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决心（1/1）

左手抚过颇长的黑发，以长期握剑而长有薄茧的掌心感受头发如绸缎般细滑的感觉，搁在娇小人儿腰上的右臂下意识地把对方搂得更紧了些。他缓缓睁开眼，第一时间要看的不是穿透窗棂投射进来的丝丝缕缕晨光，更加不是想要确定自己身在何处，而是查看怀里是否还窝着他一心一意念着的小小人儿。

在看到她像小猫一样乖巧趴在他胸膛上熟睡的睡颜的同时，他才终于如释重负地长长叹出一口气。

这种日子已经维持好些时候了，自从他发现自己爱上她以来，几乎每天都是从这种惊吓中苏醒过来的。

他坐了起来，动作极轻，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温暖的怀抱，却也没有惊醒她。

伸手按住因他起身而缓缓下滑的被褥，不让太多春光外泄，也不让她冷着，薄唇却忍不住吐出一阵轻微的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没想到外界所传，如同嗜血恶鬼的嵬王符胤也会有这样的时候，要真被传了出去只怕没人肯相信不止，还会惹来别人的笑话。

原来心里住着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想念她的时候连心都会隐隐作痛，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全部都拿来送给她，即使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献给她也心甘情愿。

原来害怕失去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无论做什么事总是心有旁骛无法专心起来，无论在哪里总是想着她会不会还等着自己回家，还是她已经不辞而别的离他而去。

说实话鹿铃给他的感觉不踏实，他是人而她是妖，即使把她抱在怀里偶尔也会感到怅然若失，深怕哪一天她真的会突然一声不吭地离开他，变成那只似雕的鸟兽飞向他所不能触及的天际。

"我符胤这辈子真是完全栽在你手里了，彻底爱惨你了……"指尖轻触她嫩滑的脸颊，他忍不住状似痛苦地呻吟出声来。

爱她爱得太深，都已经融入血肉、刻进骨头里了，这样的她、这样的情感，打从一开始就叫他无从抗拒、无法自拔。

"王爷。"门外有人在轻叩门扉并小心翼翼地叫唤，好像深怕吵醒了里头的谁。

“何事？”符胤眉心微蹙，语气中透露着些许不悦。

敲门的是楼阁外的守卫，今日难得他不用上早朝，想说在屋内多看她一会，也让这种宁静却不清冷的气氛多维持一会，没想到却被人打扰。

门外守卫有些支支吾吾地回应道："北院那边夫人的婢女夙儿求见。"王爷素来不喜夫人以及夫人院子里的人，这夙儿三天两头就说奉夫人的命令往东院这边跑，别说是王爷，连他们守门的也觉得非常为难啊！

"夙儿……那是谁？"听见这名字的瞬间他又有那么刹那的茫然，但随即把她跟"夫人"两个字联想在一起，他倒想起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她在楼下等我，动作轻点，不许惊扰到鹿铃姑娘。"

"是。"守卫回应着，不久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已转身下楼离去。

动作轻巧地把怀中人儿小小的脑袋放到帛枕上，却没想到因为脱离他温暖的怀抱，她颇感不满地嘟着红唇，极是不甘愿地睁开那双有些迷蒙的小鹿眼："符胤……"

他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大手抚摸着她乌黑顺滑的长发："没事，你继续睡，我要出去一下。"

"早朝？"她伸手揉了揉双眼，想要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是。"都什么时辰了，还早朝？要早朝的话她早就见不到他了。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充满着对她的宠溺，眼里却意有所指地直直瞅向她："我保证你今天一整天都能看得见我。"所以，为了这么难得的一天，你就用现在的时间为昨晚的事好好补眠吧。

最后一句，消音。

他没有说出声来，她却从他的唇形上读到了。

粉嫩的花颜"唰"的一声红了起来，她连忙拉高被褥遮挡住脸上的红潮，在他的窃笑声中只能气闷地吐出么几个字："那你快去快回……"

"嗯？快去快回回来做什么？"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漫不经心地调侃着。"你……快去啦……"她用极为羞愤的眼符胤轻轻一笑，在她不太友善的瞪视下无奈地只能伸手轻揉她的头，语气带着极为浓烈的诱感，对她说道："我喜欢你的发。好长，好顺滑，握在手里的感觉跟绸缎一样。为我，永远都不要剪掉它，好不好？"

鹿铃的心蓦地一颤，眼里好像有什么涌了上来，一阵酸涩，同时又夹杂着难以形容的甜蜜。

她的长发就是蛊雕的长尾，从来都没有人像他这样发自内心地称赞那只丑陋的妖兽，更加没有人会像他这样对她说喜欢，而且对她百般温柔、无限体贴。

"好。"嗓音有些沙哑地吐出这么一个字，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但他知道那是因他的话语而流出来的感动的泪水，他又怜惜又疼爱地替她抹去，轻叹一声："傻丫头。"

黑色长靴踏着木造楼梯一阶阶地向下走来，符胤英伟的身影出现在楼下地花厅内，最后停顿在通往楼上的楼梯前，凝视着不晓得第几度不请自来不知意欲为何的某个人。

"奴婢给王爷请安。"一见到符胤，夙儿马上迎了上去，对他施礼。

"何事？"符胤丢给她一个冰冰冷的问句。

就算符胤一向待下人也是如此的冷漠，但只要不是傻子都无法忽略此时他脸上所包含着的冰冷与恼怒的神色。

一大清早便被人打扰，他自然是不悦，对象还是方栩秀房里的人，他的脸色就更加臭上几分。现下眼前又杵着明明赶了好几次，又死皮赖脸打着方栩秀名号每隔几天就跑来骚扰他的小丫鬟，这让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符胤身上总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每次见到他，夙儿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头更是垂得快贴到胸口，连看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夫人说中秋快到了，她一早下厨做了汤圆，让奴婢拿来给王爷品尝，说是希望今年中秋王爷能陪她一起度过，就像这碗汤圆一样，团团圆圆……”

中飘了过去，却没想到他竟然一脸嫌恶地紧蹙着眉头。

"说完了吗？"

"啊？"夙儿被他吓得微微一怔，随即马上回

应道："说、说完了。"

今年中秋……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别说是往年他不想陪方栩秀，今年有了鹿铃，而且又即将出使帝翎国，他更加没有时间去搭理那个女人。

况且大清早扰人清梦竟然就为了那么一碗汤"全府上下都知道本王素来不爱甜食，你居然还敢送这样的东西来？"符胤对食盒内的东西没有半点兴趣，以完全没有半点温度的声音命令她："带着你的东西给本王滚出去。以后再敢为这种无聊的事来打扰本王，小心本王要了你的狗命！"

夙儿"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急切地喊道："王爷息怒……这都是夫人的一片心意，听说前些日子王爷把心芽小姐端来的甜点全都吃完了，夫人为您换了口味，这才千叮万嘱要奴婢把这碗汤圆送来给王爷品尝……"

之前的糕点确实是心芽端来的，但确实是鹿铃做的，因此他才会吃。那种滋味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甜得渗入心肺，让他忍不住去喜欢，若是换了别人他根本不屑一顾。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他面前反驳，还忤逆他的话。

"王、王爷息怒……"

符胤没有回应她，冷眸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穿着黑色长靴的双脚移动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连看他一眼都不敢的婢女："你可知道我要吃的膳食都要经过三次验毒才能端到我面前，你这碗汤圆已经验了吗？"

夙儿身子倏地一僵："已、已经验过了……"验过三次，什么都验不出来啊……"不够的。"

"啊？"

符胤突然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看进她布满惊惧的眼眸里，森冷一笑："只是三次，不够的。还要有人先试食，确定真的没毒才会端到我面前。"

"王、王爷……饶命……"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求饶，只是浑身都在发抖，她快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毫无温度的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假若眼神能杀人，他眼中那股寒意就已经足够赐死她好几百次了："那碗汤圆里到底有什么，夫人为什么一定要我吃下去？你想不想知道，想不想先试试看？"

汤圆里面有东西！夫人居然在里面下药！"不……王爷……饶了奴婢吧……"符胤会杀死她！夙儿急得掉下泪来。

"唰"的一声，带着寒意的剑刃无情地抵在她脖子上，耳边传来符胤同样不带半点温度的话语："第一，我不喜欢看见你，因为你是方栩秀的人。第二，我很厌烦你总是来打扰我，还是因为你是方栩秀的人。"

他手腕一转，手中长剑就要向她颈上脉搏划下去，一道娇软清脆似婴儿的嗓音却硬生生地打断他痛下杀手的举动。

"符胤。"

"回去。"

纯白无瑕的绣鞋与裙摆的一角方才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内，就因这忽如其来的短短两个字顿时止住了下楼梯的步伐。

瞥见那白色身影顿住脚步的同时，符胤眸色一暗，脸上僵硬的线条却渐渐有些柔和起来。

他把长剑收回剑鞘，拿起食盒内那碗仍有些微暖的汤圆，睨了夙儿一眼，蓦地动手把那碗汤圆往她口中灌了下去。

"咕……王、咕噜……咕噜噜……王爷……"

甜腻的汤汁和着几颗汤圆从嘴角滚了出来，落在地上，但仍有不少甜汤被灌进喉咙里，符胤动作非常粗鲁，仿佛想要把她活活呛死。

直到整碗灌完，顾不上一身的狼藉，符胤阴冷骇人的话语再度在耳畔响起："忘了你今天在我这里看到的所有的一切，若你敢泄露半句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得很清楚。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夙儿点头如捣蒜，连行礼都忘了，慌忙把碗丢进食盒内，好像见鬼似的连爬带滚地夺门而出。

符胤转过身，一扫先前脸上的阴霾，露出无比温和的笑意，朝着楼上的白衣小人儿柔声道："铃儿，下来。"

脚上铃铛随着她跑动而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白色的小身影从楼上奔了下来，直扑进他的怀抱里。

他低头给了她一个抱歉的笑意，为方才差点让她瞧见鲜血四溅的场面而大松口气，就在刚才，他有了一个决定："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决定带你一起去帝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