应。
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如此,就好像那个嗜血恶鬼没有回来,她便能很安心的继续生活在这里。
“那是。”裴澄韵发出一阵娇笑,掐指一算:“依照娘亲那么说,那个人还不知道现在是在爬刀山还是泡油锅呢,所以娘不用怕。”
“谁说我在怕了,可恶的小丫头。〞
裳华故作生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轻笑出声来。
同样都是半妖,她的韵儿可比符信幸运多了。
但裴澄韵有一点说对了,她害怕符胤,是真的。
还记得一千年前初见符胤的时候,他身上那股血腥味和凶煞之气直到现在都还令她难以忘怀,忍不住寒毛直立。
而看着玄武的瞬问好像又回到了一千年前,宫里独特的熏香气息素绕鼻尖,耳边传来太监鸭子一般的细哑声调:“娘娘,嵬王来了。
“让他进来。”
“符胤参见华妃娘娘。”
“起、起来。”
就是那时候,她原本细长的丹凤眼突然瞪得好大,她永远都无法忘却第一次见到符胤的那个瞬间。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啊?浑身浓烈的血腥味差点让嗅觉灵敏的她忍受不住厥了过去,他身上的凶煞气息更是令本来就是动物的她全身神经无由来地紧绷。
即使曾从多位皇宫大臣口中听说过嵬王符胤是如何的凶残成性喜怒无常,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一个令人害怕的男人。
莫说是符镜怕他,就连她也清楚地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所带来的压迫感。
“你可知道本宫叫你来是为了何事?,声音在颤抖,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却仍是极力压下那股惊惧。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一脸慘白的神色早己落入符胤那双深選幽黑的眼眸里,但他只是淡然一笑。
相较于她的慌乱,符胤则显得一脸从容。
“听闻娘娘是圣君新纳的妃子,这么急着见本王,莫不是为了皇位一事?”
“正是。〞她清纯地看到符胤当时眼中的轻蔑,但她还不知道符胤早就被符悦的不同妃子、甚至连皇后都召见过了,就因为她们都一致认为他是最能成胁到符悦的人。
符胤垂眸,没有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无奈,却说的字宇有力:“本王曾说过,不是我的,我就不会去要。”
“如此……甚好。”可她仍不放心,因为符悦曾对她倾诉,那个皇位原本是属于符胤的。
“但若你想篡位,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你!”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她实在是天真得可以。
她以为凭自己就能威胁到符胤,但那个男人早就看穿了她不是常人,只是一直没有吭声。
但若真的有必要,她还是会下手除掉他。
“娘娘说笑了。”符胤皮笑肉不笑,随即在下一刻他脸上连虛假的笑意也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毫不在乎的冷嗤:“那个皇位,本王不屑。”
是啊,不屑。
当时她没能明白那个 “不屑”的含义,直到她下定决心想除去他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因为他身边有了蛊雕,而那天那个 “不屑”所指的,正是他看得比生命和皇位还重要的蛊雕!
她错过了杀符胤的机会,从此遗恨千年。
但??
“蛊雕,符信会变成那样,要恨就去恨你最心爱的男人吧。若不是他前世做尽丧尽天良的坏事,处处不留情,当时的报应也不会全落在你们的孩子身上。”
她和蛊雕之 间,她终究还是赢了一次,不是吗?
看着楼下步入自己身处楼阁的那抹纯白身影,她唇边扯出一抹阴狠的笑意。
“除了符胤,千年前的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裴府里了。这一千年的爱恨,一千年的孽缘,我们终是要做个了结的。”
她衣袖一排,带上窗户,震落了窗外枝头上的花朵。
却不知那满地的花骨见证着一地的破碎,全部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