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死计（1/1）

玉卿的长剑在鬼婴怀里用力搅动，粘稠的尸油在剑上缠裹着阻碍动作。他试图将鬼婴的心脏剜开。鬼婴挣扎着向前挪动，沈红荔用剑用力的将它钉在原地。随即抱着疼痛的胳膊痛苦的喘息，几口下去，她恢复了一些力气，开始大声的念起来咒语。

是很长的淋漓的一场，落在纸面上的话足足有半卷。鬼婴地牢的其他房间的大门陆续打开，铁牢笼上的锁被卸掉，若干还有气息的人类惊惧交加，在反应过来之后跌跌撞撞的奔出来，云净初的符咒恰到好处的飞过去，帮他们指引着出来的路线，声音沉稳的安抚着众人。

长剑忽然发出细微的声响，一道发丝一样细的裂痕从剑柄处裂开，继而延伸到剑端。沈红荔的念咒的声音，众人踢踢踏踏在地下奔走的声音，和相互呼喊哭泣的声音盖住了这一声响。玉卿发现的裂痕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左手火速的盖住持剑的右手，蓄力压制随着裂缝渗过来的诡异粘液。沈红荔目睹了这一切，苦于无法分身念出新的咒语，只能在心里强烈祈祷玉卿快速压制住鬼婴的邪术。

云净初将笼子里的人们放出后本想继续检查洞内的情况，他的目力和感知比玉卿和沈红荔尚要弱出一些，万幸他和沈红荔同门修炼的时日不短，在桐蜀二城更加亲密，他听出来沈红荔声调的变形，那是少见的急火攻心。云净初毫不犹豫的从沈红荔脖子上召出一只隐身的珠子捏碎，将自己笼在雾障里潜到了玉卿身侧。

玉卿的左手形态不变，遮掩着的右手已经是森森白骨了！云净初的汗从额头上一下子渗出，他抓着符咒一把贴到剑上，接过剑狠狠的捅向鬼婴的心窝。符咒的力量减缓了鬼婴的攻势，玉卿的白骨化止于手掌。啪的一声打开翡翠小盒，云净初将一粒丸药送进了玉卿嘴里，声音里有了哭腔。

沈红荔完整的遣散了地牢里的其他生灵。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念起无声咒。鬼婴身上的怨气和毒气都太重了，云净初贴在剑身上的符咒被毒液洇湿，字迹模糊一片。沈红荔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住云净初不被鬼婴重伤。

胸口的剑被一点点逼出去，伤口渐渐长出新肉愈合起来。鬼婴舔舔嘴唇，吃了玉卿的一只手，滋味一般，狐狸的爪子肉并不丰盈可口，胜在灵力高深，利于恢复。

沈红荔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奇怪的念头，她盯着自己的长剑，心想为什么被刺破的宝剑不是她的，明明她的灵力要比玉卿弱。

云净初将最后一张符咒贴在剑身上，他站定在玉卿身前，整个高大挺拔的身子将玉卿掩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玉卿的手掌在灵药的作用下开始长出薄薄的一层，看起来不那么骇人了，意识逐渐清明起来，他看着眼前一前一后夹击着鬼婴的姐弟俩，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这念头就像是清晨山间的一缕薄雾，他尽力的去捕捉到手。

对峙着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地牢另一侧传来的细小的响动。

那言跟着院长进了鬼婴的老巢。

四处的活人已经被沈红荔送走，留下的是鬼婴的残羹冷炙，那言的傀儡术不甚高明，院长带他走了许多弯路。地牢尸体一具具支离破碎，让人简直无法计算数目，磕磕绊绊地走在死人堆里，那言带着满鞋满裤脚的鲜血，阴森森的只是走。两条细麻杆儿一样的腿撑着身子，他要找到鬼婴，要给妹子复仇，其他的什么都吓不倒他，他也不能倒。

将院长往身前一挡，他走到了云净初他们所在的房间。

沈红荔手上握着的剑滚烫，手上燎起了一段水泡，她与云净初合伙召来了厉火。云净初的手臂上已经是大片的灼伤。他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态度面对着这一切。

玉卿在云净初身后的位置，他的身体急速的干瘪下去，像是其他牢房窜来的一具骷髅，长袍下掩着的是一只玉缸，里面翻腾着暗红的血迹。他将自己的血逼出了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从狐狸洞里召出了两件东西，加进了这缸血中。

云净初和沈红荔的剑烧的通红滚烫，先撑不住的是沈红荔，宝剑剧烈颤抖着发出凄厉的哭喊，炸成了无数的碎片，沈红荔的身子随之瘫倒，缩回了狐狸原型。片刻之后云净初倒在了地上，半个身子被火焰灼烧的惨不忍睹，有肉的焦糊味道散开。

鬼婴嫌弃的避开云净初，低头抉择了一番。这一场搏斗有些消耗，他想吃想喝了。在三个选项里拣选着，他最终将手伸向了沈红荔的狐狸尾巴——

院长，带着丰欹鲜嫩的肉体走到鬼婴面前，鬼婴嗅到留下新鲜人肉的气息，松开了沈红荔的狐狸尾巴。一口衔住了院长的喉咙，随即咯吱咯吱的啃咬起来，连吃带喝。

此刻房间里空气十分的污浊了，厉火带来的焦糊味道，浑浊的血腥气，趁着鬼婴进食的空隙，沈红荔的狐狸爪子轻轻伸向脖子，捏碎了大部分的珠子，随即传音给玉卿：“把毒药给我。”

玉卿捏弄着玉缸里新鲜制成的一枚毒丸，声音气若游丝，沈红荔调动全部听力也只能听到一丝浅浅的“不。”

没有力气再和小狐狸争执，沈红荔四脚着地的向他爬去，玉卿听到皮毛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一狠心，将毒丸拿起，送到自己唇边——

下一秒，毒药被那言吞到肚子里。院长的气息遮住了他的气息，狐族的雾障遮住了他的身影，他就这样趁乱夺下了毒药。

鬼婴吃的太尽兴了，鲜血和碎肉顺着它的下巴打上打下，四肢的肉咬嚼的差不多，它抽开一根腿骨，啧啧有声的吸着骨髓。服了毒的那言直直的走向鬼婴，他的步子很轻捷，玉卿的药制的好，狐族的灵力裹住了最后的剧毒，有效的延后了毒发的时间。

一阵香甜的气息传来，鬼婴摸索着向四周看去，是个小小的男孩子，很瘦，透着异香。让他想起了一年多前品尝的一次盛宴，那时候主菜是个五岁的人类小姑娘，他和朋友们吃的叹服。随手扔掉了一节腿骨，它一把抓住了那言，它现在没有那么饿了，这一道菜它要细细品尝。一口咬下了那言的拳头，它咯吱咯吱的在嘴里啃着细嫩的指头，断裂的手腕喷出鲜血，鬼婴顺势喝了一口。

就一口，身体内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每一寸骨头都仿佛被人硬生生敲断，下一秒断裂的骨头炸裂成无数的碎片。鬼婴松开那言，在岩石间翻腾，连皮肤磨碎了一层皮肉都顾不上。

玉卿把沈红荔抱在怀里，她已经在爬向玉卿的路上昏倒了。云净初身为洞里唯一纯粹的人类，听着耳边的风卷残云，有心起来阻止，在地上一撑身子，被火烧焦的皮肤毕毕剥剥的落了一些，且落且去。玉卿毫无办法，将沈红荔往后背上一挂，失掉二分之一血液的身子从身后抱住了云净初，几条狐狸尾巴也卷起来和他交缠着。本就重伤的云净初经不住两条狐狸直接间接的一抱，统一的坐到了地上。

“我用鲜血和狐狸洞里留下的噬骨钉炼了药。鬼婴把它吃下去了。”玉卿贴着云净初的耳朵喃喃。云净初的修为弱于他，他尚有力气传音，云净初可能也听不真切了。

“在蛇头里的那两枚，有蛇毒的，你真是。。。”沈红荔因为云净初坐在地上的惯性被甩了出去，后背撞在石板上，钝痛把她活活震醒。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传音给玉卿。“那药你怎么让鬼婴吃下去的？”

“我让它吃的，它吃了我。”大半个身子浸透在血里的那言在地上奄奄一息，唇边挂着一丝笑意。“它活不成了对吧。”那言询问玉卿。

云净初和沈红荔在鬼婴的哀嚎和漫天的血气里不约而同的落了泪。玉卿检查了鬼婴的身体，它摊开了四肢，在鲜血碎骨里滚了一茬儿后，瘫软在圈椅里。沈红荔艰难的挪动身子，与云净初掌心相对，随即两人召唤出一丝厉火，点燃了鬼婴的身体。在尸油的作用下，小小的身躯烧的噼啪作响，蜷缩成一块焦炭。

云净初挪出翡翠药盒里剩余的一颗药丸，眼光有一瞬的迟疑，下一瞬送到了沈红荔的嘴边，沈红荔没有拒绝，她用嘴唇轻巧的含住药，眼神复杂的看向云净初。

她转身费力的在地上扭动爬行，挨到那言身边，将逍遥子制成的第二颗药丸喂给了血泊里的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