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溪（1/1）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廖星火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接受吴斜的邀请对他百利而无一害。首先，精神结合脆弱且不牢固，只要一方有断开的意愿，精神结合就会终结，所以廖星火无须担心这份精神结合会对他造成什么困扰。

其次，精神结合在稳定吴斜精神状态的同时，对廖星火精神世界的稳定也有帮助，这是一种双向的正向辐射。

再次，精神结合可以帮助吴斜度过结合热，也同样可以帮助廖星火，单身哨兵度过结合热的方式完全称不上好受，他没必要拒绝更好的办法。

最后，这是一场交易，他答应了吴斜的要求，吴斜自然也会答应他的。

几乎在脑海中完成一篇小论文之后，廖星火还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但出于某种考虑，他还是给自己留有一定的余地：“我需要考虑一下……夹喇嘛结束之前给你回复。”

此时吴斜与廖星火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三十公分，远远突破了社交距离，能够让向导清楚地看到那颗害羞的眼尾痣，他喉结一滚，顺势抬眼看进廖星火琥珀色的眼眸里。

他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仿佛被定格在琥珀之中无法逃离的昆虫。

“好啊。”他轻轻笑起来，温和而无害，“不急，你慢慢考虑。”

之后他自然地收回倾斜的上半身，撤掉了精神力屏障。

几乎是与此同时，营地后方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越靠越近。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黑发哨兵深刻英挺的面容一闪而过，下一刻，平平无奇的黑色墨镜出现在他的鼻梁上。

廖星火早已感知到来人，听到军靴踩在荒草上发出的咯吱声、闻到风带来的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气息、看到吴斜略微移开的视线望向身后，他拍开手心里的草屑，看着那些颗粒落到荒地上。

三人都没有说话，已经九点多了，不需要守夜的人已经在进行睡前准备，哨兵入睡前总是比较麻烦，而且觉浅警觉。

晚归的黑眼镜摆摆手，路过吴斜和廖星火，进入帐篷。

吴斜收回视线，对着廖星火耸了耸肩，用口型道：

——守夜时间。

廖星火轻易辨认出了吴斜的口型，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吴斜又弯弯唇角，掩下那一丝惋惜。他其实很想看看廖星火冲他比口型，淡色的嘴唇会轻微开合，舌尖或许会若隐若现，而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着哨兵的嘴唇看……

等等，他的想法是不是有些糟糕？

向导态度严肃了些，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身侧的哨兵。

青年似乎在发呆，清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距，显得有些空茫，嘴唇轻轻抿着，看起来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实则很好哄。

吴斜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句，然后理直气壮地继续盯着哨兵瞧。

三秒之后，廖星火无奈地瞥了吴斜一眼。

吴斜笑笑，礼貌地移开了目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摆弄。再走远一些恐怕就没有信号了，对于现代人而言着实有些折磨，还是趁着手机还能玩多玩一会吧。

王胖子或许也是这么想的，他还没睡，在五个人的微信群里疯狂艾特吴斜。

【浪里小白龙：@吴老板今年一定发财，天真你太不够意思了！还屏蔽我们单聊！】

【浪里小白龙：@吴老板今年一定发财，快跟兄弟讲讲你们都聊什么了？我刚还以为刺头要跟你绑定呢，结果是个假瓜，吃得我消化不良！】

【……】

王胖子一连发了十几条信息，其他人都没说话，不知是休息了还是单纯的不想回。

吴斜想了想，回复了一条很短的信息。

【吴老板今年一定发财：反了。】

王胖子立刻秒回。

【浪里小白龙：反了？什么反了，你丫说清楚啊！】

【浪里小白龙：人呢？@吴老板今年一定发财@吴老板今年一定发财】

吴斜却没有再回，王胖子又在群里嚷嚷许久，一直到十一点换班的时候还没睡，瞪着两只眼睛瞅吴斜，吴斜拍拍王胖子的肩膀，绕过他走进帐篷。

廖星火对此毫不知情，他没有立刻回去休息，而是放出了一部分的精神体，数条触手游向四面八方，不到十分钟就传回了他想要的信息。

他拿起放在帐篷外面的背包，朝着目标的方向走去，守夜的王胖子和刘喪面面相觑，很想问问这小同志要去哪里，想了想，还是没问。

反正又不会跑丢。

廖星火越走越快，后来直接跑了起来，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速度比汽车还要快，几分钟后就与一条触手会合。

在一条小溪边。

孤零零的一条触手在模仿大象鼻子，试图将水吸进吸盘里，忙活半天也只盛出数个吸盘的水。它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绷紧了身体像是鞭子一样在溪水里狂魔乱舞，很有孙悟空拿着金箍棒搅通天河的架势。

廖星火：“……”

他有时真的很疑惑，这真的是他的精神体吗？

思考无果，他面无表情地驱赶：“走开一点。”

触手委委屈屈地游远了一些，找到了新的乐子。它卷住一根浮木在溪面上飘来飘去，廖星火能够感觉到其他几条被放出去的触手正在“闻讯赶来”，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起玩水。

……他叹了口气，背包扔在脚边，在空无一人的皎洁月光下脱掉衣服，修长而矫健的身躯逐渐没入水中。

廖星火闭上眼睛，还没放松一点儿，触手又贴了过来，表达自己想要全部从精神域里出来的意愿。

“不行。”廖星火睁眼，毫不留情地拒绝，并且拨开贴着自己胳膊的触手，“你太大了，没办法放出来。还有，离我远一点。”

滑溜溜的触手贴在身上真的很不舒服，尽管那是他自己的精神体，某种程度上等于他自己。

触手垂头丧气地游开了，迁怒地将刚才那根浮木扇飞，然后觉得很有意思，又把浮木捡回来，再扇飞，循环往复。

廖星火再次闭上眼睛，无触手打扰，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平静。

然而很快，数条触手前后赶来，小溪里顿时水花四溅，廖星火的头发全湿了。他木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威胁这群触手如果再不老实点就全部回精神域里，谁也别想舒坦！

精神域哪有现实世界有趣，触手们审时度势地收敛了一些，避开廖星火周围一米，再次打起水仗。

扑通、哗啦——

廖星火忍了又忍，不再试图放空思绪，而是快速洗澡，想要早点离开。

于是触手们打水仗，廖星火洗澡，莫名很和谐。

可是没过多久，所有触手骤然停了下来，齐齐调转方向“看”向一棵树后。

廖星火的右手从光裸的脖颈上滑落，侧头望去。