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去你的，编制（1/1）
陈野，非知名二本大学毕业，备考了一年的公务员考试，他不出所料的落榜了。
望着电脑上查出的成绩，他张着嘴，眼泪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又……又失败了！”
今年的工作格外难找，他已经毕业小半年了，但仍未找到满意的工作。
父亲的期望是希望他找一个稳定的有编制的工作，在他眼里，老一辈受的苦不希望儿子重新走他的老路，公务员也好，教师编制也好，都是铁饭碗，旱涝保收，虽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不用肩抗手提，去承受生活之苦。
陈野无奈，也不想辜负父亲的期望，他一直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这次也不例外，父亲安排的路，他希望自己能走成。
但教师编制考了三回，研究生考了一回，公务员考试考了一回，但结果是纷纷落榜，在乌泱泱的考编洋流中来回趟水，却始终上不了岸。
他不由心灰意冷，自信心也被打击的够呛。这不，这次回到老家，也实在是心惶惶不知该做些什么，还不如回家帮帮父母做些简单的活计，也总比在外瞎晃荡好。
父母在老家建了一个厂房，做制衣厂生意，做一些服饰加工，一件衣服几毛钱、一块钱的利润，就靠着这些一点一滴维持着生活，供他上完了大学。
前些年行情好的时候，家里确实赚了点钱，还在省城河城付了个首付，买了一套毛坯房。
但近几年实体业不好做，利润高的外贸单也跑不出去了，就连珠三角地区的物流也经常停送，让陈野父母的生意是越来越难维持了。
许多像他们这样的小型加工厂都纷纷倒闭，好在陈野父亲在业务上善于钻营，加上诚实守信，质量把关严，在圈内信誉很好，通过市内几个大的加工厂货源的一点点分流，尽管利润愈发的低了，但好在还能勉强维持下去，也不至于辛辛苦苦攒的班底就这么散了。
要知道，在农村办厂，这些大妈们毫无规章制度可言，若是停工几个月，一两个月发不出工资，保证一窝蜂全散了，管你三七二十一。只有看得见的利益，才能让她们做下去。
若一直这样也罢，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两年前陈野父亲凭借以前在羊城的关系，从孟加拉接了一个外贸单，小打小闹做了几千件衬衣之后，发现利润颇高。
于是签订合同，几十万件的衬衣原料从深港那边物流过来，父亲建了两个仓库，扩大了产能，十里八乡会做缝纫的大妈们都上岗就业，成衣陆陆续续发送出去，但令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孟加拉的大工厂倒闭了！货款收不回来，上百人的工资待发！
那一天，父亲一夜白头，瞬间欠下两百多万巨款！
其中有一百万是垫付的工资，剩余的一百多万全是银行贷款和朋友亲戚的借款！
而那时还在读大学的陈野，根本一无所知，直到毕业后，他才知晓家里的情况原来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
可父亲仍然坚持让他在家复习考编，希望他能考到一个事业单位，却不知陈野的心中早已心急如焚，无言的愧疚、自责弥漫心头。
他恨自己无能，不能为父母分忧！
今天他便做了一个决定，他必须要出去工作，不管赚多赚少，也要为家庭分担压力！
他从小平房走出来，盛夏的乡村夜晚，晚风徐徐，吹走了白日的燥热。田野间聒噪的青蛙不知疲倦的叫着，与连绵起伏的蛐蛐声奏响不知名的乐曲。
但陈野没有心情欣赏。
已经十二点了，前面厂房里的灯还亮着，车间机器的嗡嗡声仍隐隐传来，他知道，这是仍在辛苦工作的父母。
他泡了两杯茶，走到车间门口。
“早点睡吧，阿丽，活是干不完的”
父亲陈国勇的声音传来。
“再做一会，拉完条，我还要把明天的布料打边，不然明天工人该没事做了”
“唉，都怪我。要不是我心比天高，想赚外贸单的利润钱，也不至于让家里欠这么多债”
陈国勇一边叹气，一边给衬衣的领子放内衬，然后用熨斗熨平。
迷蒙的水蒸气模糊了父亲的侧脸，豆大的汗水布满了父亲疲倦的脸颊。
母亲不时揉揉手腕，因为常年的职业病，肌肉劳损，每逢夜里便会手臂酸胀，疼痛难忍！
夏天车间里本来温度就高，开了蒸汽熨斗后，更是像一个大火炉。
陈野湿了眼眶，平复了一下心情，走了进去。
“爸，妈，休息一会，喝杯茶吧！”
陈国勇关了熨斗，笑了笑。
“阿丽，你停会，儿子泡茶来了，你不刚说渴了吗？”
吴君丽，陈野的母亲，也笑了笑，看着懂事的儿子很是满意。
她撩了撩头发，关了机器走了过来，端起茶喝了一口，缓解困倦的睡意。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陈野坐在一旁，拿起小剪刀修剪起框子里做好的成衣的线头，这些尾部工作非常简单，平时有空的时候，陈野都会来厂子里帮忙。
“睡不着”
陈野回答。
“对了，你那国考成绩出了吗？是今天出成绩吧？”
父亲陈国勇突然问道。
陈野心中一紧，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今年他不断的考试，却从没有报过一个喜讯，他实在不想再看到父亲眼中那抹淡淡的失望。
每次看着父亲故作轻松的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的时候，他更多的是心如刀绞。
“还、还没查到，今天网络太卡，网页一直打不开……”
不知为何，陈野撒了一个谎。
“嗯”
陈国勇点点头，又似是看出陈野的紧张，出言开导道：
“没关系的，没考上也不要紧，毕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时差一点运气就会失之交臂，只要肯努力，一定有机会的！”
陈野点点头，眼眶却是泛红。
“爸，妈，明天我想去市里，去找找工作，最近也没什么事业编招聘，我也不想一直闲在家里……”
陈国勇与吴君丽对视了一眼，他们也能看出儿子心中的心思，毕竟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天天待在家里不去工作，光是村里的风言风语都要压死人了。
“这样也好，该考的考试都考完了，爸爸也不把你压在家里复习了，你去吧。只是，你要住在哪里？”
陈野心里早就计划好了，但还是撒谎道：
“我先住我同学家几天，去市里看看情况……”
这夜，陈野终于张开双臂迎接起愈加猛烈的晚风，他感觉心底终是踏实了。
只等明天，他就能像一只脱笼的小鸟，去追求一份务实的工作。
去他的编制！
哪怕去工地搬砖，赚个两三千块钱，他也能省出一半交给父母，只为他们晚上能早睡一个小时，家里的债能早一日还清！
第二日，陈野搭车去了市里。
他背了几件衣服，偷偷拿了个凉席以及市里毛坯房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